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石边云

28、第28章

　　当天晚上雷雨交加，姜雪本来睡眠就浅，加上苏井这里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外面时不时传进来的打雷声更是扰得她久久未能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势渐渐小了下来。

　　姜雪迷迷糊糊之中放空入睡时，耳边传来了苏井微弱低垂的声音。

　　起初姜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过了几秒后……

　　……不要，救命！

　　是求救声！

　　她做噩梦了？

　　断断续续地挣扎声中，救命两个字无比清晰地撞进姜雪的耳膜，寂静的空气中散发着说不出的恐怖，直冲冲地侵袭着姜雪的感官。

　　姜雪下意识吞咽一下，理智战胜恐惧，倏地坐起身轻轻唤了几声，“姐妹？苏井？苏井？”

　　苏井猛然睁开双眼，眼泪也随之涌出滑落至耳后。

　　……

　　翌日

　　苏井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关闭闹钟，随后迅速缩回被子里。

　　三分钟后，苏井慢吞吞地坐在床上换衣服，余光瞥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姜雪，心里满是羡慕。

　　谁不羡慕可以在寒冷的早晨睡懒觉的人呢？

　　苏井趁刷牙的时候拿起手机打开，屠成的消息随之弹出来。

　　“今天送你上班。”

　　苏井嘴里含着牙刷，两只手飞快回消息：“好，十分钟。”

　　不出意外，苏井一开门就看见电梯门口站的笔直的屠成，手上还提着早餐。

　　她随口调侃了句：“早啊，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送我啊？”

　　苏井一边接过早餐一边将手中的包交给屠成，两人并肩走进电梯里，今天电梯难得没有人，连朔料袋发出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屠成看了一眼苏井眼底的乌黑，垂动眼眸，伸手按下电梯键。

　　见没人回应，苏井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屠成犹豫了一下说：“早，昨晚没睡好？”

　　听见这话，苏井下意识就想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黑眼圈有多严重。向前走了一步，就着电梯里的“镜子”边看边说：“是啊，昨晚上打雷下雨的。”

　　脑海中浮现出昨天晚上的梦境，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梦里她在被自己的亲奶奶打，心中一酸，但是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一直到车上屠成都没有说话，平时都是他找一些话题活跃气氛。苏井因为昨天晚上的噩梦，现在也不想说话，浑浑噩噩地一路，直到下车时，听见屠成的那句“下班我来接你。”时才清醒过来，努力扬起一个笑脸回应他：“好。”

　　下午姜雪发消息说先回去了，让苏井晚上回去晾衣服，洗衣机里面的衣服她忘记晾了。

　　苏井后背慵懒随意地靠着椅背，刚想发消息问问是什么要紧事让她连衣服都忘记晾了，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苏井抿了抿唇，停顿两三秒后按下黑屏键，几乎是下一秒屏幕再次亮起来，她再次按下黑屏键，起身走出办公室进入楼梯间。

　　看着手中再次打来的电话，苏静呼出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喂，苏井啊，在忙什么乃？这么久才接电话？”苏世辉虚伪的声音传进耳朵里面，苏井很想挂断电话，可是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苏井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抑制不住地不耐烦：“在上班，什么事？”

　　苏世辉也不知有没有听出她话里的不耐烦，依旧还是之前的语气：“哦，是这样子的，博凡这不是去你那边实习了吗……”

　　苏井呲笑一声，原来如此，原来是为了他的宝贝儿子，她并没有心大到去管这个便宜弟弟的事，当即直接了当地说：“没空，最近公司很忙，挂了。”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脸上挂着笑一步步走回办公室，看起来跟出去的时候表情一样。

　　她心里却是一股说不清的感觉。是什么呢？凄凉、愤怒、无力都有吧，全部交织在一起。

　　这么多年了，每次在她要忘记这些的时候，他们都会再一次出现，告诉她，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苏井强迫自己忘掉刚刚发生的事情，想将注意力放在工作上，事实是根本没有用，那个人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她耳边。

　　手边的手机也是在这时响起。

　　屠成：“今天加班吗？”

　　苏井：“不加。”

　　屠成：“好，下班我来接你。”

