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是孝心也是“桎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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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想让余小虎重返校园的事，苦劝无果后，柳叶终于放弃，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未必每个人都适合读书，也不是读了书就一定能有大出息。
看着面前的余小虎飞快地贴标签、打包、搬货，整个人忙得不亦乐乎，柳叶只能告诉自己：“只要他过得开心就好。”
直播越来越顺利，因为有了过硬的名气，现在与柳叶对接的都是一些品质高、信誉好的大厂商，选品方面不需要太多操心。农户那边，则由县领导出面、李主任把控，牵线组织召集当地的种植大户，挑选出最适合当地的水果和山货种类，先由大户们小规模试验性地种植、收购一批，然后交给叶子直播间向全国售卖。等到这一套商业模式真正成熟、运行良好的时候，再带领全乡有意向的散户一起种植。
这样既可以降低风险，也可以最大程度地保障收益，毕竟这是一条全新的商业模式，关系到千家万户的生存生活，还是要考虑妥当、谨慎行事。
教书方面，柳叶本身就有经验，再加上上学期她已经和孩子们打成一片，现在管理那些娃娃们很是得心应手。她注重孩子们的心理健康，善于循循开导，加上性子开朗、不拘小节，还时不时地会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唬得孩子们一愣一愣的。孩子们都很喜欢她，有心事也都喜欢找柳叶聊。
这天课后，柳叶回到办公室，拍打手上衣服上沾染的粉笔屑，刚坐到座位上准备端起杯子喝水，一旁的王老师开始打趣她，“小柳老师啊，自打你来了之后，孩子们开心多了，瞧，那一个二个脸上都挂着笑呢。宋老师呀，到底咱们是老了，比不上年轻老师受学生喜欢呀。”
剪着齐肩短发、一身干练的宋老师爽朗哈哈大笑，“那可不是，你瞅瞅一中午好几个学生跑来找人家小柳老师，名为请教问题、实则聊心事呢。看来咱们也得与时俱进，改变教学策略才行咯，当老师的不招学生喜欢可不行呀，出不来教学成绩嘛！”
王老师和宋老师都是有着几十年丰富教学经验的老教师，两人曾多次赢得过区县市教师比赛大奖，真正的桃李满天下。柳叶也曾受教于两人座下，尤其是王老师，更是柳叶的启蒙老师，想当年要不是他的慧眼识珠、一己力劝，柳叶就和今日的余小虎一般早早辍学，现在不知游荡在社会哪个角落呢。
对于王宋两位老师，柳叶非常感恩，也知道他们毫无恶意，是在拿自己打趣呢，柳叶十分配合的哈哈大笑。帮王老师打水，帮宋老师整理书桌，只要有她在，办公室的杂活儿便由她承包了。
村小学学生越来越少，相应地老师也逐渐减少，稍微年轻些的老师都往乡里、县里、甚至市里去，留下来的多是一些快要退休的老教师们。
他们对柳叶也颇多爱护，不遗余力地传授教学知识、经验方法，这也是柳叶教书短时间内能快速上手的原因之一。在这里没有大城市同事间的倾轧和勾心斗角，只有辈辈传承的孺慕之情，柳叶非常喜欢这份工作，也发誓要一直做下去。
更令柳叶开心的是，奶奶的身体日渐强壮，现在已不用再吃药，精神状态也一天好过一天，闲暇时不是去侍弄她的小菜园，就是去隔壁老校长家找五婶儿聊天。
而穆天辰那边，那天晚上他俩分开后，第二天穆天辰打来电话，听声音感觉恢复的不错。他跟柳叶说起当时看到那一幕倍受打击，一时没反应过来，后来想想父母年纪那么大了，如果他们非要任性乱来，自己也拦不住。他会找个合适的时机约父母一起，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聊聊，商量事情最终要如何解决。
他外公柳医生已顺利做完手术，身体康复的不错，不日就要出院了。
身边所有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这让柳叶心情愉悦，生活不就是这样，起起伏伏、升升落落，再正常不过了，开心过好当下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放学后柳叶回家，路上她寻思把要做的工作提前忙好，到时一定要抽出时间赶到医院，和天辰一起接柳医生出院回家。
谁知刚走出校门没几步，就看到自家门前停放那辆熟悉的摩托车，柳叶心里直呼不好，她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往家赶，隔得老远就听见许兰英的哭嚎。
“呜呜呜……你不能这样见死不救吧？再咋说，那也是你的亲孙女，血可是热的啊！马上要开庭了，你要再不出面签谅解书，晴晴她一定会坐牢的！以后她还怎么做人，她这一辈子可就毁了啊！呜呜呜……”
“砰！”的一声，柳叶大力推开门，走进来挡在奶奶面前，对许兰英和柳明洲冷冷地说：“现在你们知道后悔、害怕了？当初柳晴晴这个亲孙女对亲奶奶用尽恶毒手段折磨的时候，可没见你们这些’孝子贤媳’跑出来拦一下。哼，想让奶奶签谅解书，门都没有，带着你们的东西有多远滚多远！”
“你你你……”许兰英气得嘴直打哆嗦，“你少管闲事儿，我们一家人商量事，哪有你这个外人插嘴的份儿。滚一边儿去！”
