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起一串风铃》林崇达

56、第56章

　　昨天还是艳阳高照，今早刚睁眼外面是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像是要下雨般，宋浮翻过身，常野睁着眼睛，一只手在她手腕和小臂上来回游蹿。

　　见她醒来，温柔地冲她笑，问道：“还记得昨晚说的话吗？”

　　“什么话？”她一装傻，常野果然急了，蹭地从床上坐起，像被占了便宜无处诉苦一样。

　　“你果然在逗我……”宋浮仿佛能看到他头上为无形的耳朵耷拉在两侧，失落地揪着被单，他没穿上衣，腹部肌肉若隐若现。

　　宋浮在被窝里用脚勾了勾他，“我问你，我走了之后这房子是不是你在打理？”

　　打电话给钱霁时她一开始的疑惑并不似作伪，就像是完全不知情但说出来之后能知道是谁做的一样，宋浮隐隐有猜测，也许是常野做的，却没有证据。

　　但她那日去到常野的房间发现了一柜的女装，那些女装全都没有摘掉吊牌，套着透明的防尘袋，再结合之前常野早上在厨房游刃有余的样子，宋浮越发笃定。

　　“是我。”他答应地毫不犹豫，却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有气无力。

　　昨晚常野帮她穿了件睡裙，宋浮起身捧住常野的脸，揉了两下，“笨蛋，怎么可能不记得。”

　　“柜子里的衣服都是你买的？”

　　被遥控似的，常野上一秒还丧着脸，这一秒就快速地在宋浮嘴上啄了一下，眼神从她的嘴徐徐挪到她的眼睛，笑着说道，“嗯，看到这些衣服时总能想到你，就想买下来。”

　　他继续问道：“那现在我们在一起了吗？”

　　“你说呢？”宋浮反问。

　　“我想听你亲口说。”常野总觉得，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没有得到宋浮一个确切的回答，他的心总是沉沉浮浮，没有落脚的地方。

　　宋浮望着他，也不忍心再逗下去，认真说道，“我们在一起了，你愿意成为我的男朋友吗？”

　　她一问完，就看到常野眼睛里珠光闪闪，吓得她连忙问道：“哭什么啊？怎能了？不开心吗？”

　　“我愿意……”他向前一倾，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眼泪，宋浮盘腿坐在那，他整个头都埋入她腰腹部，“太开心了。”

　　宋浮哭笑不得，在他后脖和头发交际处一下一下抚摸着，“你今天不上班？”

　　“请假了。”他鼻音明显。

　　“怎么老是请假，”她推了一下他的肩旁，想把常野带起来，没想到常野越发得寸进尺，挽着她的腰朝后道，两个人就这样又倒回床上，宋浮用指尖抹去他眼角的水珠，笑道，“别闹，我今天还有事。”

　　“怎么天天都有事……”他嘟囔着，还是移开来，或许是为自己流泪不好意思，他麻利地穿上衣服和鞋子说道，“我去做早饭。”

　　“不用，”宋浮说道，她要去机场接个人，倪砚前天给她发消息说有个南泠的艺术展邀请她来，问宋浮有没有空，俩人见一面，她看了眼时间，现在去机场差不多来得及，“我要去机场接个人，快来不及了。”

　　常野不赞成她不吃饭，但也没说什么，按照她吩咐把他买的衣服全部拿了过来。

　　他买的衣服种类很多，有裙子也有羽绒服，宋浮把夏季穿不到的全部撇到了一遍，打量着这些奇形怪状、颜色各异的裙子，不由陷入了沉思。

　　她的衣服淡色较多，最多红色和黑色之类的裙子，像是深绿色、橘色，真是她衣柜的首批。

　　“这是你选的？”面对旁边眼中迸发出期待的星光，宋浮拎着吊带绿裙问道。

　　“嗯！”他点点头，“不好看吗？”

　　宋浮勉强地笑笑，“挺好看的。”

　　常野出去后，宋浮翻了半天，从那堆衣服中挑了件象牙白改良旗袍，领口不高不低，恰好能遮住脖子边缘的吻痕。

　　镜子里的女人一只手绕过肩膀伸到背后，一只手在腰侧往上摸，却发现拉链卡在那，怎么也不动，宋浮喊道，“常野！”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镜子里有多出一个颀长的男人，“怎么了？”

　　“帮我拉拉链，好像卡住了。”

