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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84章 ...

  •   此时像极了古老的电影情节,穷途末路下的坏人,要么投降,要么挣扎至最后一刻。

      但电影终究是艺术,它美化了人性中最极端的两处棱角——善与恶。

      谓之美化,实则贴近。善恶哪来那么多的浊泾清渭,他们往往都是相互缠绕,暧昧不明。

      恰如趋利避害是刻进人类骨子里的本能一样,那些游走在灰暗交界线里的人会敏锐嗅到黑云翻墨前散发出的潮湿气息,在危险来临之前干净地抽身,仿若从万花丛里飘过的瓢虫,事了拂身退,片叶不沾身。

      有人匆匆起身,故作姿态;有人稳坐泰山,窥间伺隙。可出奇的,短暂的慌乱之后,气氛竟然很快凝滞下来。

      所有人将视线落在白空青身上,期间意味不言而喻。

      是要她给一个解释,亦或是一个交待。

      白空青没有开口,反倒是海斯一句接一句地往外蹦,似讽非讽。

      “四年,你还是忘不了他?”

      “你要为了他,杀我?”

      于山听着,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起来。

      真是人生处处是惊喜,没人能预见居然在这么严肃的会议场里,还能听到这么一出八点档爱恨情仇的狗血大戏。

      不止于山,在场的每个人脸上多少都有点精彩,浑然忘却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不是为了他。”白空青轻轻拉开覆在腿上的薄毯,对上海斯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是为了我自己。”

      好一个为了她自己,海斯心口发涩发麻。真是养不熟的玩意儿,他这辈子自问没有对哪个人像对她这么好过,好到他有时都可以忘了她并不爱自己这件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水滴石穿,铁杵磨针。他们在一起亲密接触十年,确实抵不过那人在她身边短短几月!

      “是吗?”

      海斯低低笑了声,关情脉脉地看着她,而下一瞬却突然暴起,大手钳住她白嫩纤弱的脖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收回去。”

      “听话。”

      白空青掀起眼帘,冲海斯露出一个近似于挑衅的微笑,无畏道:“为了我自己。”

      海斯似是被这一幕烧红了眼睛,手指瞬间发狠收紧。大掌下脆弱的喉管被迫发出咯咯的摩擦声,白空青被迫仰起头,手指有些痉挛地揪着毛毯一角,像只濒死的天鹅。

      她知道海斯在等她服软,等她先认输。

      说不清多久,她感觉眼前一阵白光,耳边是长鸣不衰的警笛声。

      她不禁破罐破摔的想,就这样结束也挺好的,至少她解脱了。

      可惜还是没能如她所愿。

      最后关头海斯似是突然清醒过来,蓦然松开手,然后匐下身紧紧搂住她,在她耳边喃喃地说:

      “原谅你,我原谅你,说你错了,说!”

      白空青甫一接触到新鲜空气,便岣下身子咳得撕心裂肺。

      喉咙里就像是生吞了戈壁黄沙中的一万顷细沙一般,连鼻腔里呼进的空气都是灼热的,又痛又痒。

      但即便是这样,她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传出来。

      “我……咳咳咳,没错。”

      她一个人走了那么长的路,撞了那么久的南墙,头破血流都不曾后悔过,她为什么要认错!她从出生起就身陷囹圄,困囿战乱,饱经世变,她又有什么错!
      错的明明是这个世界……

      看热闹的众人虽自觉不往他们那边看,可他们弄出来的动静实在算不上收敛。他们旁若无人的行为让有些人脸上挂不住,脸上表情多姿多彩。但也有些惜香怜玉的不禁想,这下该服软了吧?

      却不想,这女人还是个硬骨头。

      可转念一想,可不是个硬骨头吗?

      敢跟海斯这样说话的,只有一两斤反骨是肯定不够的。

      海斯扯过白空青散在脑后的头发,迫使她仰头看向自己,泛红的眼睛盯着她,恶狠狠地说:“说,说你错了!”