　　苏井反复看着这段对话，起初一点感觉都没有，过了几秒，眼眶逐渐发涩，她用力眨眨眼企图将那股子酸涩憋回去。

　　现在于她而言，这一点点好意足以将她多年来好不容易一点点修葺好心底防线一寸、一寸的击溃。

　　幸好现在周围的同事都在埋头工作，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过了一会，苏井缓缓睁开双目，双眸平静，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接着，她敲下一个字：“好。”

　　苏井一下班就直奔电梯，电梯一开就看见意料之中的人站在电梯门口不远处，手上还提着一杯奶茶。

　　在看见来人后，苏井莫名舒出一口气。

　　一天的疲惫好像也随之消失，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放松。她小跑到屠成跟前，接过奶茶的同时把肩膀上的包包递过去。

　　跟上次不是同一家，苏井没有喝过这家的奶茶，不自觉多看了几眼，笑着说：“以后不用带奶茶来了，姜雪昨天还说我胖了，我得减肥了。”

　　屠成打开车门，语气中带着稍微带着点认真：“你不胖，咱不听她的，不用减肥。”

　　苏井听完嘴角忍不住上扬，顺着他的动作坐上副驾驶。

　　刚刚那话自然是骗他的，是她怕了，是她不好。

　　她笑容更甚，情不自禁伸出没有拿着奶茶的那只手想碰一碰那张多年来梦中从未看清的脸。

　　屠成本欲合上车门，可是当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笑颜时，明白了她现下所想。

　　搭在车门的手忽然卸下力气，上半身俯身半寸，她想碰，便让她碰了。

　　或许是停车场的光线太暗，苏井觉得眼前之人好似跟八年前一模一样。下一刻再定睛一看又感觉不一样了，仅仅是几息之间，她仿若回到八年前的那个晚上。

　　瞧见她的分神，屠成眼中的光随之暗淡下去，嘴比心快问出：“你在想谁？”

　　“啊？”

　　苏井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愣神片刻。

　　想起屠成刚刚的问题，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收回刚刚伸出的那只手双手握住那杯温热的奶茶，看着他说：“你，我在想你。”

　　屠成心下微惊，她刚刚是在想以前的自己吗？

　　他依旧维持着刚刚俯身的姿势，“我会一直在。”

　　仅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苏井觉得自己努力维持的那些平静有种被眼前这人看穿的错觉。

　　她顿时感到一阵无措，只能转移话题说：“知道了，快去开车，我都饿了。”

　　听见这话，屠成只能转身去驾驶位开车。

　　苏井等出了车库才问：“今天晚上吃啥呀？”

　　屠成：“去超市买菜，我来做，你想吃什么？”

　　苏井没想到他居然会做菜，突然来了兴致。侧身看向他，惊讶地问：“你会做菜？”

　　屠成看着前面的车屁股，勾唇“嗯”了一声。

　　现在是晚高峰，车流快一下慢一下的，还时不时从旁边驶过几辆电动车或者是自行车，稍不注意就会出意外。

　　苏井听了一笑，饶有兴致地说：“哇，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屠成趁红灯的时候看向她，“慢慢想，除了……满汉全席。”

　　苏井一听来劲了，哟嚯，口气还不小。

　　她于是顺着他的话问：“那你会炒糖色吗？”

　　“……”

　　屠成无奈地笑了一下，说：“这个……我尽量。”

　　苏井啊了一声，故作失望遗憾地说：“屠师傅，你这不行啊，糖色都不会炒，你这怎么能在厨师界立足呢！”

　　屠成配合她，说：“啊，那还得请苏师傅多多指教了。”

　　苏井装作绝世大厨的样子笑着说：“好说好说。”

　　屠成看着此时装作大厨的苏井，心口忽地抓耳挠腮的痒：“所以苏师傅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呢？”

　　苏井脑海中想出几个菜名，可是话到嘴边又有些不大能说不出口。纠结了一下憋出一句：“随便。”

　　说完后又感觉是不是有点为难人家，又补充一句：“我不挑食，你看着做就行。”

　　屠成眼睛看着前方，嘴上却是立即回道：“好，都听苏师傅的。”

　　超市这个点也是人挤人。

　　屠成一只手推小推车，一只手牵着苏井，感受到掌心传来的冰冷，无奈皱眉地冲苏井说：“冷。”

