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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对错 ...

  •   之后的每一段记忆总是春光正好,阳光明媚,温暖的阳光短暂冲淡了白烁心里莫名的恐惧以及不安。他看着娘亲越来越像他记忆中的样子,看着她给自己换药,看着她给自己用脱落的毛做玩具。

      还看到了自己名字的由来。

      白烁小名啾啾,大名白烁。姓白,因为娘亲姓白,名烁,大概是来自娘亲的期望。

      至于小名……

      白烁看着啾啾叫的自己,再次刨了刨。因为从来没有听过白烁叫过,所以九尾总希望听听白烁的狐狸叫声,但青丘狐族大都口吐人言,所以狐崽根本不知道狐狸怎么叫,见小鸟啾啾叫了起来,便也有学有样。

      见九尾笑了,白烁也跟着高兴,他不停啾啾叫着,只要九尾一笑,他就更加来劲。啾啾半天,就连小鸟都吊在树上看他。

      这些事情太久远了,彼时白烁身上褐色的绒毛都没有落干净,整只狐半白半褐,毛也不够长,而且有些秃。

      可真丑啊。

      白烁走过去盯着自己看。眼前的小狐狸比自己还要小一半还多,腿也短,肚子都快贴上地面,在地上走来走去,看起来像是一只……毛毛虫!

      但是……

      白烁看着兴高采烈跑过来的几只幼崽,那些幼崽们大都换了毛,不过也都刚换不久,他们此时围绕着白烁,明明是狐狸,却像是小狗一样吐着舌头哈气,连尾巴也左右摇动着。

      白烁再一看自己,也傻兮兮吐着舌头哈气,使劲摆着尾巴。

      几只小狐狸张开嘴,用自己贫瘠的知识储备夸奖幼时的白烁,说白烁最好看的狐狸,还说以后长大后要和白烁结为道侣。

      正在长牙的白烁张嘴露出牙来笑了笑,随即用脑袋重重一顶,直接将眼前说着话的狐狸撞下山坡。

      这片山坡很高,小狐狸没有防备,径直滚了下去,中途还撞上了大石,最后差点滚落到下方的湖中,好在被九尾救下。

      这个变故发生的突然,就连九尾都没反应过来白烁在做什么。趁着九尾冲下山坡的功夫,白烁露出一颗长好的尖牙,对着另一只小狐狸重重咬下,同时脑袋摆了起来,做出了和野兽一般撕扯的动作。

      毕竟都是毛没长齐的小狐狸,来回撕扯几下后,就有血腥味弥漫过来,白烁对着咬破的地方使劲磨了磨,甚至舔了一口血。

      小狐狸哀嚎出声,九尾来不及管那只摔下山坡的小狐狸,赶忙抱住白烁的身子,将白烁抱了下来。

      白烁眨眨眼,舔了舔嘴角的血迹,见九尾在看他,他伸出爪子指了指那边已经呆住的小狐狸们。

      “娘亲,好好玩!”

      “快点抓住他们,他们要逃走了!”

      ……

      一句接一句,九尾的脸色都变了,她问:“你觉得这叫好玩?”

      白烁看起来有些秃的脑袋动了动,小脸一下皱了起来,“……不是好玩吗?娘亲之前不是说做游戏的时候,感到高兴就是好玩。”

      大概是见自己娘亲脸色不对,白烁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什么高兴道:“不是好玩那就是有趣!”

      “不是有趣,这是错误!”这句话带着几丝咬牙切齿的意味,似有千斤重。

      幼年白烁缩了缩头,怯怯看向自己的娘亲,好像水葡萄一般的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

      看着九尾将幼年的自己叼走,白烁也一下想起了一件事情。

      长老家的小儿子,那只赤狐,就是被他弄伤了腿。虽然大家都安慰他只是淘气才弄伤了赤狐,但白烁其实一直都知道,那不是淘气。

      虽然眼前这些因为太久远他已经记不得了,但他清楚记得自己弄伤赤狐时的恶意。

      没有什么理由,也没有什么要得到的,单纯的想要弄伤他试试看他的反应而已,他想看赤狐痛苦的表情。

      幻境破碎开,就像是被打碎的镜面或者四散开的湖水。

      白烁僵着身子,发现自己依然趴在原地,爪子还放在墓前。

      幻境里还是白天,此时外面已是深夜。赤狐此时正站在他身边,用脑袋拱着他。

      “你好几天没有回来了,我有些担心,所以来看看。”

      白烁一个打滚就避开了赤狐,他伸出爪子抵在又要靠近的赤狐头上,问道:“我几日未回?”

