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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 所谓真相 ...

  •   系统一下子卡住了。

      它无意识发出的电流声都加快了频率,诚实地反映出主人的真实情绪,季朝映用被子盖住脸庞,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说得很诚恳:“你很讨厌我,不是吗?”

      在几天之前,系统亲口对她作出了宣判,即便它才帮助过她——但那也不妨碍当时无比真实且毫不掩饰的排斥情绪。

      系统沉默了。

      季朝映却不愿意放它继续逃避。

      她声音很轻,却有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我一直在等你解除绑定,接收你的积分奖励,难道不会影响到之后的分割吗?”

      她语气温和,态度却格外明确,系统发出乱糟糟的电流音,想要解释,却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最后也只是说:【对不起。】

      它的语速很快,机械音都透出一股慌乱的味道:【这是系统的问题,系统不应该在还不了解宿主的情况下就贸然提出解绑,我很抱歉此前对待宿主的态度,系统……系统已经打消了与宿主解除绑定的想法。】

      系统小心翼翼地说:【系统很抱歉。】

      不得不承认,早在几天之前,它对宿主的定义就已经开始动摇,或许宿主的所言并不是那么的有道理——可是……可是它确实有被说服。

      或许是对于“善”的定义不够宽广,也可能是彼此的标准并不相同,但不论如何,宿主都确实做了善事,她救出了被胁迫控制的无辜女人,更制止了中年男人继续逞凶作恶。

      系统在每日结算的时间来临时就知道宿主的确没有做错——她在第一天得到的积分奖励,是40点积分,比救下一条生命还要再高10点。

      系统无法彻底解构自己的核心运算程序,却也大致明白这些积分到底为何而来,其中30点积分,是因为宿主救下了那个被胁迫控制的女人,多出的10点积分,则可能在于宿主阻止了对方继续做恶行凶。

      系统嘴上说着宿主不是好人,程序却很诚实地给宿主打了高分,它生涩但真诚地表示歉意,却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被自己的质疑推远的亲密伙伴。

      但季朝映的反应却格外平和。

      她闭着眼,半睡半醒似的,只是小声地问:“真的吗?”

      系统连忙用力表示:【是真的!】

      它无比严肃,无比认真地表态:【如果宿主还有疑虑,我们可以再签署一份私人协议,确保系统之后绝不会再单方面取消与您的绑定……】

      但它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朝映打断了。

      她微微弯起了眉眼,恍如会被一块糖果骗走的天真孩童,轻而易举地相信了系统的承诺:“没关系的,我相信你。”

      她说得又轻又软,系统却不由得感动起来,它鼓起勇气,开口明示:【那宿主……能否领取任务的奖励?】

      它紧张地等待着,却怎么也等不来宿主的回应,一直到几个小时后,才发现宿主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季朝映已经睡下了,警员那头却还在加班加点。

      陈志才的伤情其实并不严重,除了因为意外把下边的阳刚器官割成了几截,也就只是有点失血过多而已,他身上嵌进去的玻璃碎片不少,其中一部分还是被黄秀娟善意剥出的,大大方便了医护人员的医治进度。

      在取出大大小小的玻璃碎渣、清洗伤口、进行缝合之后,在第二天中午,陈志才就已经可以正常说话、反应了。

      出于人道主义,警员并没有把他带到审讯室内,而是让他躺在病床上完成了口供取录,但或许是出于疼痛,也或许是因为男人天生更不理性,容易情绪激动,自从陈志才能张口说话,就一直前言不搭后语的。

      一会儿说季朝映是成心想要害他,早想好了要怎么设计他,一会儿说黄秀娟和季朝映是一伙的,一开始就谋划好了给他下绊子,一会儿又说自己是无辜的,警员抓错人了……

      他颠三倒四撒泼打滚,甚至三番五次装作病重,医生来检查后却又发现他一切如常,到了后来,负责他的女警员都烦躁了起来,他还像个八岁的吃不到糖的小男孩似的,不住地嗷嗷胡闹。

      所幸这项艰辛的工作在一天之后还是艰难完成,警员们附以专业人员从现场取证的种种痕迹,加上三人对于整件事情的叙述口供,来反推当时的真实情况。

      警员们的许多问题都是重合的——

      最开始,女孩是怎么进入案发现场的?

      录像里,女孩瑟瑟发抖,满眼泪水。
      她说:“我不知道……我只是去给邻居送见面礼……”

      中年女人眉头微皱,神色疲惫。
      她说:“那时候,我正在处理张超的尸体,然后门忽然被敲响了,我就又被绑住手脚,关到了箱床里……我只知道这些,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听不大清楚。”

      而野猪一般的肥硕男人则情绪激动,宛如得了精神疾病一般癫狂。
      他大喊大叫:“她装的!那个女的一开始就在那装!她就是骗我!骗我给她开门……”

      而在密封的取证袋里,正装盛着散落在案发现场地面上的玻璃纸果糖。

      录像继续播放,面无表情的不同警员继续询问——

      陈志才身上的伤口,最开始是因为什么造成的?

