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爱上你的假面》零落成泥

5、失忆的少年

　　“老头子，这么久是什么事啊？”老妈天籁一般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让我心中燃起了希望。
　　“咦？这孩子哪里来的？”老妈一进门就注意到了房里多出来的人，疑惑着问。
　　“老妈，他失忆了，老爸却要赶他走。”我赶在老爸开口前对老妈说。
　　我可不是故意夸大事实的，事实上老爸确实要“赶”他去警察局来着。

　　“老婆，你别听云云瞎说，我只是要把他交给警察而已。”老爸瞪了我一眼，转而讨好地对着老妈说。
　　老妈没理会老爸，直走到了少年的面前，仔细地看着少年正局促不安地仰着望着老妈的脸。

　　“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老头子你良心给狗吃了？把他留下来花得了你几个钱？”老妈突然回身对老爸说，气势十足。
　　“老婆，你不明白……”老爸低声下气地说着。在老妈面前，他一向就柔弱得像是一只见了狼的羔羊。
　　“我不明白什么？我什么都明白！你想赶走他，你试试！”老妈气定神闲地叉腰站着，有恃无恐。
　　“老婆……”老爸对于老妈的强势，一向只有示弱的份。

　　我在一旁看着老爸和老妈一边倒的交锋，这颗悬着的心是彻底放下了。有老妈出场，老爸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快去找个医生来，看看这孩子的伤。”老妈见老爸不再顽固抵抗，颇有女王风范地吩咐老爸。
　　“这……”老爸为难地看看老妈，又向这边投来充满顾虑的一瞥。
　　“这什么这？快去！”老妈见不得老爸这么磨磨蹭蹭的，不耐烦地催促他。
　　“那你们小心。”老爸无奈，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房间。

　　我就知道，老妈必将战胜老爸。这是牢不可破的真理！

　　“孩子，你叫什么还记得吗？”老妈和我一起在少年面前蹲下，柔声问着，与先前对老爸的态度完全是两个极端。

　　从我和老爸争论开始，少年就一直静静地在一边看着，没有插话。
　　当然我猜他不插话的原因是他根本就听不懂中文。要知道，我们一家三口刚刚争论时说的可都是纯正的中文。
　　他听到老妈柔和的问话，显出迷惑的神色，眼神却瞥向我。

　　看我干嘛？……啊对了！
　　“老妈，你应该说英文的，他听不懂中文。”

　　老妈虽说是个家庭妇女，但其实她曾经是某个重点大学毕业的，据说在我出生前还经常和老爸出国旅游，所以那英语，讲得是一级棒，比我好多了。
　　听到我的话，老妈又用英文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令我不解的是，少年在听清老妈的问题后又看了我一眼，眼中仿佛闪过一道怪异的光芒。我正疑惑着他干嘛又看我，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稍稍吓了一跳。
　　“我叫罗密欧。”少年好听的声线说着我胡编的名字，让我的心跳一阵加速。

　　呃，这只是我瞎编的，他就这么相信我了？还是说失忆的人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会相信呢？
　　我觉得我开始不安了，为着少年对我的信任。

　　“罗密欧？那你还记得其他的事吗？”老妈继续问道。
　　少年轻轻地摇了摇头，垂下了视线，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美丽的蓝色眼睛，也挡住了他眼中的一切情绪。
　　“没关系，待会儿让医生给你看看。”老妈柔声安慰着少年。不，现在应该称为罗密欧了。
　　既然他乐意用我胡编的名字，我就这么称呼他好了。
　　罗密欧。

　　老妈让罗密欧先躺下休息，留下我照顾他，而她去准备些衣物。
　　罗密欧身上的衣服，其实已经不能称为衣服了，叫破布还形象些，走在路上会让人以为他是乞丐的。
　　不过他的气质又与乞丐相差甚远，或许人们更可能以为他是个艺术家，在搞行为艺术呢。

　　老妈出去后，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想起我还没自我介绍过，于是我轻咳两声，引起了罗密欧的注意，才展开一个亲切的笑容：“你好，我叫骆晓云，来自中国。”
　　“骆……晓……云……”少年重复着我的名字，但咬字却不太清晰。外国人念中国人的名字，听起来奇怪是正常现象啊。

　　“你可以叫我‘骆’。”我好心地提议。恩，叫姓的话又方便，又不会显得太过亲密。外国人不熟的时候也只是称呼姓氏的吧？
　　而且，我总不能让他叫我晓云吧？翻译成英语是……“cloud”？克劳德？oh，no！

　　“骆？”
　　“恩。我们一家是来意大利旅游的，过两个月就会回去了。”我继续说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解释我们只会在这里待两个月，“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在这之前恢复记忆的。”
　　“感谢你们的帮助。”少年靠坐在床上，微微扬起嘴角，眼神柔和，仿佛连眼角都带上了笑意。

　　我楞楞地盯着少年的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惊为天人。

　　“云云。”是老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凝望。我顿时有种做坏事被抓到的感觉，脸上烫得好像发烧一样。
　　移开视线，我仿佛看到了少年嘴角噙着的嘲笑。
　　真是的，我居然是花痴么？
　　啊，让嘲笑来得更猛烈些吧！