“我看该滚的是你们！”柳奶奶拿起身旁的拐棍，作势要打，“一家人？什么时候你们当过我是一家人了？狼心狗肺的东西，滚，快滚走！小叶子，把他们带来的东西扔出去！”
“好嘞，奶奶！”
拎起一旁还是他们上次带来的那些东西，柳叶往他俩人身上一推，接着和奶奶一起将两人轰出去，关门上锁。
门外的许兰英骂骂咧咧、抱怨不休，“老柳，你哑巴了？咋不说话啊！还想不想晴晴回来啊？！哎呀，我的妈呀，真要被你气死了！死老太婆也太不通情理了，现在跟着那死丫头，有样学样，一点都不为晴晴着想，这可咋办啊？呜呜呜……”
闹了一阵，听不到屋里回应，许兰英和柳明洲两个终于愤愤地走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柳叶十分解气，“活该！恶人自有恶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你们咎由自取，现在知道心疼女儿了，咋不想想她当初对奶奶做的事有多恶毒。”
转身却不期然看见奶奶擦拭眼角，柳叶忙走到奶奶身旁，紧张地问：“怎么了，奶奶，是哪里受伤了吗？”
“没，没……小叶子，眼睛迷了一下，不打紧。”
不疑有他，柳叶开心地去洗手做晚饭。
半夜，睡得迷迷瞪瞪，好像听见外面有什么声响，柳叶并未在意，翻个身后，继续酣然甜睡。然而片刻之后，她忽然像是魔怔一般坐起来，衣服都来不及披上，匆匆跑了出去。
她站在奶奶房门前，真真切切听到了声响，那是一种很轻微很压抑的痛哭声，就像是把心底最深最痛的苦楚全部揉碎成细微粉末，才能借由胸腔挤压狭小通道将呜咽声释放出去。
冬日深夜的寒冷迅速侵袭柳叶仅着单薄睡衣的身体，这倒无关痛痒，最令柳叶难以承受的是，她的心霎时如坠冰窟，她幡然醒悟，自己错了。
那一刻，柳叶大彻大悟，她何止是错了，简直是错的离谱，自以为是的打着保护奶奶的旗帜，却从未关心她老人家内心到底是怎样想的。奶奶不是迂腐的人，她的确是想要给柳晴晴一个教训，但最终结果并不是想让柳晴晴身败名裂、毁掉所有，她是希望柳晴晴能知错就改、迷途知返。
还有对于柳明洲和许兰英，想必也是如此，无论如何，她也不希望看到儿子儿媳家破人散，她只是希望儿子儿媳知错能改，能尊敬、善待她一些，仅此而已。
可如今柳奶奶却对儿子儿媳和亲孙女看似这般冷血无情，其实内里全是因为她柳叶的缘故啊。
奶奶是怕自己一再心软、妥协原谅，会伤了柳叶的心。从始至终，柳叶都表现出与伯父伯母势不两立的架势，对于柳晴晴更是要追究到底，毫不手软。
她怎么好拂了柳叶的拳拳孝心？
所以柳奶奶只能藏起自己的真实想法，学着对家人们冷漠，好让柳叶不伤心。
意识到这些后，柳叶懊恼地捶头，奶奶为她想了这么多，她却从未站在奶奶的立场上为她老人家着想。
放下举在半空中原本要敲门的手，最终柳叶并未出声打扰，而是抱紧自己冰凉的身体，转身回去重新躺下。
一向沾枕就睡的柳叶，这次难得的辗转反侧，她在想自己为什么对伯父伯母尤其是柳晴晴那么激进，除了他们真正的对老人不善，还有没有一些其他的原因呢？
“占有欲？”
这个念头蹦出脑子时，柳叶觉得很可笑，难以置信，随后她尝试劝自己真正放下心防，才不得不承认事实的确如此。那一瞬间，柳叶仿佛认识了一个全新的自己。
是了，占有欲，而且还是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的占有欲，才让自己每每在面对奶奶的问题时，像一个轻易就能被点燃的大火球，总能在片刻间失去理智。
试想一想，除了在柳晴晴刚来时（当然那时候柳晴晴也的确伪装得很好，对奶奶各种关心爱护），柳叶短暂地表现过友好之外，其他的任何时间她对伯父一家都是时刻戒备的状态。
仿佛内心里柳叶就想证明虽然自己是柳奶奶捡来的，没有丝毫血缘关系，但她就是要比奶奶的亲儿子亲孙女对奶奶还要好。
她的确对奶奶很好，方方面面事无巨细都照顾的很妥帖，可她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从未真正问过奶奶，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擅自将奶奶接走，独断地不许奶奶再回去见自己的亲人，她以关心保护的名义，将奶奶“锁”在自己画的“圆圈”里。
先前穆天辰还说过她身上有一些留守儿童的偏执，就像余小虎那样，当时柳叶嘴里虽没反驳，心里却始终不肯承认。她觉得自己很正常，心理很健康。是啊，她读过那么多心理健康知识的书籍，怎么会肯承认自己心里有病？
如果不是今夜，她偶然撞见奶奶偷偷哭泣，她绝不会想到这么多，不会反思，更不会想到自己的孝心是如此沉重，已给奶奶造成了困扰，而且这份孝心并没有她自己认定的那么纯粹。
想清楚这些，柳叶脑中一直隐隐紧绷的那根弦，忽然松弛了不少，她第一次感觉到真正意义上的——放松。
是的，放松。好像终于不用再时刻待命，不用再永远如临大敌，不用再总是焦虑，她开始客观理智地审视自己，发现抛却想要和柳奶奶亲人之间一争高下的孝心对比后，她应该要还原事件最本初的样子：那就是尊重柳奶奶，给她一份恰如其分的孝心。
作者有话说第57章 是孝心也是“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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