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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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来之不易”，指的是一条人命。
查明月的命。
年少时的查明月是被查家全家放在掌心疼的掌上明珠，要星星不给摘月亮。以为世上的爱情都和童话书里一样美好。
被老查总资助多年的孤儿查丰源大学毕业，老查总有意让他进入公司，那段时间，他频繁出入查家。身体不好常年卧床、没有过多接触过男人的查明月就像高塔之上的长发公主第一次见到闯入高塔的“王子”……不对，是恶龙伪装的“王子”。他会给她念她最喜欢的故事书哄她睡觉，会推着她的轮椅带她去花园里晒太阳，会给她讲述庄园外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他们会有这些亲密接触，不可能没有老查总的推动和放纵，他那时被查丰源蒙蔽了眼，认为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是守护自己女儿的不二人选。
他们认识第一千天的时候，查丰源送给她一瓶纸叠的星星，星星状的玻璃瓶里，不多不少正好一千颗星星。他说因为见到她很高兴，所以每一次见到她会叠一颗星星，就像记日记，用纸星星记录下自己的欢喜。
于是那天，他们在一起了。
查明月以为童话里的浪漫爱情从天而降，老查总以为照顾自己女儿的完美人选出现，查丰源只知道自己即将飞黄腾达、爬上枝头变凤凰。
查明月常年带病，脸上带点病态的疲色，但并不妨碍人们看向她时移不开眼，她漂亮的就像一比一复刻的童话绘本里的公主。
嫁给他时，那场梦幻的世纪婚礼，仿佛真的让人看见了童话绘本里的最后一页，童话故事的最后一章——公主和王子，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但是现实不是童话，不会在这里画上句号。
婚后的查丰源不再伪装，打骂、出轨、PUA……桩桩件件渣男的事情他都做尽，被父母发现身上淤青的查明月还对父母撒谎是自己不小心磕着了。她身体本就不好，如此折磨之下，身体越来越差。
后来查明月被打得终于看清了查丰源的真面目，决心离开。可是查丰源向她下跪，痛哭流涕地保证自己再也不会犯错，不明所以的小小的儿子抱着她带着软糯糯的哭腔说：“妈妈你可不可以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和爸爸。我和爸爸都很乖很乖。”
查明月实在不是狠心的性子，挣扎之下，松开了手里紧握的门把手，最终没有按下去。
后来的查之梵始终自责，如果那天不懂事的自己没有助纣为虐地挽留妈妈，是不是就不会发生第二日的噩梦。
那天是妈妈的生日。六岁的他小小的，还没有蛋糕店的玻璃柜台高，他踮着脚把攒的零钱递给售货员姐姐，订了个草莓蛋糕——是一块很漂亮的蛋糕，一圈草莓簇拥着一弯明月，和他天生就该被爱环绕的温柔妈咪一样。
那天他故意躲掉了司机叔叔的接送，自己提着蛋糕迈着小短腿往家里跑，想给昨天看起来很伤心的妈妈一个惊喜。
打开门的那一刻，他看见因暴露而震惊的刽子手拿着带血的尖刀，明明离他那么远，他却好像被那尖刀硬生生破开脑袋，再也无法思考了。有意识的最后一秒，泪眼朦胧里，他看着地上睡倒在血泊里的妈妈。他那时候对“死”这个词没有概念，只是隐约知道，妈妈以后，再也不会对自己笑了。
他那时冲上去，很想把妈妈扶起来，可是他那么小、那么小，根本拉不动妈妈。他跪扑在妈妈面前，哭得撕心裂肺。
不知道什么时候摔在地上的蛋糕，奶油糊在昂贵的手作地毯上，顶上被簇拥着的月亮坠下来了，一只皮鞋毫不在意地踩过它，明黄的月亮被踩得支离破碎，再也拼不起来了。鲜红的草莓被另一只脚踩得爆了浆汁，红色的汁液溅到破碎的月亮上，像染了血。
然后就是无法控制的天旋地转，之后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不知道查丰源那个刽子手为什么没有斩草除根地让他跟着妈妈一起离开，不知道自己怎么被送进的医院，也不知道他用怎样天衣无缝的手段骗过外公说一切是意外，挤下几滴鳄鱼的眼泪就冠冕堂皇地吞下查氏集团，更不知道，自己回家的路上，恶龙是如何屠杀公主。
前三条都是后来长大的查之梵反复思考的，只有最后一条盘旋在当时小小的查之梵脑中。
那时才六岁的查之梵，居然就已经学会在醒来时故意装作失忆，无法解释的医生只能在诊断书上写下“因惊吓过度引起的选择性失忆”作为诊断。查丰源半信半疑地让他留院观察。
外面天气并不好，没有太阳，天暗沉沉的，看着就快要迎来一场疾风骤雨。但查之梵莫名就是想要出去透口气。
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他遇见了孩子王一样的夏晴。那时，夏晴大概刚和别的孩子打过架，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挂了彩。咧嘴朝他笑时，查之梵才发现她的门牙也不知所踪，笑声都漏风。