      外面的喇叭声好似停了。

      许是海斯的突然变脸也让某些人心里产生了龃龉,于是有人大着胆子哂笑:“老板,你的家务事我们本不该开口,可是现在这情况,我们还是好好商量一下对策,你说是吧?”

      “是啊是啊。”

      不少人都跟着附和。

      海斯头也不回地说:“没听见她说今天谁也不能活着离开?”

      ……

      人家明明说的是你!

      只是想归想,怨归怨,没人敢真的说出来。

      来这的人基本都是冲着升官发财来的,可没人想白白把命搭里面。打铁趁热,开始把话头往如何安全撤退这方面转。

      白空青跌坐在椅子里,头低垂捂着喉咙还在细细喘咳,下一秒,一件做工精致的西装外套兜头罩下,将她整个人遮了个七八分。

      比罗带着人匆匆来到海斯身边,手里紧握着枪。

      海斯不带表情看他一眼,后者登时领会颔首,缄口收枪立于其后。

      “他们拿到批准令了?”海斯问。

      动静闹得有些大了。

      比罗眉眼低蹙:“抱歉。”

      这就是还没有查清楚。

      外套下的白空青微不可察地停了一瞬。

      海斯盯着白空青深深看了一眼,然后移开目光,“通知埃比,行动。”

      比罗:“是。”

      于山眼珠一转借此表忠心,提出打头阵。海斯看都没有看他,手指随意挥了一下,表示准了。

      比罗带着人出去了。

      场内结冰的气氛有所缓和,他们眼观鼻鼻观心,以不动治万动。

      不知过了多久,后门被猛地一下踹开,所有人大惊失色,以为是警方闯进来了。

      比罗快步进来,那件深色的防弹马甲上沾染了不知是谁的鲜血,血淋淋一片,浅色瞳孔里是见到血腥后的兴奋。

      打眼一瞧,其实不难猜出外面的情况。

      局面逐渐往不受控的方向倾斜,惹得人心惶惶。

      “老板,情况很糟糕。”比罗说,“后山已经被中国警察占领,他们正快速朝这里逼近。”

      海斯眼帘微微垂着,他已年近四十,但优越深刻的眉骨却仍叫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前面越方早就已经到了,却迟迟没有要进一步动作的意思,是在等中方回合吗?显然不是,如果越方要跟中方合作,大可以从一开始就强攻。他们之所以迟迟没有动作,应该还是有所顾及,没有越方当地政府的批准令,越方就不会朝他们正面开火,公开违反心照不宣的约定。

      但要是有了批准令——

      想到这,海斯偏头瞥了眼白空青,而后又平静地移开,深邃的眼睛里难得生出一丝揄意。

      真是被她气疯了。

      三十分钟前——

      一路追踪于山而来的两支小队。

      屠成借着小山坡的视觉差掩护,正在争分夺秒地换弹夹。

      他们还没有批准令,只能尽量把人包围住,不让人再从眼皮子底下逃走。

      屠成手臂处的伤口因为一连串的剧烈动作再次裂开,匆匆缠上的纯白纱布已经被污垢染得面目全非。

      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去管。

      装好弹夹,他调整姿势往外看去,一眼就瞧见了不知何时出现的于山。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人又不见了。

      屠成深吸一口气,指节死死掐住枪身,眼睛血红一片。

      他拼命克制住自己,枪口慢慢对上那边,等那人再次冒头。

      交锋一触即发,谁也不知道是谁先挑的头,等再从杀戮中回过神来时,场地已经发生了改变。他们一路紧跟,终于在一座类似佛庙建筑的周围停下,双方陷入焦灼。

      屠成站在一处隐蔽的山凹边,从望远镜里观察那边的情况。

      他身旁的Trung放下望远镜,用中文说:“屠,这里应该就是‘同登灵寺’了,可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批准令,是没有理由过去抓人的。”