      问到这个问题时,女孩惊恐地咬紧了下唇,她唇瓣张合,欲言又止,脸上满是愧疚不安的情绪。
      但她还是开了口。
      她说:“我……我真的不想的,可是他拿着刀要砍我……最开始我好像砸到了他的头,我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砸的,当时太害怕了……”

      中年女人的眉头则皱得更紧,她认真思考了片刻,才谨慎地说了话。
      她说:“那时候我还是在箱床里,而且因为一直用头撞床板,所以已经有点晕了,我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到又喊又叫的……应该是那个小姑娘才叫救命吧,她应该叫了,我记得有听到过她的声音。”

      陈志才却变得愈发癫狂,他哭得脸上鼻涕混着眼泪一起往下流,让人看一眼就不由得产生极大的不适感。
      他哭丧一般哀嚎:“她打的!都是她的!你看我身上,你看啊,我身上这么多伤,都是那个女的打的啊!……”

      但伤情鉴定与专业人员的书面文件中,却确定他浑身上下的伤势只有额头的部位是被砸击——也就是人为制造的,其余的创口,都是因为摔在了玻璃碎片上才造成的。

      但那些玻璃碎片的前身,也都是陈志才和他的两位“好兄弟”喝完的空啤酒瓶,而导致这些空啤酒瓶碎裂的原因,也是他的自作自受——他想要袭击女孩而未遂,却把自己撞了进去。

      即便调查需要客观,不掺入私人的判断与情绪。
      即便为了更平等更中立,进行最后的调查的,都是理智到甚至显得冷漠的大龄女警女专家,但在陈志才的种种撒泼打滚、哭天抹泪的举动下,她们也都没能克制住人类的本能,生出了一丝难言的烦躁感。

      而负责审问陈志才的警员,自然也不能免除这些负面情绪。
      她的语气都变得僵硬,仿佛在寒冬腊月里冻了一晚上的吸水老棉裤。

      她说,警员在餐厅发现了被盛在了饭碗里的人造肉汤,她问,那些肉汤为什么会出现在餐厅,为什么会出现在干净的饭碗里?
      这个问题,因为调查的后延性,警员只问了陈志才。

      而陈志才仿佛猛地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整张脸都因为兴奋涨红了,他手舞足蹈、唾沫横飞:“是她问我要的!就那个女的问我要的!”
      他几乎兴奋得原地痊愈,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想要拖人一起下地狱的深深恶意:“我就说她是个变态!她一早就知道厨房里煮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就这样她还问我要吃的!”
      他哈哈大笑,仿佛终于抓住了“那女的”的大把柄:“她吃人啊,我跟你说!她就是一个纯变态!这肯定不是她第一次了!她以前肯定也干过什么事儿!”

      这副临死之前一定要咬人下水的卑鄙嘴脸,看得人眉头紧皱,本能不适,警员翻找出女孩的口供中与之相关联的部分,对照着看完之后更是无语。

      那段录像中,女孩还在叙述最开始事情发生之前的情景。

      “……那时候,他的态度忽然变得很热情,他说,我上门还带礼物,他也没什么能送我的,今天家里炖了肉,让我也尝尝。”

      女孩面色苍白,说到这里时,甚至忍不住露出了难过的神情:“他请我进了门,就给我取了盛糖的盘子,给我盛了汤和肉……”

      那柔软的声音到了这里低了低,显然回想起了不太愉快的部分。

      女孩抿着嘴唇,说:“其实那时候……他态度还挺好的,所以我……我看他的肉汤材料挺不错,但是炖煮的方式有点浪费,就提出给他教一教,他就忽然发火了……”
      她脸上的神情产生了变化,成为了一种让人生怜的惶惶:“……我那时候不可以这么说的,是吗?”

      很显然,她不知道那锅“炖的不太好”的肉汤的原材料,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否则,也就不会提出,教导一个杀人犯如何“煮肉”的方法。

      陈志才出口的东西前言不搭后语,意外进入案发现场的女孩,和被他囚禁在家里的黄秀娟的供词却可以彼此对应。

      口供、伤情鉴定、现场的痕迹互相联系,完全可以让人全盘推断出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辜的女孩在搬家的第一天敲响了邻居的房门,想要为对方送去初次见面的礼物。

      但邻居却并不是可相处的好人,他已经因为私欲而谋杀了两个兄弟,更诱骗来前妻,把她关在自己的床铺里。

      当看到瘦弱的女孩上门时,他因为某种还未确定的恶劣想法,为她打开了房门,用人肉炖煮的肉汤招待她。

      但已经知道他杀害了第二个人的前妻,却无法再坐视误入的无辜女孩也沦落到如此下场,于是她不断用额头撞击床板,希望可以以此给予对方以提示。

      而女孩也听到了她发出的声音,她奇怪地询问邻居怪异声音的来源处,邻居却并没有给予她解答,反倒因为她的询问声,撕下了虚假的伪装,暴露出狰狞的真实面目。

      邻居怒吼着,他挥舞着菜刀,想要像是自己杀了兄弟那样,杀了这意外到来的女孩,但或许是因为体力的消耗,或许是因为这一日他饮酒过量,他自作自受,倒在了无数啤酒瓶碎片里。

      而女孩则在惊慌中,本能地逃进了传来了敲击声的那间卧室,她反锁上房门,小小声呼救,她翻遍每一处可藏人的地方,终于救出了被囚禁的同盟!

      女孩喜极而泣,女孩求助于她,女孩怕自己给坏心眼邻居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害怕自己会因此而受到无法承受的严厉惩罚。

      于是她们手拉着手,警惕地迈入黑暗中,年长的带着年幼的,终于找到了受了伤、藏起来的坏心眼邻居,女孩哭喊着向人们呼救,女人则试图剥出他血肉中的玻璃,修复他血流不止的伤口。

      ——这就是那个晚上,所发生的所有故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24章 所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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