　　苏井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好笑，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笑着说：“那你牵紧一点，等会就不冷了。”

　　闻言，屠成用力握紧那只手，说：“好。”

　　两人随着人流来到蔬菜区，买了几块钱的青菜后屠成拿起一个胡萝卜问：“这个吃不吃？”

　　苏井一看立马摇头：“不吃不吃，我想吃可乐鸡翅。”

　　“可乐鸡翅？”

　　屠成放下胡萝卜，推着推车牵着苏井往生鲜区走，“好，走吧。”

　　苏井手上提溜着那杯奶茶，走着想喝一口，刚刚吸了一小口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冷了，皱了一下眉，就没接着喝了。想找个垃圾桶丢了，可是往四周看了一圈也没看见一个垃圾桶，正打算放弃继续拎着这杯奶茶的时候，旁边人开口了。

　　“冷了吗？我来拿吧。”

　　苏井下意识拒绝，“嗯，不用不用。”

　　区区一杯奶茶，又不重，没必要换个人拿。

　　屠成伸手拿过那杯冷掉的奶茶，转移话题道：“给我吧，你来看看想要哪盒鸡翅。”

　　果然，苏井一听就没坚持奶茶的事，递过奶茶就去看鸡翅去了。

　　趁苏井看鸡翅的时候，屠成又拿了几盒排骨、瘦肉放在推车里面。

　　结账的时候苏井想付钱来着，可是转念一想，付钱的时候还是没有说话。算了，看看买个什么礼物送给他吧。

　　在电梯里的时候屠成突然说：“去我那边做饭？”

　　苏井有些惊讶，话脱口而出：“啊？你那边有做饭的那些东西吗？”

　　说完苏井就感觉有些不妥，连忙补充道：“不是，这不是上次去你家的时候感觉不像做过饭的样子。”

　　天菩萨，你这解释的还不如不解释呢，越说越黑。

　　这不能怪苏井不相信，毕竟上次去的时候，房子里面空空荡荡的，不像是有财米油盐的样子。

　　“前几天刚刚买齐了。”屠成笑着把苏井的包递给她，语气温柔：“你先休息一下，等会过来吃饭。”

　　苏井接过包，一边开门一边笑着说：“好嘞。”

　　所以今天这顿饭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想到这，苏井脸上笑意加深。把包挂到门后，开始给两个小家伙添粮添水，以及换猫砂。

　　忙完一切，苏井过去的时候屠成还在厨房忙活。

　　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进门时的动静，苏井环顾了一下客厅，果然跟上次来得时候不一样，多了好些东西，看起来有烟火气多了。

　　“屠师傅需要帮手吗？”

　　苏井靠着厨房门边冷不丁抛出一句。

　　还以为能吓到他，结果人家根本没有被吓到。反倒是像已经知道人在门边似的，悠悠转身回应：“苏师傅这么快就过来了，不用帮忙，水冷。”

　　苏井也没坚持帮忙，本来就是客气问一句，这么冷的天她也不想碰冷水。

　　坐在客厅的苏井想了一下，而后起身去自己那边把两只猫抱了过来。

　　很快菜就做好了，这下苏井相信了屠成会做饭这件事，虽说味道比不上饭店里面大厨的味道，但是作为家常菜来说却是可以的。

　　吃完饭后，苏井本来想去洗碗，毕竟做菜的时候自己一点忙都没帮。

　　屠成看出她的意图，直接让她去沙发上休息，而自己则开始收拾餐桌。

　　百无聊赖的苏井坐在沙发上向姜雪分享今天的日常：“我跟你说啊，屠成会做饭，而且做的特别好吃！”

　　姜雪那边很快回消息：“……啧啧啧。”

　　紧接着下一条消息跳出：“遇到会做饭的男人就嫁了吧。”

　　苏井上翘的嘴角在看见“嫁”这个字的时候迅速抿成一条直线，脑海中不受控制的跳出昨天晚上做的梦以及一些以前的事。

　　一直以来被她刻意忽略的一些事情，也渐渐压上心头。

　　姜雪见消息那头迟迟没有回消息，放下手机来到窗边，入眼处皆是人间繁华。

　　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总归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