      这里距离真正的同登灵寺相隔甚远,如果一路不是追踪于山过来,等他们找到这,估计也早就人去楼空了。

      从望远镜里看去,建筑整体五分似道教,五分似佛教。

      其实多看几眼,也能看到超出的一分,似古老的教堂。

      什么都像,又好像什么都不像。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隐约分辨出一些汉字楹联。

      ——春光高照,福气长临。

      光照十足的艳阳天有些晃人眼睛。屠成放下望远镜,额上的汗水顺着眼睛轮廓边缘流下,再砸到作战服上,之后迅速浸透其中。

      “嗯,我再看看。”他说。

      Trung也满头是汗,他拍拍屠成的肩,说:“那你先看着,我去看看受伤的兄弟们。”

      其实他们现在只有等,等指挥部那边的消息。

      这伙人四年前从安诏侥幸逃脱,这次聪明了,也谨慎了。知道在中国境内行不通,于是就把主意打到国外来了。

      Trung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一卷纱布,视线落在他胳膊上:“你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屠成接过,“谢了。”

      Trung咧嘴笑了一下,一口牙在阳光下白得似在发光:“都是兄弟,客气啥!”

      这是他在上网时学到的,活到老学到老,他一直都在学以致用。

      簌簌——

      他们正说着,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突然传出窸窣声,二人立时噤声,端着枪朝那边看去。

      屠成一个手势,Trung瞬间领会,不动声色退后几步,提醒后面没有反应过来的人有情况。

      屠成慢慢朝那边靠近。三五个步子的功夫,草丛里的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也不在乎暴不暴露,直接窜出草丛,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在了绵绵的灌木丛里。

      这里山道迤逦,起伏频繁,再加上灌木丛跟树木的遮拦,是绝佳的埋伏地,所以这也给人一种这里常年发生战争的错觉。实际上这里已经快有近四十年没有发生过大规模战事了。

      起先担心有埋伏,都是两人一组缓慢推进,现在这么一来,只能暂时原地休整。

      屠成和Trung带着四个人先一步开路,他们沿着那人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赶,最终停在一处荫蔽的小山丘后面。

      Trung看了一会儿,手指在一个两个堆砌的木箱上一擦,指腹微微沾尘,“哦豁,看这痕迹应该是刚清理不久,最多不超过十分钟。”

      屠成环顾四周后点头:“看来是有人故意引我们来这。”

      “那目的是什么呢?”Trung突然想到什么,插科打诨道:“费这么老大劲儿,总不会是因为见我长得帅,想近距离瞧瞧我吧。”

      屠成准备去掀木板的动作犹豫了下,一时间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夸他一句,心态真好,现在还有闲情雅致开个玩笑。

      “看……看那人身形不像是海斯的人。”他说。

      海斯的人一向是身材高大的外国人,就连女人都是身形高挑那类的。而刚才那人,不禁身形矮小,而且还对这片丛林十分熟悉。

      Trung也反应过来,双手抱肘接茬:“不是海斯的人,那会是谁的人?”

      屠成大概检查了一遍,打扫痕迹很粗糙,乍一看像是匆匆忙忙来不及收拾。

      可他们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既然费尽心思将人引来,就不会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按理说像今天这种规模的鸠集活动周围,应该是一层围一层宛若铜墙铁壁般的守卫,再不济也应该有十几二十人的阻拦,可是现在这些都没有。屠成他们四人一路过来,别说拦路虎,就是连只拦路苍蝇都没有遇到过。

      Trung掰了掰手指,骨头咔咔作响,他说:“真是见鬼了。”

      话音刚落,通讯器里就传出了丝丝的电流声,紧接着传出人声。

      四个人同时停下。

      接近十秒的空档,屠成和Trung视线隔空相撞,在场四人脸上的表情皆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方已正式获取越南政府联合多方签发的批准令,重复一遍,我方已正式获取越南政府联合多方签发的批准令。”

