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世界的还债日常》南塘知夏

126、云海玉弓缘

　　木鱼声和诵经声笼罩在元府上空，和尚道士感知到阵法的存在，却苦于无法破除结界。

　　僧道面面相觑，昨夜他们二人以入梦术诛杀异界妖邪，不料铩羽而归，便知点子难缠，因此特地向警幻求来法宝相助。

　　梦境中可以为所欲为，现世中却有诸多禁忌，僧道是修行之人，讲因果善恶，轻易是不肯在人前显露真相和随便使用法术的。

　　此刻受阻于阵法结界，便知道自己二人固然是有备而来，对方亦是早作预防。

　　和尚收了木鱼，伸手接过道士递出的一面巴掌大小宝镜，原来这镜子便是警幻所赠神器风月宝鉴，不仅可以破幻鉴真，亦能驱邪诛妖。

　　也就是和尚道士道行不够，不然有这样神器在手，别说凡尘俗世，便是凌霄宝殿也是可以去闯一闯的。

　　和尚手持宝镜，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那黯淡无光的双面镜忽然大放光华，和尚举镜四照，阵法外的幻相登时消散。

　　元辰惊得目瞪口呆：眼前所见早已超出他的认知，难怪俗话说真人不露相，谁能知道这两个形象落魄堪比破庙乞丐的出家人手里，竟然有这样神奇的一件宝贝。

　　冬天的太阳明晃晃挂在天空，半空中的镜子却好似另一个太阳，施夷玥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一个传说中的上古神器，“昊天镜！”

　　啧，竟然出动这样的大神器，何德何能啊！她忍不住笑了。

　　说起来还真的要感谢这一僧一道，经过昨夜的梦境之战，让她觉醒了部分传承记忆。

　　比如说这个本源世界原本灵气充裕，上古时期大能倍出，可惜连续经历了几次大规模神战之后苍穹破裂，世界本源之力不断外泄。

　　后来圣人女娲收集古神残骸所化五色石，炼化后以之补天裂，然而缝补后的世界终究不能和原来相比，从神魔境跌落成仙魔境。

　　上古众神的神力得不到补充纷纷陨落，祂们生前所使用的神器则和主人一起回归本源继续修补天地，只有极少数的神明或逃离至天外天，或神隐于其他小世界。

　　完成补天壮举的女娲用最后的神力将仙界与万千凡人界隔离开来，并在每一方界面都存留了自己的一丝神念分身，真身则沉睡在谁也不知道具体位置的神境碎片里。

　　自己现在所处的这方小世界正是由某个凡人界面衍变而来，因天道不全故而灵气衰微，不要说成神了，就是升仙的通道几乎也都被堵死了。

　　故此，真正的神器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甚至，以这个世界微薄至极的源力来说，仙凡之间壁垒分明，凡间不仅支撑不起驾驭仙器的耗费，就连等级较高的法宝的使用亦极受限制。

　　僧道手持之镜之所以看来如此面熟，不过因为它正是由昊天镜一枚碎片炼制而成，约摸也继承了上古神器万千分之一的能力罢。

　　昊天镜是照古彻今、洞悉万物本源的神器，想必随便一枚碎片都拥有辨明真相照妖除魔的能力。

　　一番推论后，施夷玥已经大致猜到僧道来意和镜子的用途，接下来要做的便是亲自验证了。

　　传说中昊天镜虽厉害，却是要配合适当口诀心法才能发挥最大效用，不知这仿制品是否也有同样的使用限制？

　　万物相生相克，昊天镜并非天下无敌，同样位居十大神器的裂寰弓正是祂的克星。

　　好巧不巧，她的传承记忆里正好就有裂寰弓的部分口诀心法。

　　虽无裂寰弓在手，不过若以其口诀心法牵引周天星辰之力为矢，不知能否克制和尚手中的伪昊天镜？

　　阵法既破，和尚也不啰嗦，直接举镜照向施夷玥，“好个妖孽，且让我看看你的原型究竟为何？”

　　恰好施夷玥也不是个爱打口水仗的，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她双手背在身后飞速掐诀，脚踩七星步踏天罡。转瞬已到和尚身前，并指如剑径直点向镜子中心光华最盛处。

　　和尚冷笑，不避不让，“找死！”

　　道士眼厉，认出她的身法乃是出自玄门正宗，心知不好，忙在一旁高声叫到，“手下留情！”

　　然而已是迟了，指镜相触的刹那，九天高处响惊雷，万千肉眼不可见的飞火流星击碎宝镜防御罩，打散镜子中蕴藏的法力，华彩灿烂的双面镜从空中跌落，褪去所有神光变得平平无奇。

　　镜子虽未碎，镜面却已裂开，驭使法宝的和尚更是元神受创，喷出一口老血，踉跄后退几步重重跌倒在地。

　　和尚惊骇莫名，满脸不敢置信，抬头望着气定神闲的绝美女子，目光涣散的同时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至垂首默然，仿佛已经昏死过去。

