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有疾》离离香

20、漏网之鱼

　　“用膳就不必了。”姜夙蓁推辞。

　　秦昭烈坚持：“一起去嘛，我给你讲故事，开国三雄一个是你祖父，一个是你外祖父，你肯定喜欢听。”

　　顾涧西冷声：“秦将军不是最喜欢听顾山吗？”

　　秦昭烈最看不起锦衣卫，在他看来，好儿郎一身武艺就该保家卫国征战疆场，而不是像毒蛇似的躲在阴暗处，暗中窥伺文武百官的隐私。更何况他和太子本来相谈甚欢，顾涧西一来，小太子明显紧张了，核桃不敢吃，设宴不敢去。

　　当下浓眉竖起，“关你什么事？哦，你们锦衣卫最喜欢揪人错处。可本将军告诉你，顾重虽然满门抄斩，但顾山却没有被定成罪人，听顾山的故事也并没有触犯律法。小爷就是觉得顾山是大英雄，有本事你治小爷的罪啊。”

　　白绘窈不知想到，脸色突然白了，看了看小太子，神色不安。

　　姜夙蓁心头一动，笑道：“好啦，都莫要动气，孤今日确实乏了，不如改日孤设宴，请各位再聚一堂，把酒言欢。”

　　眼看着她起身要走，秦昭烈怒从心头起，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别怕他！锦衣卫就算一手遮天，咱们并没犯什么错！用不着吃个饭都要看他们的脸色！”

　　堂堂储君，是文武百官该效忠该恭敬的人，却让区区锦衣卫震慑拿捏成这样！

　　将来储君登基，锦衣卫指挥使是不是还想当摄政王？！

　　他多年没回邺京，都不知道朝廷竟到了如此乌烟瘴气的地步！

　　秦昭烈心中怒极，却听得小太子闷哼一声，抬手推他。

　　秦昭烈以为自己手下没个轻重伤到了白嫩嫩的小太子，连忙松手，正要低头开口想问，小太子却捂着嘴偏开了身子，朝着一旁干呕了两下。

　　秦昭烈：“……”

　　他有点不敢置信：“我就让你这么厌恶？”

　　他抬起手掌闻了闻，也没什么奇怪的汗臭味，只有一点核桃的味道。

　　那核桃小太子还吃了呢，怎么他碰了他一下，小太子就恶心得要吐了？

　　“跟你……没关系。”姜夙蓁好不容易把涌上来的酸痛咽下去，白净的额头上一层细密的冷汗，“我是老毛病犯了。”

　　际秋连忙扶着姜夙蓁，一双眼睛却望着顾涧西，目露恳切之色：“顾大人，请你帮帮我家主子。”

　　顾涧西颔首。

　　际秋连忙让遇夏去要了个雅间，扶着姜夙蓁进去。

　　秦昭烈一脸迷惑，也跟了进去。白绘窈不太敢跟，但一想到小太子雪白的脸，终究是不放心，悄没声息地也跟上了。

　　眼见着顾涧西将小太子的衣袖褪到了臂弯处，秦昭烈大惊：“你做什么？”

　　际秋低声解释：“我家主子犯病了，顾大人这按揉的手法有用。”

　　看着小太子露出一截小臂，虽然纤瘦，却白皙莹润，仿佛一段上好的羊脂美玉。而顾涧西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按揉在上面，秦昭烈总觉得不得劲，“既然是你家主子，就该你来动手。”

　　际秋无奈：“这手法是顾大人的秘方，不外传。”

　　秦昭烈心中暗骂一句：佞臣！小太子又多了一处被拿捏的弱点！

　　顾涧西不咸不淡道：“跟你说了太子殿下不能吃太多干果。”

　　秦昭烈这才想起这一茬，刚才顾涧西说的时候他以为是故意刁难，却没想到小太子还真的是肠胃不好。

　　而现在锦衣卫指挥使帮小太子舒缓，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而小太子享受得也颇为安然，秦昭烈觉得，也许储君和锦衣卫之间，并不是他想的掣肘与拿捏的关系。

　　秦昭烈觉得自己该松一口气，但不知为何，又总觉得更怄了。

　　既然小太子身体不舒服，设宴之事只好作罢，大家各自分开，倒是白绘窈跟着太子的马车，直到东宫门外停下。

　　白绘窈解了狐裘，双手捧着递给际秋，望着小太子，欲言又止。

　　姜夙蓁觉得她在茶楼的时候就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笑道：“今日多谢白小姐相陪。”

　　白绘窈咬咬牙，上前一步，低声道：“太子殿下，臣女觉得您……”

　　她终于下定决心，“您最好离顾大人和秦小将军都远着些。”

　　姜夙蓁讶然地睁大眼睛，“此话怎讲？”

　　白绘窈迟疑片刻，终究是不忍心，低声道：“您多年未在邺京，可能不知道，锦衣卫——”

　　她瑟缩了一下，咬牙：“锦衣卫权利大得很，而且专门揪百官的错处，听说有人打牌是少了一张，第二天锦衣卫就给送来了，都不知道那牌是怎么被锦衣卫拿走的，更不知道打牌时闲聊的话被锦衣卫听去多少。”

　　“顾大人是锦衣卫最大的官，下面还管着诏狱呢，那、那诏狱听闻更是可怕。”

　　姜夙蓁微微一笑，“多谢白小姐提醒。那秦小将军？”

　　白绘窈半晌不开口。

　　姜夙蓁倒是有些好奇了，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是人人避如蛇蝎，可她了解的秦昭烈却没有什么可怕之处，小小年纪进了军营，早早去了边关，其实这些年边关平静，秦昭烈就算杀过人，也不会很多。

　　白绘窈不敢说，姜夙蓁也不急，乌黑瞳眸静静地望着她，并不催促。

　　白绘窈却不敢耽误太久，生恐被人看到，终于开口，声音低若蚊呐，“我曾听见有人醉言，说，秦昭烈有可能是定王府的小世子，当年满门抄斩的漏网之鱼，被平远大将军秦罡用自己的儿子换出来的。”

　　秦昭烈若是叛国余孽之后，将来万一事发，小太子如果跟他走得近，必然会受到牵连。

　　白绘窈是偶然听到家中醉酒的客人含混不清的念叨过，在茶楼秦昭烈光明正大地喊“顾山是英雄”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如果传言是真的，那顾山就是秦昭烈的祖父。

　　姜夙蓁愣住了。

　　定王府的小世子顾陡，平远大将军的儿子秦昭烈，确实是同龄，当年定王府满门抄斩的时候，两人都是六岁幼童。

　　而定王顾重征战北羝时，平远大将军是他的左膀右臂，据传两人虽是上下级，但私下里也是肝胆相照的朋友。

　　按理说，秦罡确实有可能会用自己的儿子去换定王府的小世子。

　　不过，姜夙蓁叹了口气，“不，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