      当今世界拥有杀伤力巨大,种类繁多的热武器的国家有很多很多,不胜枚举。武器可以用来保护家园,也可以用来毁灭家园。毁灭一个家园很快,一月,两月,有的甚至只需要几分钟。可保护、重建一个家园却很慢,需要一年,十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因此在一定程度上,法律条文就成了其中制衡约束的关键点。

      无规矩不成方圆。法律制度,条分缕析,从宏观到微观,那些偏离法律轨道的不法行为迟早有一天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古往今来无一例外。

      这道“批准令”就像是法庭上必须出席的关键证人,功败垂成皆系于此,否则犯罪分子将会判处无罪释放。那么多年来坚守在最前线,值守在最前端的人所流的鲜血,所作出的牺牲将全部付诸东流,功亏一篑。

      “收到!”

      “收到!”

      “收到!”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星星火,无名卒,汇银河,落九天。

      战火燎原,势不可挡。

      部署严密的小分队如同神兵天降般自丛林各处涌出,顷刻间就将因双方人数不对等的缺陷补上,局面开始扭转。

      战斗激烈,子弹似急雨而下,密密匝匝穿梭在树木之间。

      短短十分钟,对面的人节节溃败。

      他们眼看着就要攻入那座造型奇异的建筑之中,却在紧急关头被强制叫停。

      ——寺里有炸弹!

      上一秒还硝烟弥漫,厮杀声震耳欲聋,现下却阒然无声,静得人心动荡。

      屠成猛地怔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耳边只剩下炸弹二字。

      这两个字犹如幻化出了实质一般,轰然在他胸腔炸开,血肉淋漓。

      他动作僵硬地摘下耳麦,少顷垂眸盯着摊开的手心上——眼前是熊熊烈火,耳边是尖叫嘶吼,钢筋水泥成了最脆弱的碑土,草草埋葬血肉鲜活的残肢断臂。

      噩梦重现,然而这次却比以往几次还要令人战栗。

      他喘息声越来越重,像是在荒漠戈壁中即将溺死的旅人,踏入绚丽梦幻的海市蜃楼中迷失了自己。

      “屠!”Trung疾步向前,用没拿枪的那只手撑住屠成摇摇欲坠的身体,着急大喊:“屠,战斗还没有结束,我们也还没有输。你要救的人还在等你,她还在等你去救她,你振作一点,我们还没有输!”

      与此同时,三百米远的寺里正在上演一出枪指人,人指枪的俳谐剧幕。

      “放下枪!”

      “做什么!把枪放下!”

      “他妈的你竟然敢埋炸弹!与其在爆炸下死无全尸,还不如现在博出一条生路!”

      “对!”

      “别冲动!”

      “再动我一枪崩了你!”

      被黑森森的枪口指着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场面眨眼间就变成了这样。

      只见那人顶着海斯的头咬牙切齿地威胁道:“老子没空再陪你们在这玩过家家了,都让开,老子可不想今天折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真他妈晦气!”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将保命的家伙什交出去。

      眼看着警察都要打到家门口了,这叫他们怎么冷静!

      有钱也得有命花才是。

      海斯冷笑一声:“已经很多年没人敢把枪顶在我头上了,勇气可嘉。”

      话毕,比罗不知从哪出现,隔空将那人爆头。

      那人圆睁着眼,喉咙里发出嘶嘶的低吼,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缓缓倒地,死不瞑目。这一枪不啻某种意思上的讯号,彻底挑破了那张蠢蠢欲动但极力克制的窗户纸。

      霎那间枪声叠起,他们在厮杀中狼奔豕突,在疾风暴雨的子弹中不分敌我疯狂扫射。

      这场交火起得突然落得也突然。

      再回头时,似乎连一分钟都没有。

      地板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尸体,没人在意,因为活下来的人更在意自己的结局。

      混乱中白空青被海斯的人控制住拉到角落里藏匿,成功避过了刚才那波混战。

      外头轰隆隆的声音从天而降,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进每个人心里。

      海斯屈起手指,慢条斯理擦过脸上不经意沾上的血迹,冷眼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冷声问:“还有人想要试试自己的勇气吗?”

