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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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牵着我往上游走，我等拐进一条小巷后才虎着脸埋怨他：“我还没跟人聊够呢，都怨你！”
“成，怨我，”他语气倒很好，“你都跟人聊什么哪？”
“你管我？我可没功夫告诉你。”
“嘿，说你你还来劲儿了，我看就是你缠着人家，人家也不好意思拒绝你——”他捏住我头上的鬏鬏不轻不重地晃了两下，问，“大舅妈知道你出来吗？”
“知道哪，舅妈还给我伞让我赶狗。”
“伞呢？”
“……”我低头，发现自己两手空空，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我把伞给弄丢后急了起来，“都怨你！定是落在河边了，我们回去拿！”
我俩只好原路返回，刚出巷口我就看见莲子姐姐朝这边跑来。她手里拿着把油纸伞，可不就是我弄丢的么，我扭头看小鱼儿，得意说：“瞧见没？莲子姐姐，我朋友！”
在我的认知里，只有朋友才会给朋友送落下的东西。
小鱼儿挑高眉毛，似是不屑，我却骄傲不已，也朝莲子姐姐跑去。
她到我面前停下，说她洗完衣裳见到边上的伞，知道是我落下的就赶紧追来。我向她答谢，这回没有小鱼儿在边上捣乱，我正好问先前没来得及问她的话：“姐姐下次洗衣裳是什么时候？我还来找你说话！”
莲子被我看作是我在江南水乡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这哪儿说得准？”她说完顿了顿，“不过我家就在那巷口，你要是想找我敲门就是了。”
我想她也是乐意和我交往的，才不是小鱼儿说的那样不得已才跟我说话。我想着高兴应下，正式和她道了别，然后再蹦蹦跳跳回小鱼儿跟前。
小鱼儿没再唠叨我给人添麻烦的事，我开始损他：“像你这样蛮不讲理，将来怎么讨得到媳妇儿？”
“这事儿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小鱼儿说罢伸手捏我脸，不许我再说下去，我挣扎半天才挣脱，一时间有些忘了我们刚刚在谈什么——后来我才知道我错过了什么，若我这时再警觉些，定能察觉出小鱼儿郁闷且愤怒的口气。
可我真忘了，转头又说别的话：“你早上出门做什么了？”
我原以为小鱼儿到外边儿画画儿来，但小鱼儿没有拿画板，连笔和本子都没拿。
“采采风。”
“什么是采风？”
“你就当我是在村里走圈儿吧。”
行吧，再这么聊下去就该是废话了，我晃晃头不问，在路上和他说了蚕宝宝的事。我问他见过蚕宝宝吗，他说他小时候就见过，那会儿他姥姥还在世，专门养蚕的，他和我讲了些他小时候的事，我听得入迷，路上再没吵闹。
到家后我发现大舅舅也回家来，原来他一大早就进城里去，他见到我立刻招我过去，我哒哒跑到他面前，笑问：“您找我？”
“是要找你，你瞧这是什么？”他说完拿出串糖葫芦支到我面前，还是沾瓜子儿的糖葫芦！
我眼睛登时一亮，接过糖葫芦和他道谢，许是我一时忘情，声音大过头了，小鱼儿听见声儿也赶过来，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藏就教他发现。
“好哇，不怕掉牙啊？”
“反正早晚都得掉，你就让我吃吧。”说起来他今天还没给我糖。
“不成，我妈说让你少吃你就得少吃！”小鱼儿拿大伯母的话当圣旨，说着就要夺我手里的糖葫芦。
我当即叫了声，一闪身躲到大舅舅身后，大舅舅夹在我俩中间，露出淳朴的笑脸，打圆场：“鱼儿，就让囡囡吃吧，我大老远带回来的，天又热，再不吃就该化了。”
“舅，您可别惯着她，还是我来管吧。”
小鱼儿铁面无私，说什么都不让我吃，大舅舅也没办法，回头看我一眼就躲开。
我手里还捏着他买来的糖葫芦，也不能说他不仗义，只有跑到桌后，小鱼儿便开始围着桌子追我。
这么大的人了，跟个小孩儿跑圈儿也不觉得无聊，明明步子再迈大些几步就能抓到我，但小鱼儿偏不，他非要顺着我的节奏来。跑到最后我出了一头汗，一生气坐到凳子上，气道：“你欺负人！”
“就欺负你，拿来！”
我嘴撅得能挂油瓶儿，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糖葫芦交出去，他正要接，我却神情一变，巴巴儿央求他：“二哥，我能吃一口上头的瓜子儿吗？”
小鱼儿失笑一声，接过糖葫芦，极大度地把它支来我嘴边，嘱咐道：“当心磕到牙。”
我凑上去假意吃瓜子儿，实则一口咬住头上一颗山楂，使劲儿一扯，就这样，一颗沾瓜子儿的糖葫芦落到我嘴里。我得意洋洋看向小鱼儿，他却像是早料到，只戳一下我脑门儿，说：“今天的糖别想了。”
