《燎月》轻云故

30、黑洞

　　时颂听到巫朝的这个反问，突然就福至心灵，“你是想让我替你们解除，那道束缚在所有云川人身上的‘规则’？”

　　无论是十二神还是神巡使，他们所有人的目的各有不同，巫朝与巫芽也不过将计就计，他们参与其中，却又不过分冒进。即便有再多外来因素，于他们而言，最渴望的还是自由。

　　“不错。”巫朝大方承认，点头表示赞同。

　　时颂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样的发现，半晌后他才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力一试的。”

　　巫朝闻言笑着说：“有你的这句承诺，那便足够了。”

　　顿了顿，话题又被他带了回去，“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觉得十二神的存在，是正确的吗？”

　　“自十二神诞生至今，祂们早已消失在星域之中，我没有见过祂们，自然也不能妄下定论。”时颂摇了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巫朝的话。

　　巫朝沉默半晌，最终笑道：“原来是这样。”

　　“那我们不如换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十二神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巫朝几乎是不给时颂转移话题的机会，仍旧追问下去。

　　时颂看向巫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等着巫朝将话说完。

　　“‘当所追求之路抵达尽头’，秩序、财富，这些尚可理解，可是灾祸、死亡，难道一个人去追寻这些，本身不就是一件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存在吗？”巫朝道，“他们究竟是在寻求生存之路，还是毁灭呢？”

　　经由巫朝提醒，时颂这才想起，十二神所代表的全然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可这样的认知出现在时颂的脑海中之后，便更加令他感到不寒而栗。

　　而这次，巫朝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时，居然也没有继续追问。他脚步站定，朝时颂说道：“我们到了。”

　　时颂一怔，扭头看向前方，这才发觉他们不知何时，居然已经走到了另一个类似彼梦乐园的边缘处。他们的面前，不再是万丈高空，而是一个巨大的，如黑洞一般的空间。

　　那黑洞仿佛可以吸纳一切靠近它的物体，明明时颂感到他们近在咫尺，却又恍若远在天边。

　　这种感觉的出现，令时颂心底也有些惴惴不安。

　　“这是哪？”时颂问巫朝。

　　“是彼梦乐园的边缘，通往那个地方的必经之路。”巫朝说，“你要找的人，就在它的后面。”

　　时颂闻言，并没有贸然进入，反而是看向了巫朝。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听到巫朝说道：“不过，我也只能送你到这了，后面的路，我也不能陪你一起。”

　　“这就是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时颂问。

　　巫朝一时错愕，不过很快他便微微一笑，“我希望我们可以合作，所以自然也要拿出我的诚意。”

　　时颂看了巫朝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知道了，多谢你带我来这里。”

　　听到这话，巫朝就知道，时颂这是同意了自己刚刚那句话的先行条件，这次他难得笑得真心实意，“那祝你此行顺利。”

　　时颂点点头，刚要走，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他现在在哪？”

　　“每一个人都会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我也没办法告诉你，他如今确切的位置。我只能说，他如今一切安全。”巫朝顿了顿，随后他像是不经意的提起，“况且，你的那位同伴，他的身份可不一般，你根本无需担心他的安危。”

　　时颂像是压根没有听懂巫朝话语中的意有所指，“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巫朝定定地看了时颂半晌，发觉他似乎真的没有明白自己的用意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只能侧了侧身，没有再多话。

　　时颂便也装作若无其事，简单地点头示意后，便抬脚朝着黑洞走近。巫朝站在身后，目送着他的远去，他的神情平静，却总让人觉得，那平静的外表下，是否也藏着无数的心事。

　　时颂并不知道巫朝在自己走后，还一直留在原地，所以他也并没有回头去看。当然，即便他知道巫朝在那里，也未必会回头去看他。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周遭被黑暗吞噬，就连声音也逐渐化作虚无。当一切存在之物都变得不可感知后，便会让人产生一种近似于遗弃的错觉。