      “我叫了你好半天,已经三日了……或许马上就要四日了。”

      白烁看了看眼前的墓碑,上面本就有些模糊的字迹此时更加难以分辨。

      赤狐也跟着白烁瞧了瞧墓碑,问:“你在看什么?”

      “看你们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白烁盯紧眼前的赤狐,不放过一丝一毫,他见赤狐嘴角的胡须抽动了一瞬,很快眯眼轻笑一声。

      他问:“你知道了?”

      其实还有很多事情并不明了,但白烁微微颔首。

      “不知道不挺好的吗?”赤狐把白烁刨出来的泥土填了回去,泥土落到挖出来的坑洞中,将坑洞挤得满满当当。

      白烁看着他动作,并未阻止,他扫过赤狐的腿,眼神微动。

      “这些你们都知道对不对?”

      赤狐用前爪拍了拍落入坑洞中的泥土,才道:“我知道,我爹知道,上了点年纪的知道,很多小狐狸并不知道。不过我也只是听说白九大人在这里放了一段记忆,至于是什么记忆,具体埋在哪里,我们并不知情。”

      “我父亲他们并不希望你恢复记忆,他们既想保护你,让你能够永远留在青丘当个傻狐狸,又希望你知道真相,了解你的母亲以及你所带来的一切,走出自己的路。”

      【所以你是个天生的魔头!】系统的声音忽然出现在白烁脑海里,声音嘶哑难听,就像是用指甲抓铁片,和之前天差地别。

      【知道了吧,因为你是个魔头所以害死了你娘,也害惨了青丘。】

      【我一直阻拦你,是因为我知道这些!你就不该回来!】

      白烁专注听着赤狐说话,见系统喋喋不休,便冷冷开口:【是魔头,那又如何?】

      【若真是我的错,我回来赎罪,天经地义。】

      赤狐见白烁有些走神,叫了他几声唤回了白烁的神智,“不过如果你执意要找到真相,我可以告诉你,白九大人曾经埋下三段记忆,这里只是其中一段,另外两个在哪我就不知道了。”

      白烁心不在焉地道了谢,他对着看不清名字的墓碑微微叩首,看着赤狐带着疤痕的腿,没头没脑的道:“还疼吗?”

      赤狐顺着他视线向下看,看到了自己看起来依然有些可怖的腿,顿时明了,他宽慰道:“不疼,只是被魔气侵入才留下了疤痕,残存的魔气留在体外,散尽后留下了残渣聚集在腿部,实际上腿早就好了。”

      白烁没说话,他忽而凑近赤狐,眼睛直直盯着腿上的疤痕,同时抬起爪,几丝魔气便凭空冒了出来,覆盖到赤狐腿上。

      赤狐大惊,他问白烁:“其实你早就吸取魔气修炼了?”

      白烁没否认,“在一个秘境里吸收的,既然我是魔族,那么我天生定能控制魔气。”

      赤狐没有挣扎,他瞧着自己腿,果然不过片刻,那些魔气竟然被白烁直接扯了下来,而赤狐的腿上光洁如初,只不过有些病态的苍白。

      白烁见赤狐腿上再也没有了疤痕,浅浅松了口气。

      赤狐看着不远处一直向着这边观望的父亲,见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也跟着松了口气。

      “好好休养,说不定过一阵子就能长出新的毛来。”白烁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后知后觉感觉到疲惫,他跑到不远处的小溪旁喝了几口清澈的溪水,竟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赤狐赶忙跑过去想要将白烁捞起,却见白烁脑袋露在外面,四爪在水中刨着,顺着小溪而下,一会儿功夫便跟着水流游向了白九山洞的方向,在一处平地上了岸。

      见白烁走远,一直隐在暗处的长老终于露了面,他周走到赤狐身侧,摸着胡子若有所思。

      “爹,啾啾看起来已经入魔了。”

      “入魔?他天生魔心,一直不都是魔吗?”