说完大爷似的举起糖葫芦，送进他自个儿嘴里，我含着我那颗独苗苗山楂一阵心酸——敢情他在这儿等着我。
我暗暗发誓，以后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先把糖要到手。
午饭后我回屋睡了个午觉，再醒来人没什么精神，蔫蔫儿的，我顶着日头到后边院子去，发现门开着，沙沙的声音从里头传出。
我跑着过去，发现是小鱼儿在里头，他正拿着一筐桑叶往地上扔，见到我，问：“睡够了？”
我点头，沿着木板走到他身旁，问：“怎么是你在喂？”
“住人家里总得帮着做点事儿。”
他说完我就想到了我自己，我问：“我也住在你家，也要帮着做点儿什么吗？”
小鱼儿听了这话腾出一只手来拍我头：“什么你家我家？小屁孩儿别想太多。”
“真不讲理，只准你想多，不准我想多！”
他不理我，沿着跳板一路撒过去，蚕宝宝们见到新叶，又开始风卷残云地吃起来。
真能吃。
我感叹声，又蹲在板上看起它们，小鱼儿喂完桑叶也蹲来我边上，指着地上的蚕问我：“知道它们这叫什么吗？”
“叫吃饭呢。”
“就知道吃，这叫‘蚕食’。”
“这不就是蚕吃饭吗？”
“少贫嘴。”小鱼儿接着给我讲起“蚕食”，讲秦逐步吞并六国就叫蚕食，又讲当年日伪的“蚕食”政策，再然后又说到个叫蚕食鲸吞的成语，把我听得又快睡着才停下。
我这才打个哈欠，说：“我还六岁不到，你老和我讲这些我不懂的！”
“就是不懂才学，我六岁时都懂不少了，你瞧着还是个小屁孩儿。”
“六岁本来就是小屁孩儿！我是，清清和小瓶儿也是，又不是非要跟你一样做小大人，多没意思。”
清清和小瓶儿是我在胡同里认识的朋友，我拿这话堵他，没想到还真堵住了。小鱼儿盯我半天，总算笑了声：“我发现你挺能说的。”
“你才发现！”我从住到他家起每天都和他斗嘴，可他竟然才发现！
“等回北京我让小叔给你请个相声师父。”
他小叔是我爸，这是又在损我了，我努嘴不理他，小鱼儿也意外地静下声来，伸出手拨弄起跳板下的嫩桑叶。
过了会儿，我忍不住想说话，晃晃身子，肩膀贴上他的胳膊，他扭头看我：“什么事儿？”
“你说蚕宝宝想它们的妈吗？”
“怎么？想你爸妈了？”
“是想，要是我爸妈在，准答应我吃糖。”
小鱼儿赏我个白眼：“吃货，你哪儿是想你爸妈？”
我不高兴他这么说，嘟囔声：“就不能爸妈和糖一起想吗？”
我真挺久没见到我爸妈了，上回见还是吃涮羊肉那回，说起来我也挺久没吃过涮羊肉了……
“行了，瞧你那委屈样，今天破例给你。”
小鱼儿说完起身，提起兴奋的我一起出门，回到我俩住的那小屋里。
他把我的糖罐放在衣橱里最高的那一层，说是怕耗子偷吃，可我觉得他只是为了防我。这会儿他一抬手就拿到罐子，打开盖儿取出颗糖交到我手里，我怕他反悔，赶紧剥了糖纸塞进嘴里，原地蹦哒两下。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我的新朋友来，心想改天也要带糖给莲子姐姐吃，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得看我什么时候有空了。
——来水乡的第二天，我一晃也有了个忙人的样子。
这天夜里我做了梦，梦见爸妈来南方乡下接我，我本来很高兴，但他们转头就催我去上学去，梦里的我真不愿上学，于是就醒了过来。
醒来时外头天还没大亮，我瞪圆眼，精神百倍。
小鱼儿还在睡，我见状趴到床边拿帐子轻扫他眉心，他皱起眉，漂亮的脸蛋生出不满，我嘿嘿笑了两声，又挠他耳朵和脖颈，这下他总算被我挠醒，迷迷瞪瞪看我，反应会儿问：“大早上发什么疯呢？”
说话真不中听，但我做得确实不对，我笑：“起来嘛二哥，咱们出去采采风。”
小鱼儿使劲搓了搓他的脸蛋儿，无奈起身，一边说今天中午不许我睡觉的话。
我俩一起到院里梳洗，他先帮我洗，然后无比艰难地给我梳了个头，我也没照镜子，等他松开我脑袋后我只轻晃两下就颠颠儿地跑去后院里。
我想看看蚕宝宝们，可走到门外却没听见沙沙的响声。我推门进去，到木板上观察它们，发现昨天的桑叶已经被吃得差不多，只有极少的蚕宝宝在吃残羹，剩下的蚕宝宝都一动不动。
原来它们也睡觉么？
我找到片还算完好的桑叶逗脚边几只蚕，像刚才搅扰小鱼儿那样搅扰它们，但我怎么挠它们都不动。我隐隐觉得不对，又往旁边挪了挪，换了几只逗，这一次甚至将其中两只翻了一周，然而这也没能吵醒它们。
我看着满地的蚕发愣，正这时小鱼儿走来门前，问我：“发什么愣哪，去前头吃饭。”
我扭过头，对着小鱼儿惊嚎一声，哭了起来：“你把蚕给喂死了！呜哇——”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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