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郑筝

4、第四章

　　“咚咚——”

　　夏晴的思绪被敲门声拉回来，她拉开门，居然下意识希望来敲门的人会是查之梵。

　　但是让她失望了，敲门的是身穿黄色制服的外卖小哥。

　　“你好？我应该没有点餐，是不是送错了啊。”

　　外卖小哥确认了一下订单信息，问：“地址是这里啊？是夏小姐吗？”

　　“是……”

　　“那就没错，祝您用餐愉快。”

　　夏晴拎着这份不知来路的外卖，小票上备注着尽快送达。

　　她顺着望上去，看着那串陌生的号码，有个想法。

　　夏晴正准备关门时，看见门口鞋架旁的白墙被画了个奇怪的标志，她想起网上说的那种跟踪独居女性的变态家伙就会在女性门前做这种标志，于是果断拿了钥匙划掉了。然后给助理发了消息，让她去帮自己查查自己小区的监控。他们小区的安保向来很好，不应该出现这种事。

　　然后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有点拿门发气的意思。

　　她拆开外卖，是一份很养胃的薏米山药粥。

　　谁点的？

　　夏晴对着外卖单输入了这个号码，通讯录里查无此人。

　　突然，她脑中闪过一个人的脸。

　　但很快她又觉得，怎么可能。

　　但是不弄清楚，大概今晚夏晴都会为此翻来覆去地难眠。

　　夏晴摩挲着手机屏幕，还是果断点下了绿色的拨号键。

　　“嘟——”

　　对面迟迟没有接起电话。

　　其实对面也没有让她等待太久，只是夏晴焦急地想要得到一个结果，所以度秒如年。

　　“喂，您好？”

　　对面接起来了，是声音很陌生的一位男士。

　　“对不起，打错了。”

　　夏晴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慌张地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反扣着丢在桌上。

　　猜错了。

　　自作多情了。

　　夏晴垂眸，自骂不争气。

　　下一秒电话再次响起，她把手机翻过来，看见是她的助理打来的。

　　“夏总，这周的监控录像被人为损坏了。但是我们的人很快修复了，从录像来看，大门处并没有可疑人员进出，都是小区内的业主。”助理办事效率很高，“不过我们还是让小区安保加大了力度，一定能保证您的安全。同时我们也不会中断追查。”

　　“……夏总？夏总您还在听吗？或者说您对这个方案不满意吗？”助理汇报完，夏晴一言不发，打工人有些忐忑，忍不住出声确认老板有没有在听。

　　“对不起，我走神了。”夏晴反应过来，从思绪里把自己拉出来，“你刚刚说什么？”

　　助理复述了一遍，然后忍不住问：“夏总，您在想什么？”

　　不怪她好奇，她跟了夏晴六年半，知道她还是在读大学生时就力排众议接任了星耀执行总裁的位置，她那样一个工作狂女魔头，永远像盯着猎物的鹰般专注，为了项目可以不吃不喝一个星期跟人死磕。这样一个人，居然也会走神吗？

　　尽管这句话跟助理说不太合适，但今晚做过的不合适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了。

　　于是她坦白：“我只是在想……要怎么断掉不该再有的妄想。”

　　对于事业上，夏晴从来都是野心家，秉承着“只能拿不下，不能不去拿”的扫荡思路抢项目。助理不明白，到底是多难的项目，能让夏总甘拜下风，主动求饶。

　　但助理只是打工人，不敢妄议和揣度老板的心思。能带领星耀在短短七年内市值翻番二十倍的夏总，她的决策一定有自己的思量。更何况，有些时候她的话题转得根本风马牛不相及，比如现在——

　　“我想吃南华二中门口的麻辣烫了，帮我买一份，老样子。”夏晴抬眸看一眼挂钟，“嗯，这个点他们正好快放学了，你快点去，免得排队。”

　　“马上去办。”

　　夏晴挂断助理的电话，给财务发消息给助理今天的加班双倍加班费，又把那份外卖丢掉了——来路不明的外卖，她不敢吃。然后抱着自己的绿色小猫，窝进沙发，等待助理送来自己的麻辣烫。

　　-

　　其实这些年夏晴赚了很多钱，本没必要再蜗居在这样一个小公寓。只是她总觉得，房子越大越空荡，小一点的空间，才能给她一点点安全感。

　　她比谁都清楚查总当年的承诺并不作数……甚至他压根没有承诺过夏晴实际性的什么诺言。她这些年，更多的，是在和自己较劲。不是渴望查总给她什么资格，她是需要自己给自己一个资格。