      “说的也是,不过您之前说的天外邪魔真的死了吗?”

      “也许吧。”长老的声音有些迟疑,“就算不死,我们青丘也不会再受它蛊惑。”

      白烁甩了甩身上的水,但夜晚寒气重,毛全都沾着水黏在白烁身上,就连地面上都是混杂着水的毛团。

      无奈,白烁只好把自己挂在风口,像晒衣服那样,随着风一摇一摆。

      至于第三个埋藏点,白烁心里早就有了想法。

      不过他现在也不急着赶过去,而是在心里回忆起幻境里看到的一切。

      祭坛的幻境的时间明显在山洞的幻境之前。

      首先是他的娘亲怀孕时因为魔兽袭击青丘所以前往极渊调查,但不慎遭到魔兽袭击落入极渊。在极渊里,娘亲发现了魔球,虽击碎了魔球,但心有疑窦,并在确定胎儿已死的情况下生下了自己。

      之后,娘亲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杀死这个狐崽,反而带在身边抚养,只不过待狐崽长大后发现这个来历不明的狐崽是个小魔头。

      后来的事情大概是知道白烁记得,所以并没有被埋入石碑中。

      山洞的记忆显然就是他的魔族身份暴露,再加上背后似乎还有某个人的推波助澜,所以青丘要杀了他。

      山洞里的记忆明显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了,那个时候他都一百多岁了,在娘亲天天罚他跑滚轮没多久,他就被娘亲送离了青丘。

      第三段记忆要么是介于之前两端记忆中间,要么是山洞那段记忆之后。

      白烁觉得应该是之后的可能性更高一些,毕竟这中间的百年一直古井无波,青丘没出过什么大事。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白烁抖着僵硬无比的皮毛落到地上,刚踩到地面就一个踉跄,啪唧一声呈一字型趴在地上。

      白烁颤颤站起身,对着抖得不成样子的爪子哈气。其实细细想来,过去的百年其实倒也并非古井无波。

      虽然幻境里的那些事情他不记得,但他确实隐隐记得自己有一阵子做了不少坏事。

      他咬伤了赤狐腿,满嘴血腥,甚至还把从赤狐身上咬下来的血肉给长老看。他抢走别家的宝贝送给娘亲,被娘亲狠狠批评后依然看着那个被抢走宝贝的小狐狸难过大哭。

      除此之外,无故冲撞,抢夺,靠着可爱欺骗别的狐狸的食物都是常见的事情。

      现在想起来,白烁心底还会猛然一颤,一股隐秘的兴奋自心底而生。

      但随即涌现出更多的厌恶。

      这是不对的。

      娘亲那一阵子也是伤透了脑筋,及时批评,及时指责,甚至露了凶相,但白烁还是不明白,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凶他。

      白烁听不进去白九话,因此每次白烁被凶了后都要大哭一场,撕心裂肺,直到白九服软。

      白九无法,只能限制白烁外出,但终于有一天,白烁挨了教训。

      那是一只在白烁出生前就已经离开青丘外出历练的花色狐狸,耳朵红,脸红白相间,四爪黑,尾巴又白,带着黑色斑块。

      狐狸尾巴上带着一串金玉,用红色珠子以及红缨串了起来,一走路就叮当作响。

      好看。

      白烁挤在白九尾巴后面,伸出脑袋小心翼翼盘算着。如果他把这金玉放在自己或者娘亲身上,自己或娘亲肯定会变得更好看。

      毕竟这青丘最好看的就是他娘亲,其次是他。

      但这只看起来很凶的花色狐狸肯定不给他,而自己也打不过他。

      他必须换个方法。

      现在的白烁想起这件事,觉得自己也是幼稚的可笑,他一只狐崽竟然去找修行近百年的狐族修士的麻烦。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他直接被重伤。

