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沉醉的夜晚》四沂

1、毕业快乐

　　愚人节的时候，我荒废许久的Q.Q空间收到一条留言，来自于Y。

　　留言很简单，甚至只有一个端咖啡的表情，却瞬间勾起我许多关于他的回忆。

　　Y是我大学隔壁专业的同学，跟他的认识有一点言情小说的感觉。

　　大一下学期，我们系领导决心组办我们系的专属系刊，一月一期，纸质的，会给每个专业发放传阅。

　　系刊有哪些内容我已经记不清，只记得有一个板块是刊登短篇故事和散文的，而我的散文出现在了第一期的期刊上。

　　那是一个夏天来临的下午，我在课堂上昏昏欲睡，手机q.q弹出一条验证消息：【隔壁教室xx】

　　头像十分与众不同，是一堆石头，浅色的背景，性别男。

　　他说他是隔壁班的同学，叫xx，在系刊上看到我的文章，觉得我很有才气，所以问他们班跟我同在学生会任职的同学要了我的联系方式。

　　我超开心的，写的东西被人认可的感觉真的超棒，所以那天下午我跟他隔着一堵墙聊了一整节课。

　　他跟我聊天文地理，跟我聊孔孟之道，跟我聊泰戈尔的诗。

　　我一边百度一边将聊天继续下去，生怕他觉得我是个文盲。

　　临近下课，我终于装不下去：“其实你说的好多东西我都不懂，我只会写矫情的文字。”
　　他笑得不行：“但我觉得你写得直戳我灵魂。”

　　我很开心，那种被认可被赞赏的感觉，让当时18岁的我灵魂都在跳舞。

　　后来每一次系刊发放后，他在系刊上看到我的文章，就会跟我聊聊阅读感受。

　　那种感觉有些奇妙，明明我们离得很近，但却从未有谁提出过要见面，一直都只是文字交流，很有一种旧时车马慢的感觉。

　　我们虽然是同一个辅导员，但却是两个不同的专业，没有同在一间教室上过课，最近的距离也不过是教室挨着。

　　那时我在学生会里的记者部做事，每周都有各种活动要跑，经常出现在系里各种场合。

　　每一次感觉他可能会在的时候，我都会假装不经意地在人群里试图寻找一张有可能会是他的脸。
　　当然，我找不到。

　　但是，我在明，他在暗，每一次我扛着相机结束活动后，总会收到来自他的消息。

　　【今天看见你了，下次跑慢点。】
　　【记者部好辛苦，扛着单反蹲墙角，不过还蛮可爱的。】

　　还有一些别的，我已经记不清。

　　我问：【你怎么知道那是我？】
　　他：【我同学说你在记者部，每次扛着单反跑得最快的就是你。】
　　我：【……】

　　我问过他那个同学是谁，他打死都不出卖那人。

　　我其实是个不太会跟男生相处的人，也没什么男性朋友，但是跟他却一直相处都很轻松愉快。

　　他跟我聊很多很多我感兴趣的东西，我甚至都不清楚他为什么总能精确踩到我喜欢的领域。

　　我叫他“知己”，他也这么叫我。

　　他从来不跟我开黄腔，也不跟我讲无聊的笑话，但他会在有风的夜晚给我空间留言，问我在这样春风沉醉的夜晚打算写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我从没见过像他那样的男生，温柔和煦，又像夏夜里的风，浪漫不羁。

　　我们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朋友关系，不会见面，但却相谈甚欢。

　　他会在我分享写作灵感的时候表示期待，会在我因为学生会事务繁杂的时候给我安慰，会鼓励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会一直不停夸我很有才气。

　　2017年2月中的时候，我来到晋江，写下了我在晋江的第一部作品。

　　当时申请签约一次过，给了我极大的自信，但却因为我对晋江一无所知而错过了一个月的新晋。
　　那一本文从开始到完结，我没有上过一次榜单，没有任何曝光，我仿佛在单机。

　　我写作的自信遭受了极大的打击，因此跑去和Y吐槽：“你的眼光不好，我明明写的东西很烂，根本没有人看。”
　　他很不理解：“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跟他说我在晋江签约，写的东西没有一个人看。
　　他问我文名，我不肯说，觉得丢人，问我笔名，我也不肯说。
　　他一副受伤的语气：“不肯跟我分享了？”

　　我说我只是觉得自己写的不好，不好意思给他看。
　　他却很认真地跟我讲：“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写作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统一的规范，没人看就能说你写得不好吗？只能说，喜欢你写的东西的人还没有发现它。”