　　夏晴今年26岁，还是和十几岁一样嫌伞重不爱往包里背，还是和十几岁一样钟爱路边摊，还是和十几岁一样生气了会拿弟弟撒气……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但是，又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就比如，助理现在送来的这份麻辣烫，依旧美味，但不再有少时排很久的队终于吃到的那种巨大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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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的助理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既没有双倍加班费，还得忍受少爷莫名其妙的低气压。

　　不知道是空调开得太低还是少爷注视他的眼光在发射寒针，小助理像被寒冰射手击中后的行动缓慢的僵尸，慢慢地、僵硬地把手机放下，说：“夏总说……打错了，然后挂了。”

　　少爷不说话。

　　刚开始如少爷所料，夏总果然打了过来时，他询问少爷是否需要接起，少爷只是沉默。

　　故意捱了好一会儿，查之梵才慢悠悠地说：“接吧。”

　　查之梵别扭地不想被夏晴觉得自己是守在电话旁等待接听。

　　结果助理刚接起，他都还没来得及装模作样地插话，人家就挂了。

　　“再打。”查之梵说。

　　“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对方占线了。

　　小僵尸被寒冰豌豆打落了一只手臂。

　　眼看着自家少爷脸越来越黑，助理马上说：“少爷，我马上再打一次。”

　　“不用了。”谁料查之梵却打断了他，“你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开车回去。”

　　“啊？”助理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想下班？”

　　“想。”助理麻溜打开车门迅速滚了。

　　虽然少爷的事情轮不到自己多言，可是作为真情实感磕了五年他家少爷和饶小姐CP的CP 粉，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伤害——少爷现在意欲出轨！他的CP面临BE 危机！

　　这个夏总从前和自家少爷连话都没讲过，现在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算是少爷好友的姐姐，也不应该如此照顾。这样照顾，似乎有些越界。

　　更别提他家少爷现在居然眼巴巴地守在人家楼下盯着人家窗子，似乎准备守一晚上的样子。

　　呸！渣男！真是不枉他室友给他取的谐音梗外号。

　　助理怀着怨气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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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之梵把头靠在玻璃车窗上，牙齿磨着下唇，抬眼望着夏晴家窗户的方向。他不是什么乖巧小狗，会甘愿遥遥守望。他是猎狗，在猎物出现到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时，只想捕猎，想狠狠撕咬猎物。

　　是制定规则的人先破坏规则的，那就不要责备他不够听话。

　　查之梵打开车门，长腿跨出去，刷卡进了小区——很巧，他在这里有一座闲置的房子，也是业主。

　　他进了居民楼，进入电梯，来到夏晴所在的楼层，曲指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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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响起敲门声，任何一个独居女性都会害怕，更别提夏晴刚在门口发现过疑似变态留下的奇怪标志。

　　夏晴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那人却像是有意躲闪，她什么也没看见。

　　这种情况下她当然不打算贸然开门。

　　于是她伸手按关了灯，假装自己睡了。手上还拿了锅铲，想着如果对方硬闯的话，好歹不是手无寸铁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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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之梵被她这一举动气笑了，就这么不想见自己吗？直接关灯谢客？

　　上都上来了，他不打算空手而归。他按着刚刚在车上看见助理找到的夏晴的新号码，拨通了，然后往后几步，确保自己落在猫眼的视线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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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又寂静的环境里，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还是个陌生号码。

　　但是由于工作，她难保不是工作电话，所以虽然害怕，还是硬着头皮接起来了。

　　“喂？”

　　“是我。”

　　夏晴如遭雷击。不用任何介绍，他只需要出声，夏晴就不可能认错他的声音。

　　“查小少爷，这么晚了打给我，有事吗？”她努力镇定，不想给他添麻烦。

　　“看猫眼。”查之梵的语气带了点微不可察的怒气，又有点无奈，“我们谈谈。”

　　“谈什么？”夏晴下意识想避嫌，“电话里聊吧。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地单独见面，不太好。”

　　“我们之间什么没做过？”查之梵笑得有点恶劣，“更不好的不是都做过？现在只是见个面，姐姐就怕了吗？放心，我们现在不是那种关系，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没有恶意揣测你的意思。”夏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就这样，也能谈。你想说什么，说吧。”

　　“你今晚……”话到嘴边又急剧转了弯，大概是在赌夏晴不愿开门的气，“我和枝玉的婚期将近，想邀请我的前任做特别嘉宾。不知道夏总，有没有时间赏个脸？”

　　夏晴沉默了一会儿，才勉强扯个笑，违心地祝福：“新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