      他目光扫过之处,皆是剧烈摇头。

      很好。

      接下来就该清理外面那些碍事的人了。

      有人将目光投到会场角落里那个凭空出现的鸟笼里,目光直接略过关在里面的人朝她身后看去。看了几秒,那人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而后又悻悻挪开目光。

      铁笼似一个等模阔大的精致鸟笼,相传是19世纪法国某位贵族用来豢养情人的地方,但不知是何种原因,这里流经上百年整体模样早已大改,唯独这处依然是旧时模样。

      那顶靡丽的鸟笼里无声无息地蜷缩着一个人,蓬头垢面瘦瘦小小缩成一团,瞧着狼狈至了。

      那人随便瞧了一眼,又不关己身的冷漠移开目光。

      他们更在意她身后的东西。

      而笼子里的人似乎也与笼子外荒唐的一切分作了两个世界,她安安静静地呆在这方寸之地,冷眼旁观这场荒唐闹剧。

      苏井是在三分钟前醒的,严格来说是被一阵密集的枪声吓醒的。

      惊醒的那会儿,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仿若也停止了跳动,旋即又鼓跳如雷。可随着逐渐挨近的枪声,她心里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柔安抚过一般,心跳竟又神奇的趋于平静。

      她毫无波动的看着他们互相猜忌,最后狗咬狗,一嘴毛。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外面的枪声好像停了?

      苏井眼珠动了动,睫羽颤动几下。

      结束了么?

      她还想,再见他一面呢……

      可下一秒她却非常小声地,几乎无声地说:

      ——别来,危险。

      因为就在她脚边几公分的金属网下赫然放置着一包炸弹!

      苏井死死咬着手背,在极度恐惧中死死控制着自己的眼泪。她害怕,如果炸弹引爆,她会是第一个死的人,这么近的距离,大概连一具完整的躯体都不会留下。

      她不甘心,她还有好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做。

      ……

      可惜,她没时间了。

      苏井咽喉一滚,再也憋不住了。

      尽管她用手紧紧捂着,可是下一刻丝丝缕缕的血丝还是顺着指缝慢慢流了出来。

      黑红的血液淅淅沥沥溜到手背上,再蔓延到手腕,最后染红了粗糙的绳索。

      没日没夜的提心吊胆和接二连三的伤痛,再加上药效强劲的注射已经耗尽了她身体的全部机能。她现在就如风前残烛,千疮百孔。别说是随便一阵风,就是最平静的呼吸间都可以轻而易举熄灭那点摇摇欲坠的火芯。

      对苏井来说当下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所有感官都在慢慢麻痹,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似慢镜头一般无限延长。

      最后的最后,她眼角落下一滴苦涩的泪。

      她终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心脏缓缓震动,心驰神往,带动五脏六腑都在疯狂叫嚣——

      她想见他。

      ……

      茫然凄惶里,她好像听见谁在喊她的名字。

      苏井停了呼吸,以为是幻觉,紧闭的眼疯狂抖簌,就是不敢睁开去看一眼。

      “苏井!”

      这一声真真切切从耳鼓通达心尖,全身血液仿佛也重新经过洗涤。苏井随即猛地睁眼,下一瞬她就掉落进了一片赤诚里。

      隔却生死遥遥一望。那一瞬的视线交错恍如滚滚红尘中特定的弥音,让人不禁祈祷,如果万生万物到最后一定要有个结局,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刺耳的枪声里,屠成对她大喊:“闭眼。”

      可惜这一声被紧随其后的枪声掩盖,苏井没能听见。

      在混乱中的短暂视线交汇抵过了千言万语。那是用尽所有,不惜一切代价才换来的宝贵一秒,视线两岸望眼欲穿的驻足者,弹指之间星离雨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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