　　我不理解：“没人看，不就代表没人喜欢？”
　　“她们只是来得稍稍晚了一些，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样好的运气，能够在一开始就看见你写的东西。”

　　我被他安慰得自信又回来了一些，屁颠屁颠地继续回去更新。

　　第二天中午，我一边在宿舍吃饭一边跟他分享：“今天中午我点的铁板烧，加了个煎蛋，外卖小哥送得太慢了，所以等餐的间隙我写了个小故事放在我的专栏。”

　　他问我：“什么故事？”
　　我说：“就是一个关于煎蛋的故事呀。”

　　我没想到，就凭着“煎蛋”这两个字，他在晋江茫茫书海里找到了我。

　　那天午觉醒来，我习惯性点开作品页面，惊奇地发现有人给我投了火箭炮！
　　居然有人给我没人看的文投火箭炮，这是一件多么让人尖叫的事情。

　　我激动了好一会儿，对这个读者充满了好奇，点进他的主页一看，发现是个刚注册的号。
　　当时有种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就是Y，但我又觉得不可能。

　　我仔细回想，我绝对没有告诉他我的文名和笔名，顶多中午聊天跟他说我写了个关于煎蛋的故事，总不可能凭借这个找到我？

　　晋江那么那么多作者，那么那么多文，写煎蛋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他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内找到我呢？

　　我回复那条投火箭炮的评论问他是谁，是不是我朋友，他却只说是无意间看见的，说我写得很有代入感，叫我加油。

　　当时天真的我信了，感动到快要流泪，跑去微博分享了这条评论的截图。
　　回到主页，发现微博多了一个粉丝。

　　跟那个读者名字不同，我却有强烈的直觉，觉得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我点开他的微博主页，看见性别男。

　　那是一个注册很久却没什么动态的微博小号，我在里面为数不多的几条点赞转发里努力寻找蛛丝马迹，终于发现了我们学校的名字。

　　所以，我拿着截图直接去找Y。

　　他一开始不承认，后来承认后还笑：“你看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写得不好？”
　　我顾不上因为他夸我聪明而高兴，迫不及待问他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云淡风轻地说：“你中午不是说写了个煎蛋吗？”
　　我惊讶：“就凭这个？”
　　他：“嗯。”

　　我：“……你到底翻了多久啊？”
　　他：“没多久。”

　　我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你怎么确定那就是我呢？”

　　他说：“你的文风我一眼就认得出来，我不是说了吗，直戳我灵魂。”

　　这件事我至今想起来都觉得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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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毕业的时候，他突然说喜欢我：“下个月大草原的风景就很美了，可以一起去看吗？”

　　他很喜欢旅游，每去一个地方就会跟我分享很多照片，我能从那些照片里感受到，他孤独又自由，浪漫又灿烂。
　　就像一阵不羁的风。

　　这样的人，他说喜欢我，并且邀请我加入他的旅程。
　　我的第一反应是惶恐。

　　我找了很多理由，委婉拒绝，他笑：“这么委婉的吗？”
　　我跟着笑：“哎，可不是，我没什么男性朋友呢。”

　　“我哪有那么小心眼。”他说，“不做我女朋友也没关系，但大草原真的很美，你不心动吗？”
　　我心动，但我不敢。

　　后来我们的关系和之前好像没有变化，相处依旧愉悦，只是他不时会冒出一些诸如“哎，我真的很喜欢你。”、“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我会带你去很多地方旅行，心动一下？”这样的话。

　　但他每次说完就很快揭过去，不会让我感到困扰，就像是随口说出的玩笑。

　　一直到大学毕业，我们也没有正式地见过一面。

　　毕业典礼那天，我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领奖合影。

　　领导给我胸前戴了大红花，我在掌声里跟其他优秀毕业生一起走下领奖台，从观众席靠墙的过道往自己的座位走。

　　学术报告厅的一侧大门处，我跟一个长得高高的男生擦肩而过，他走出学术报告厅，我回到座位，手机里收到一条信息——

　　【毕业快乐，今天领奖台上的你格外可爱。】

　　我问他：【你也在现场吗？】
　　他回我：【刚刚你领完奖下来，从我身边路过。】

　　我下意识朝着过道那边的座位看，手机震动，他又发来一条消息：【公司里还有事，请假来的，我已经走了。】

　　原来，在门口跟我擦肩而过的那个男生，是他。

　　整个大学期间，离别时的擦肩而过竟是我们距离最近的一次。

　　我想给他回些什么，但那一刻我才发现我竟像个文盲一样词穷。

　　六月的天，学术报告厅的窗外树上有了蝉鸣。
　　手机再次震动。

　　他说：【前程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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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
前程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