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石边云

32、第32章

　　凌晨一点，压抑干燥的空气中突然多了一点湿润，短短几分钟，人们手中就多了一把伞。一条条宽阔的主干街道上每辆车都不约而同控制了速度，就连平时开得飞快的各种骚包跑车都开得规规矩矩，不敢飙车。然而下一秒，清远高速上却有一辆黑色车子开得飞快，看着一闪而过的车影，白色大众车主忍不住骂了一句：“我艹，不要命了！”

　　付德辛用力抓着头顶的扶手，看着前方忽高忽低的栏杆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是的，大晚上在高速上拼命行驶的车子就是现在他们屠队驾驶的车子，原因是终于有嫂子的线索了。距离嫂子失踪已经30个小时了，他眼看着屠队从刚开始的急躁愤怒到现在死一般的安静，他心底有一个猜想，如果嫂子出了什么事，屠队会不会也……

　　呸呸呸，想什么呢，嫂子肯定会没事的。

　　付德辛摇摇头，心里觉得对不起屠队，下意识看了一眼屠成，连续42个小时没有合眼的屠成下巴那里已经长出了些胡茬子，他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最后却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

　　一个小时后，随着车子颠簸程度加大，道路两旁横出的枝节胡乱地拍打着车窗。车前的雨刮板有节奏地相互加错，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屠队，前面一百米应该有个木材厂，已经废弃很久了。”

　　这句话刚说完，车子就停了下来。屠成眼底一片灰暗，被这突如其来的故障弄得更加烦躁。

　　砰！

　　屠成试了一下还是不行。

　　付德辛瞧着：“屠队，应该是轮胎陷进去了。”

　　这边全是泥巴路，加上下雨车轮胎的确很容易陷进去，现在这情况车肯定是开不了了，必须要等后面的兄弟追上来才能挪动。

　　屠成伸手把苏井的手机拿出来放在车里，看了一眼付德辛：“下车。”

　　两人下车打开后备箱拿出照明灯，徒步走进木材厂。

　　小小的厂门口不规则的堆着切割整齐的木头，屠成轻声走进厂门口，确定没有人后心情顿时沉重几分。

　　推开门，里面除了木堆和一些早已报废的机器残骸之外，只有一张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干净长案。四周打开的窗户呼呼地灌进来，打湿了周围的木头。屠成把里面所有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搜了一边，人不在这里。

　　屠成走出去，推开旁边一个小一点的仓门，这时他发现了一米处泥土中碾压出的印迹，心中一凉，一个不好的念头占据心头。

　　付德辛进门看见一个类似于开关的东西，试着一按，头顶的一个小灯泡亮了起来。他呼出一口气，按下之前还以为是什么机关呢。

　　这里比起上个地方要小得多，连窗户都没有，一眼望去一目了然，很明显苏井不在这里。

　　付德辛站在门口，匆匆看了一眼准备离开，却发现屠队在一堆木头前蹲了下来，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背上，给付德辛一种摇摇欲坠的错觉。

　　发生了什么？

　　“屠队？”

　　付德辛紧张的两只手握上手枪，走进几步，这才看清离地面将近五十厘米的一根木头顶端被红色浸染了一大片，它下面的泥巴地上也同样有几滴红色。

　　他们还是来晚一步，嫂子已经被转移了。

　　付德辛单膝蹲下，咬着牙骂道：“畜生。”

　　一个小时前。

　　于一因为肖泽的出现有些疑惑，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又那么及时的出现劝下了她？她身边还有他的人？

　　想到这，于一虽然暂时放过了苏井，但是她也没打算留她一条命。屠成她要杀，旁边那个既然是他的女人，就当是给啊回抵命了。

　　于一想起刚刚于山的话，心里一阵酸涩。她早知道的，于山远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乖巧，在三姐弟中，他的心思才是最深的，也是最可怕的。

　　当年那对夫妇死后，她无意中得知那个妇人就没有怀孕，也压根没有联系过孤儿院。她之前一直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要相信弟弟，他还那么小，他不可能骗人，还设计一出那么巧妙的车祸。这不可能，这根本就不是他那个年龄阶段可以想出来的，而且还……

　　肖泽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树林，感慨道：“一一，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于一抬眼看向肖泽，心想他好像永远都是这么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当年第一次遇见他时，明明已经受伤还在被追杀，可从他身上看不出一丝狼狈，好像只是在偌大的树林中欣赏景色罢了。

　　“你今天过来是因为那个女人？”

　　于一没有回答肖泽的问题，反而直接了当地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她实在想不通，他明明最讨厌这种肮脏的地方，更何况还是下雨天。她等着他的回答，指尖蜷进掌心，他的答案决定旁边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死。

　　肖泽轻笑出声，转过身走近她，“吃醋了？”

　　“……”

　　于一松开手，不敢看肖泽那双极具蛊惑性的眼睛，“你先下山吧，帮我劝劝于山，他……应该生我的气了。”

　　“你打的人，却让我去哄。”肖泽嘴角勾起，“一一啊，你现在越来越会使唤人了。”

　　于一起身走到刚刚肖泽站着的位置，听着风的声音，缓缓开口：“我……”

　　后面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于一不知道他刚才听没听见，神色如常的接起电话：“喂？”

　　“于总，警察查到木材厂了，正往那去。”

　　“嗯。”

　　于一收起手机，疑惑警察怎么这么快就查到这来了。转身看着还在气定神闲喝茶的人，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肖泽不慌不忙地喝着茶：“啧，这茶不行，改天我送点好茶给你。”