      当他看到花狐昏睡了过去,尾巴还在动时也没有在意,之后白烁才知道,那是长久训练才会有的本能反应。

      花狐闭着眼,但尾巴却径直扫了过来,招式狠辣,幼时的白烁虽然靠着个石头躲开了那一击,但还是被第二下击中。

      之后便是当场飞了出去没了意识。大概是摔在地上的响动惊动了花狐,白烁最后的记忆里,他看到花狐朝着他走了过来。

      白烁再醒过来的时候,首先看到了自己娘亲,但他还没来得及撒娇,在娘亲左边,白烁看到了花狐。

      “你是想要这个?”花狐的尾巴勾着金玉,递到白烁眼前,甚至在白烁眼前晃了晃。

      因惊吓而炸毛的白烁抿抿嘴,身子有些僵硬,但还是顽强地将脑袋撇开。

      花狐又作势要把金玉收回来,“要还是不要?不要我就带走了?”

      “……要。”听到回答,花狐眼角一撇,变本加厉起来,“想要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而不是去做个坏蛋。”

      白烁却反问:“我问了你就会给我吗?”

      花狐将金玉放在白烁的尾巴上,调整了几下位置,见白烁这么问,他想也没想就道:“也许会,也许不会,各有一半的可能。但你若问我要这个金玉,我定会送你,而你也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一直没说话的娘亲此时也问道:“疼不疼?”

      白烁直接撇下花狐实话实话,“疼。”

      他露出受伤的后背给自己娘亲看。后背上明晃晃一道血痕,周围还带着被尖锐石块划过的痕迹,露出柔软的内里。

      “看,这就是我之前告诉你的,如果你总是像之前那么做,那么总有一天,你会比今天更疼。”

      花狐也帮腔:“对,要不是今天遇到我,而是遇到别的什么不好的家伙,你以为你只是受这些皮肉伤吗?”

      “那个时候,你可能会内脏破碎,全身的骨头都要断裂,连绒毛都会被扒个干净,最后被一口一口吃掉。”

      “那是很疼的。”

      白烁终于有些怕了,他转头看向自己娘亲,求证道:“真的?”

      “真的。”

      白烁的后背被自己娘亲一下又一下舔过,再次渗出的血迹被轻柔舔去。

      “你总有一天要长大,和这个哥哥一样离开青丘去寻找自己的道,娘亲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

      “但若是你还是不了解何为对错,那么你一定会付出某种代价,没有任何生灵希望自己被戏耍欺骗,有因便有果,有阴便有阳。”

      那个时候的白烁并不能完全理解自己娘亲在说什么,但终于开始了解一些之前从没有想了解的东西。

      ……

      夜晚的风越来越大,白烁一路小跑回了山洞。山洞里还是他离开时的那个样子,只不过灰尘明显少了许多。他实在太累了,刚跳上床便忍不住睡意,干脆就这么空着三天没吃饭的肚子闭上眼。

      某处山脚,一个美丽的少女正狼狈地靠着一颗大石休息。她喘了半晌,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被鲜血浸润的衣衫,眼眸闪了闪,忍不住露出几丝愧疚。

      她正是方清澜。

      【废物!】和白烁脑海中系统一模一样的声音,只是现在聊天的对象换了个人。

      方清澜赶忙道:【抱歉,是我的错。】

      大概是见方清澜认错态度良好,系统在咬牙切齿半晌后道:【……算了,这也不能怪你,我也没想到那个魔尊转世竟然会来到此处,你并非他的对手,这次是我们大意了。】

      方清澜扶着石头站了起来,见系统软了声,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她道:【是我的错,我可以将功补过,现在是否需要我再次前往湮山追击?】

      系统道:【不需要了,那个青丘的大阵是那只九尾狐弄出来的,蕴含她的力量,甚至青丘上面的防护里也具有她的几丝意识残留,强攻很难成功。】

      【现在你先回音宗吧。】

      方清澜忍不住问道:【那你的伤……】

      系统却道:【比起这个,你还是先想想接下来的计划吧!】

      ……

      这一觉睡到天大亮,白烁翻了个身,在床上滚了几圈后直接摔下了床。他吃了些果子,来不及休息,又马不停蹄向着洞外跑。

      但这次的山洞之外有些不同。在洞外不远处,两只狐狸蹲坐在那里,正低头讨论着什么。白烁定睛一看,背对着他的狐狸长着九条尾巴,就连身形也很像他的娘亲。

      但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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