　　一击得手，施夷玥心中别提有多得意了，挑向道士勾勾手指，“到你了！”

　　道士长叹一声，苦笑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贫道认栽！”

　　说罢从袖子里取出一只拇指大的玉瓶，倒出一枚清香四溢、似药丸又似草木果实的赤红丹果喂入和尚口中。

　　施夷玥见他识相，挑眉一笑道，“谁是道，谁是魔？”

　　转身走回元辰身边，少年魂游天外双目直愣愣盯视虚空，浑不知今夕是何夕，全然不在状态。

　　施夷玥用力拍了拍少年后背，“回神了，回神了！”

　　元辰用力揉搓脸颊，嘴里嘀嘀咕咕，“昨夜梦游也就罢了，怎么现在又开始发起白日梦？真真奇也怪哉！”

　　施夷玥一巴掌糊上他后脑勺，“什么梦不梦的，去，把那面破镜子捡起来我看看。”

　　见识完刚刚那场超出武学范畴的玄术切磋，元辰少年虽未亲身参战，却自觉精神世界已然得以升华，暗自在心中将施夷玥这个便宜姐姐的地位拔高了好几个等级，立马变身乖顺小弟。

　　小心捡起将碎未碎的双面镜，用掖在袖子里的帕子简单擦拭几下，递给施夷玥之前，忍不住心中好奇，自己先凑近照了照。

　　镜中映出一个神采飞扬的英俊少年，元辰失笑，“什么嘛？和普通的镜子也没什么分别！”

　　一面说一面将镜子翻了个面，一照之下陡然色变，足足愣了好几个呼吸之后才装作若无其事，双手捧镜递给施夷玥。

　　施夷玥接过镜子，并没有立时便照，而是推开少年凑过来的大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作势要拿镜子正面照向他。

　　少年委屈地瘪瘪嘴，悻悻走到一旁，“不看就不看，当谁稀罕不成！”

　　施夷玥只当没听见，素手轻抚镜面，朱唇开合默诵法诀：“无相渡本凡心证道，去！”

　　且让我看看到底是谁藏在背后，借这对和尚道士装神弄鬼！

　　施法后的镜面在日光照耀下瑞气升腾，施夷玥持镜，将镜子的背面照向和尚和道士所在位置，正面朝向自己。

　　宝光之下，僧道幻相破灭恢复本来面目，原来和尚光头生春色，道士足下踏秋波，俱是一等一的风流神仙模样。

　　施夷玥的手再次拂过镜面，这一次，镜子中显现出的却是云山雾海，其中缥缈有楼阁。

　　数不清的奇花宝树隔云端，看不尽的珍禽异兽倏忽现。香霭氤氲姝色拥簇，众多女子中有一人神情打扮格外与众不同，美得冷静自持，美得清醒讥诮。

　　“找到你了！”

　　施夷玥手指轻触镜面，隔着虚空遥遥注视镜中美人。

　　那美人似有所感，不觉陷入沉思，片刻后，她忽然翻手掣出一面与施夷玥手中所持行形制相同却更为精致玲珑的宝镜。

　　正当那美人想要查看详细时，施夷玥微微一笑将这方镜面转向天空中的太阳，镜面上燃起一簇无名之火。

　　镜子在火中化为虚无，她仿佛听到一声叹息和一声厉啸。

　　原来，这被和尚道士当做法宝使用的双面镜并非实体，而是封存了镜中美人一缕神念的复制镜像。

　　有形无质，难怪如此轻易就被自己损毁。

　　施夷玥走向和尚道士，好脾气地说道，“实不相瞒，我在三清神像前是敬过香的，即便有些来历，却也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妖邪。虽不知你们为何来找我麻烦，但，凡事不可一而再，下次见面，我可就没今天这么客气了。”

　　和尚愤懑不已，“贫僧被打出内伤，数十年修为化为虚无，你还要怎么个不客气法？”

　　施夷玥不屑理会这手下败将，向着道士微微一笑，“我这人向来讲道理，你们不问青红皂白，上门喊打喊杀，难道我就该乖乖引颈受戮？”

　　道士能怎么说，到了他们这个层面，很多时候其实是不讲是非善恶的，所谓对立，无非立场不同而已。

　　“尊驾可知，您的到来，对此间生灵来说是变数，作为原有秩序的维护者，我等有责予以剿灭。我们技不如人，您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罢！”

　　施夷玥认真看道人一眼，笑了：“你倒实诚！虽然很谢谢贵方这样看得起我，不过，还是得多嘴一句，有常与变数真的只有相互对立这一种可能吗？还有，你们自身的存在，以及你们自以为是的人为干扰，难道就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变数吗？”

　　不等道人理清楚她话中深意，她挥手赶人。

　　“你们怎么来就怎么回罢，好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