　　于一看着他那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心底的怀疑顷刻打消，只是心情烦躁，没有理睬他。朝门口两个心腹说：“收拾东西，下山。”

　　肖泽这时出声调侃：“倒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我一时不喝好茶也没事呢。”

　　于一没好气：“闭嘴。”

　　肖泽这才放下茶杯，“被找到了？”

　　“嗯。”

　　肖泽挑眉：“这么快？”

　　于一没有再管他，快步走到隔壁仓库，冷冷吩咐：“打开。”

　　站在门口的两个黑衣保镖带着墨镜和口罩，没有出声，只是依言打开大门。

　　于一缓缓走进去，她以为那个看起来瘦小孱弱的女人会跟她出去时那般倒在地上，视线在刚刚的位置没有看见人，一瞬间怒火就升起来，下一秒，余光旁出现一团身影。比她刚刚出去时还要狼狈，于一警惕地走过去，这个女人不会死了吧？

　　待她走进一点，看见苏井背上微微起伏着，于一呼出一口气，还活着。这个女人如果现在就死了，她会变得很麻烦。

　　于一从高处蔑视：“喂，你……”

　　忽然她看清了在苏井旁边的那堆木头上的东西——血！

　　“艹！”于一低骂一声，她怎么敢的？赶紧蹲下去用力把那双被绑着的血肉模糊的双手抬起来。

　　这一举动使苏井本就摇摇欲坠的忍痛力直接归零，一声哀嚎脱口而出：“啊！”

　　原本已经停下的泪水就跟打开开关似的，源源不断地涌出眼眶，淌在脸上、发上、地上。

　　“闭嘴。”

　　于一本来就烦躁，她这一哭烦躁值直接直线上升。手上的力度也不自觉加大，与此同时苏井觉得自己那双本来就伤痕累累的双手直接折断一般，痛的她张大嘴巴，但是发不出声音，红肿的眼睛瞪的老大，额上的青筋跟汗水同时出现。

　　肖泽看着于一进去，想着她不至于现在对苏井动手，便没有跟过去，只是站在门口听着隔壁的动静。听见苏井那一声惨叫的时候，他几乎是同时就拔腿走过去，心里不敢相信，这是动手了？

　　于一放开那双鲜血淋漓的双手，冲门口喊道：“你们两个是死人啊？听不见里面动静？人都要没了！把医药箱拿进来。”

　　两个人身形一颤，其中一个人跑到车后备箱将医药箱拿进来，一个人跑进来将苏井手上的绳子解开。

　　肖泽进来就看见这么一副画面，他停下脚步在离他们一米处冷漠的看着，只能看着，不能向前，不能伸手。

　　苏井耷拉着眼睛，唇色发白，像个布娃娃一样任人摆弄。

　　于一站起身，脸色僵硬，她缓缓收回身后的手，“随便包扎一下，把人弄到车上去。”说完看向一旁默不作声地肖泽，“你看起来很关心她？”

　　肖泽没说话，脸色如常的走出去，先坐进车里。

　　雨越下越大，一颗接一颗砸在黑色大伞上发出令人心烦意燥的响动。

　　于一撑着伞来到肖泽车前，身后的枪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的右手上：“别跟着我了，这件事本来就不关你的事，于山……他很信任你，放他一条生路。”

　　肖泽突然暴怒，明白了她做的选择，一双好看的狐狸眼里面盛满失望：“你这是要替他？”

　　即使现在肖泽坐在车里，气势上却是未落下乘半分。短暂的失态后立刻恢复平静，冷声问她：“所以你之前，都是在哄我？”

　　于一看着那双盛满失望的眼睛，身体里的一根弦紧紧绷着。明明拿着枪的事她，站着的也是她，可是现在说不话的也是她。

　　半晌，她才挪动一只脚，好像打开了说话的开关，声音干涩：“你没有骗过我吗？”

　　肖泽一怔，是啊，他们对彼此说的话又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可能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了。

　　早上八点，警局里。

　　付德辛站在监控室门口，犹豫再三还是不敢进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屠队，血迹已经拿去化验了，等会就可以出结果了，按照现在的痕迹来看，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肯定……也不好过。

　　张晓拿着化验报告一路狂奔，气喘吁吁的跑到监控室门口，看见付德辛小心地问：“屠队还在里面？”

　　付德辛点点头，看见张晓手上的化验单急切地问：“结果出来了？”

　　张晓点头，看向付德辛的目光又沉重几分。

　　结果不言而喻。

　　两人低着头进去，张晓小声地喊了一句：“屠队。”

　　屠成看两人这样子，知道那滩血迹必是苏井的无疑了，心下一紧，虽然早有准备，可这件事一想就疼，她可是苏井啊！平时手冷他都会觉得心疼，那么多血，她该多疼啊！

　　屠成接过那张化验单，折叠起来放进警服口袋里，转身继续看监控。

　　他的一言不发使付德辛和张晓两个人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想开口安慰却又知道这时候除了救出嫂子，其他的话都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安静的监控室里，沉默的三人。

　　片刻后，屠成的手机响起，是一个未知号码。

　　屠成盯着手机看了几秒，抬手接起，但是没说话。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不在乎这边有没有人说话，丢下两个字“安诏”就立刻挂断电话。

　　监控室里静默两秒，屠成几乎是在下一秒意识到这两个字是找到苏井的关键，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人什么目的，但是这是现在唯一一个可能关于苏井的线索。

　　“安诏。”屠成对付德辛和张晓说。

　　付德辛和张晓一怔，下一秒反应过来立刻跑出去查找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