夏晴小时候很自来熟，一屁股坐到他旁边，问他的声音在漏风：“喂，小苦瓜，脸都皱到一起了，什么事情这么不高兴？”
查之梵沉默以对。
夏晴跳到他面前做鬼脸，还张开嘴露出自己缺了门牙的口腔，不知是炫耀还是想哄他：“我的门牙虽然在和小胖的斗争中光荣牺牲，但是我最终还是打赢了小胖。”
他不笑。大概这对他而言并不好笑。
夏晴发挥自己孩子王的优势，吆喝来一群孩子，围着他叽叽喳喳。
但他还是不笑。
夏晴摸出一颗草莓糖递给他，却像烫到他手心了一样，他条件反射地拍开，那颗草莓糖飞出去老远。
“不喜欢草莓的？”夏晴那会儿没什么边界感，作为大姐大在一群孩子中间呼风唤雨惯了，于是自顾自又剥开了一颗荔枝糖的糖纸，直接塞进他嘴里。
查之梵的眼睛震惊地瞪圆，讶异地望着这个强横霸道的大姐姐，荔枝糖的甜味在舌尖蔓延，顺着喉管淌下去，润化了一点心头的苦涩。
查之梵含着糖球，含糊不清地开口：“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夏晴听清楚了，她唇角弯了弯，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像只在打什么坏主意的小狐狸，但是她最后只说：“你笑一个，笑一个我就告诉你。”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
夏晴伸手揉搓他那软得像面团一样的小脸，指尖在他脸上戳出两个他本没有的酒窝，带动着唇角向上，露出一个笑。
“和我弟弟似的，一来医院就变苦瓜脸。”她心满意足地收回手，脸上笑意明晃晃的，“我叫夏晴，晴天的晴。讨厌像今天这样的阴天的话，就请呼唤我的名字。我会来扫走你世界里的阴云哦。”
夏晴那会儿还有点中二，十一岁的年纪，免不了学热血漫里有拯救世界的梦想，想做所有人的英雄。
尽管夏晴对查之梵当时的事情一无所知，但还是误打误撞地给了当时身处灰色世界的查之梵一点色彩，像阴雨天后的彩虹，能预兆晴天的到来。给期待晴天降临的人一点提前预支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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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查之梵的愉悦没有持续太久，转头就对上查丰源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糖球一下被咬碎，糖渣硌得唇舌有些疼。
上扬的唇角也瞬间降回去。
查丰源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拎回了病房，给他换了一身全黑的小西装，驱车前往什么地方。
路上，他难得耐心地和他说话，他说妈妈心脏病发了，他回家时尸骨已经寒透，不再有抢救的必要……换言之，就是告诉他，你妈妈死了，但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下车时，一年级都没有念完的查之梵第一次参加了葬礼，还是披麻戴孝的主人家身份，不是做谁家的客人。
仪式繁琐，对尚且年幼的他而言很难记，他全程牵着外公粗大的手掌，外公怎么吩咐他就怎么乖乖听话照做。
躺在玻璃冰棺里的妈妈依旧漂亮，像童话绘本里的睡美人。
后来长大了他才知道，那要感谢遗容化妆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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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茶水间的查之梵很快遭受了第二次冲击，他看见查丰源和一个不知名的女人两具白花花的身体交缠在一起，就在母亲的灵堂旁。
母亲尸骨未寒，他们却在行鱼水之欢。
那时的查之梵还不懂他们之间这种行为叫什么，只是莫名地觉得愤怒，气的浑身发抖，抄起手边的茶杯就砸过去。
查丰源游刃有余地躲开，向他招手，让他过来喊“妈妈”。
“小梵，她以后会成为你的新妈妈。”
一天没进食的查之梵腿一软，眼一黑，又晕了过去。
熟练般地再次假装了失忆。医生依旧是那个诊断——“因惊吓过度引起的选择性失忆”。
独自一个人躺在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望着窗外灰蒙蒙的阴天，他在心里默念了一个名字
——夏晴。
我呼唤你的名字了，你能不能，再来帮我扫走一次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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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第7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