　　“老妈，我来帮你。”我借着接过老妈手中的衣物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过，拿过衣服看向罗密欧的时候，我的脸又不由自主地热起来了。说什么要帮我老妈……难道我要帮罗密欧换衣服么？
　　想到这里，我比刚才更窘迫地站在原地，手捧衣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站在那儿干嘛呢？”老妈大概见我接过衣服却站着不动，拿着刚刚又出去拿进来的脸盆经过我的时候奇怪地问我。
　　“没、没有。”我连忙摇头，几步跟着老妈走到了罗密欧的床前。

　　“罗密欧啊，这是我家老头子的衣服，你先将就着穿一下，明天再帮你买几套衣服。”老妈示意我把衣服放到罗密欧的床边，将一块新毛衣浸入水中打湿，然后拧干。
　　罗密欧看了眼那套衣服，又抬头看了看我，眼神……说不出的怪异。
　　“谢谢女士费心了。”他转头看着老妈，嘴角扬起一个真诚的笑。
　　“不要这么见外，叫我阿姨就可以了。”老妈是个自来熟，笑呵呵地举起手中的毛巾，就要帮罗密欧擦去脸上的灰尘。

　　“不用了，”罗密欧轻轻一仰上身，避开老妈的手，笑容却愈见真诚，“阿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他是不好意思了吧？怪不得刚刚要那么奇怪地看着我。

　　老妈动作一顿，随即好像醒悟过来：“这样啊……云云，我们先出去吧。”说着，她放下手里的毛巾，转身拉着我出了门。
　　我回头看罗密欧，只见室内昏黄的灯光在他身上形成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而他正看着我们的方向，蓝色的眸子里平静无波，就好像在透过我们看着什么。
　　我心里一窒，忽然感觉他飘渺得就像个无形的影子，随时会从我面前消失。

　　在我愣神间，老妈已经将我拉出了那个原本属于我的房间。房门缓缓关上，罗密欧俊秀的脸逐渐在我眼中消失。
　　我心里一空，好像遗落了什么在那个房间里，却在老妈的拉扯下醒了神。
　　咦？我这是在想什么？莫非我真的花痴到对随便一个长得好看的男生动心了么？
　　——不，我心里只有云雀大人一个，其他的男生都滚一边去。

　　当我觉得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我的老爸也恰好带着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提着一个箱子的中年男子回来了。
　　老妈敲了敲原隶属于我的房门，等到里面传来了一声轻轻的“请进。”才推门，将医生请了进去。

　　我悄无声息地跟着又走回了房间，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医生拿出箱子里的工具，处理起罗密欧的伤口，并不时地问些问题。
　　不过，罗密欧的答案却大都是不知道。
　　此时的罗密欧已经换上了老爸的衣服，坐在了床边。不过老爸的衣服对他来说显然是不太合身，他上身的白色衬衫耷拉在身上，下面搭配着的深灰色的西装裤长得几乎遮住了他的脚面。老爸身高有近185厘米，而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大概也就比我高了7、8厘米，也就是说不会超过170厘米，衣服不合身也是正常的。
　　不过，眼前的少年瘦削的身材在那宽大的衣服的映衬下，居然隐隐有一种颓废的性感。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罗密欧感受到我过分灼热的视线，疑惑地看着我时，我才霍然回神，忙不迭地转移视线。……这下脸丢大了！
　　恰在此时，医生结束了检查，一言不发地收拾好他的箱子，眼神瞥过老爸，然后率先走出了房。
　　老爸接到医生的示意，看了罗密欧一眼，也跟了出去。

　　我看看正在罗密欧床前安慰着罗密欧的老妈，再看看老爸消失在房门口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悄悄跟了过去。
　　我小心地将房门打开，探头张望了一下，却只看到空旷的走道。略微疑惑了一下，在听到隔壁的声音后，我了然了。

　　蹑手蹑脚地贴到老爸老妈房间的门上，我屏住呼吸，仔细分辨着房里的谈话内容。房间内的声音透过并不厚实的房门断断续续地传到我的耳中，有些不真切。

　　先听到的声音很熟悉，是老爸的，不过，居然是意大利语？
　　随即响起的是一个陌生又含糊的声音，对不懂意大利语的我来说，只是一堆无意义的音节而已。

　　……偷听计划失败！
　　听不到，我只好郁闷地又悄悄回了房。

　　房里，老妈在整理。见我进来，她略微急切地问：“医生都跟你爸说什么了？”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说的是意大利语。”
　　老妈略皱了皱眉，却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说下去，而是指了指房间里我的东西，对我说：“云云，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你换一个房间。”

　　“哦。”我乖乖地应好，眼见着老妈出了门，把医生到底跟老爸说了什么的事暂时放一边，迅速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我深信在我老妈的威望之下，老爸绝对会老老实实地交代医生说的话。

　　“骆，给你们添麻烦了。”静谧的室内突然响起罗密欧悦耳却带沙哑的声音，令我正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我转头看着他，不自然地笑了：“没关系的，你不用介意。”
　　我都没注意到，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不，我要感谢你们。”罗密欧轻轻地扬起了嘴角，眼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我从没有遇到过会像你们一样收留我的人。”

　　我一怔，因他话里的沧桑，以及他那蓝色双眸中不应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倦意。

　　不过——
　　“诶？你想起来了？”我忽然间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

　　罗密欧一愣，随即嘴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没有。我只是想，如果有人收留我的话，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