　　时颂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被这种情绪影响，随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时颂看到周围的环境，也终于有了变化。只不过这里依旧不是他所想象中的，来到了云川的某一处，而是更加类似于银河的地方。

　　目光所及之处，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而是缀着明星后的浩瀚无垠。它不似被阳光照耀过后的璀璨耀眼，却依旧能如明月皎洁，点亮黑夜。

　　时颂不知道慕潇现如今在什么地方，即便知道漫无目的的寻找，实在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可除此之外，他也再无其他办法。

　　想到这，时颂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禁有些无奈。

　　眼下只有他一个人，他的思绪便也不自觉地开始发散。他想到自己来到云川之后，频繁遇到的各种人，并且有意无意向他透露各种信息，企图以此来拉拢他。

　　他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会选中自己，可这种认知实在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不知道从前的自己如何，可这样任人摆布的命运，的确不是他所希望的。可是转念又想，这些人的目的，无非就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那他们所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不知为何，在时颂的潜意识里，比起巫朝的那番“肺腑之言”，他反而更加愿意相信岑夕和那个女人的话。巫朝表面与他并无冲突，甚至还给了他一些岑夕他们不曾透露的提示，可时颂总觉得那其中还包含着一些算计。

　　巫朝的话真假参半，时颂一时无法验证，但事到如今，他也很想知道，神巡使以及其他所有人，到底都在做什么样的打算。

　　他们费尽心思让自己走向既定的命运，不可能单纯只是为了好玩。既然他们都想要自己走下去，那自己便也将计就计，看看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正想得出神的时颂，丝毫没有发觉，在他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跟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并没有其他动作，只是一直跟着时颂，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时颂是过了许久之后，才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可能是因为，那人的视线太过如影随形，始终没有从他身上挪开。时颂也没有多想，直接就转过头望去——

　　那个人显然也是没料到，时颂在发现她之后，居然会这么干脆的看过来，顿时也被吓了一大跳。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过来，抬脚走上去。

　　时颂狐疑的目光落到身上，她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对着时颂打招呼道：“那个……你好啊。”

　　时颂迟疑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那个，你别误会，我其实没有恶意的。”女孩慌忙冲着时颂摆了摆手，说完之后自己大概也觉得这话没什么说服力，于是便只得又解释道，“我刚刚也是无意中发现了你，觉得你身上的气息，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有些像，所以才忍不住想要追上来看看。但是我又不好意思贸然上来打听，所以才想着跟着你……”

　　时颂没说话，只是在心底判断着，眼前这个人的话里，究竟有几分可信性。半晌，他说：“我不认识你。”

　　“我知道。”女孩即答，心中却道：我也不认识你。

　　可能是觉得这样聊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她便一咬牙，直接问道：“你知道蓝笙吗？你是不是见过他？”

　　其实她也不太确定，眼前这人究竟是认识蓝笙，还是仅仅是个擦肩而过的过路人。不过即便是这样，眼前这人在云川能带着蓝笙的气息，那想必蓝笙也一定是在云川了。既然这样，那她大概也很快就能得救了。

　　然而，当听到女孩的问话之后，时颂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她，随即试探着开口：“慕潇？”

　　慕潇神情一滞，随即变得错愕，“你认识我？”

　　还没等时颂回答，她又立马道：“不对，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那你一定是认识蓝笙的，对吧？”

　　眼前的人语速过快，时颂一时也插不上话，他有些无奈地想，慕潇是不是因为问了些不该问的，不小心误触了规则，才被“发配”到了这种地方。

　　眼看着面前的人表情逐渐变得一言难尽，慕潇这才想到自己似乎问的问题太多，于是轻咳一声，讪讪止住了话头。

　　时颂见状，这才再次开口：“你好，我叫时颂。”

　　迟疑了一下，他一时也不知道如今算是什么身份，于是便将自己在基地醒来，又误打误撞和蓝笙一同前往金娑罗，最后又收到慕潇消息后，赶往云川的过程大致复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