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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自从因借水壶而交换了联络方式后,可能是心理作用,我总觉自己与隔壁邻居的交集突然多了起来。

      我一直会在附近的711兼职,片段式的工作时间很随机。自从两周前他偶然碰见我在这里收银,赤苇君便经常光顾这家店。如果是上班前,他一般会买饭团与牛奶,晚上回家则会选择一些色拉水果之类的。偶尔赤苇君还会在Line上敲我,有些苦恼地表示他把工作带回家估计会加班到很晚,想要询问我晚班结束后能不能帮忙带一些夜宵。

      这并不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他对我随意挑选的食物没有任何意见,也会按时将小票上的钱如数给我,为了感谢帮忙还会给我带一些他公司里的小纪念品。
      这么一来一回,我与赤苇君的关系确实熟稔了不少,他对我的称呼也从有些见外的川崎小姐完全转换成了川崎桑。Line上的聊天记录呈几何倍数增长的同时,我大概了解了他的近况——大学毕业后就职于出版社,担任周刊少年Bye里《僵尸剑士佐比修》的编辑。

      [ 原本是想做文艺杂志的编辑来着,结果被外派到少年漫画杂志了。]
      他在聊天中这么说道,[ 比较幸运的是,我与现在我负责的漫画家宇内老师高中时都曾经参与过排球联赛,因此除了催稿以外的时间,我与他还蛮聊得来的,休息日还会一起去市立排球馆打打球。]

      我从我仅存的与排球有关的知识中挖出了一个词。

      [ 春季高中排球联赛吗?]

      [ 是的。]
      他回复道,[ 川崎桑以前来看过枭谷的比赛吧?我好像看见过你。]

      我不好意思地敲字,[ 看是看过,但其实只是被同桌拉过去凑拉拉队人数的。她说她的竹马打比赛时会很在意现场的气氛,所以会拜托人过去帮忙加油。]

      那时几乎看不懂排球规则,只知道排球是一项不能让球落地的运动,其余概念完全一窍不通,这导致即使我在看比赛时往往盯着排球呈抛物线或直线的运动轨迹走神。
      当黄蓝白三色相间的球体高高弹起,与赛场高昂穹顶的白色灯光相重合之时,我有一次恍惚间还将其幻视成拖着长尾,从空中飞略而过的彗星。

      [ 川崎桑说的同桌是藤井同学吧?]

      [ 没错。]

      [ 藤井同学以前帮排球部补习时常常提起川崎桑你呢。]
      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们部的主将能免于挂科和补习之灾,可多亏了川崎桑整理的资料。特别是物理笔记,条理非常清晰,苦手的我当年也受益良多。]

      当年的同桌藤井为了竹马的学习成绩和排球理想简直是煞费苦心,明明自己只是高一生却时时刻刻操心着高三的学习进度。为了不让竹马和他的队友们在参加排球合宿前挂科,她甚至以一套精装的《今日天文》来贿赂我帮忙整理二三年级的理科重点。犹记得那时我理完以后纠结再三,还在送出去的重点笔记中还手写了几张“期末必胜”的便利贴,一方面是试图以玄学来挽救挂科边缘的某些前辈们,另一方面是存有私心地祝愿赤苇君能够考试顺利。

      没想到他居然对我依稀有一些印象。
      想到这个,我难以抑制地生出些许隐秘的欣喜。

      [ 只是当时对物理比较感兴趣而已。]

      [ 川崎桑谦虚了,记得你是考上了东大的天文学专业?枭谷曾以此做招生宣传呢。]

      他发来了这么一条消息,我才咧开没多久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大拇指也停滞在虚拟键盘的上方,一闪一闪的蓝色光标久久没有挪动位置。

      半响,我还在斟酌着如何回复,突然闪出一句。

      [ 实在不好意思,我突然要加班校对画稿,得先去做准备了。]

      [ 没事没事。]

      打出这行字后我立刻松了一口气。
      虽说社畜加班是一件很惨的事情,但是此刻的我却很想感谢加班这件事化解了我的尴尬境地。倘若他继续问我,川崎桑你现在是不是在读大学四年级,有想好毕业后决定干什么之类的话题,我可能就要绞尽脑汁地与他打太极或者委婉地表示我要睡了。

      将完整的自己展现在他人面前是一件困难的事,让人对我的印象停留在高中时期陌生的学妹,如今客客气气,偶有交流的隔壁邻居就很好了。

      我只是如此希冀着,天却不遂人愿。

      在便利店打工的某日,我碰见了大学时的班长。结账时,她并不熟稔地与我打着招呼,踟蹰了半响后说道,“川崎,好久没有在课上见到你了。”

      我瞥了一眼在后面排队的赤苇君,扯起笑回应她,“家中出了一些事情,学业也不是很理想,所以和辅导员商量后我决定休息一年,来年开春再回去。”

      “其实我听说了一点关于川崎桑的事情......”
      她继续道,“如果压力实在太大,我们班里同学也是可以帮忙募捐之类的。”

      我低下头扫着条形码,将物品放入袋子,客客气气地递给她,“谢谢,但是不用了......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这样啊。”
      她接过塑料袋,可能自己也觉得尴尬,付了钱草草地与我聊两句,说了些宽慰的体己话后匆匆离开。

      其实我与这位同学的交集仅限于收发作业以及选修课的小组讨论,能得到如此的关怀已经是极限了,何况我并不希冀因为这件事而得到他人的注意。曾经的我得到的大多是敬佩目光,现在的我却好似没入了尘埃,得到的是怜悯的眼神。两相对比,还是很难不在意。

      与之交流的三言两语间,我终究被赤裸裸地摊开了。学业不济,贫穷,休学——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我想要遮掩的事实。所以轮到赤苇站在面前,我心跳仿佛倏然停滞了一瞬,如同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大海,浑身的血液都因极寒而凝固。

      他有听见吗?他会如何看待我?
      我惶恐地发现,自己无法忍受他向我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同情或者怜悯。

      非常幸运的是,他没有。

      他一如既往地买了饭团与牛奶,以及一盒芥末拌油菜花。

      “麻烦了,川崎桑。”
      他状似苦恼地说道,“对了,晚上我可能要加班,能帮我捎带一些夜宵吗?”

      他没有听见吗?
      还是假装自己不知道?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令我松了一口气。
      我回答道,“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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