　　象牙白的旗袍是光滑的缎面，闪着细丝般光泽，她后背两侧蝴蝶骨微微凸起，莹润白皙，常野一下红了脸，拉链一下一下撞击在某个固定点，不管怎么样也无法上去，常野额头微微出汗，将脸凑近她的后背，用力一扯，到达顶点。

　　“好了。”他松口气，帮她将压在衣服下的头发撩出来，披在肩上，她的头发微卷，常野心念一动说道，“我帮你扎头发吧。”

　　“不行，”宋浮还没给他继续的机会，一口回绝道，“我真的要来不及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常野搂住她，不让她动弹。

　　“我一个人去就行，”宋浮拍开他手，收拾着要带的东西，外面阴恻恻看起来似乎要下雨，她便下楼边说道，“你又不认识人家。”

　　雨伞都被放在玄关处的架子内，宋浮卷起一把放在包内，发现常野一脸不愿意地站在旁边，她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说道：“好好看家。”

　　和他告着别，打开了门，原本常野由阴转晴的脸突然皱眉，宋浮一转头，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

　　“曾宇轩，帮我去机场接个人，地址和人名我发你手机上。”常野挂断电话，看着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的两个人，眼中有些担忧。

　　他倒了杯水放在那女人面前，女人身形瘦弱，不高，穿着扎染雪纺裙，画着精致的妆容，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和宋浮长得几分相似。

　　常野坐到宋浮身边，握住她的手，而宋浮只无表情地看着那女人。

　　“谁告诉你我住这的。”宋浮语气和缓，像谈论起平常的事，但冷冷的眸中实在找不出其他的情感，像在看一具死掉的尸体。

　　林婉有些局促。林思思被何忆安开除之后，回家大闹了一通，从不想出国到遇到宋浮所有事都说了个遍了。林婉一方面为她的无理取闹恼火，一方面对那个许久未见的女儿升起几分思念，又听林思思那么说，就想上门赔礼道歉，只是没想到宋浮的态度这么冷淡。

　　但终归是自己对不住这孩子，林婉陪笑道：“是思思告诉我的，那孩子不懂事，私自来打扰你，回来就说被你朋友辞退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代她向你赔礼道歉。”

　　一楼的窗帘已被拉开到两侧，落地窗将院内的光景尽收，秋千吱呀吱呀独自晃动，总觉得下一秒它就要因为这黏腻闷热的气温滴下漆水，宛如拉长未落的口水。

　　“道完了？”宋浮收回视线，挑眉，“道完就走吧。”

　　没想到她这么不留情面，林婉坐立不安，“小浮……”

　　“不是道歉吗？我不接受，你走吧。”宋浮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想让林婉快些走。林婉比起同龄人保养得要好些，却仍然比宋浮记忆中衰老许多，像在时间里逐渐化掉般，莫名让她有些恐慌，这种恐慌不止是来自于变化，也来自于她内心涌动的不安。

　　“你……最近还好吗？”林婉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仿佛真的是一个关心女儿的妈妈，“听说宋氏现在不是你在管理，是他们家欺负你了吗？”

　　宋浮最受不了的就是没资格的关心，好像轻飘飘说一句就能改变什么一样，既然当初选择了抛弃她去继续深造，那就应该再也别回头，而不是得到想要的一切之后再回过头给她点关心，施舍一样，赌她会扑上去原谅一切。

　　那她算什么？笑话吗？还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

　　“和你有关吗！”常野扣入她的掌心，十指相握，宋浮也静了下来，她是独立的人，现在她能够肯定的是，她讨厌林婉，讨厌强行塞给她的垃圾，这是她的心。

　　宋浮笑道，肩旁一抽一抽，“你是以什么立场在问我这个问题呢？林婉女士。”

　　“如果是林思思的母亲的话，那不好意思，恕我无可奉告。如果是我的母亲的话，那更不好意思，我母亲在我七岁时就死了，您是？”

　　她说得林婉脸上一阵白一阵红，颤抖着嗓音，“我知道……我知道你原谅不了我，我当时也是太年轻，身上又没钱，宋家条件那么好，你的生活条件会更好，我怎么舍得让你和我一起吃苦。”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回来找我呢？如果你不出现，如果你女儿不来打扰我，我现在过得也很好啊，”宋浮下意识地想去掐自己的手，却发现常野牢牢地攥住她，原本激动的情绪一下被抚平，她音量回到平常，说道，“还是说一个林思思不够，还想再找个人给你养老。”

　　“不是的，不是的……”她的脸一下子刷白，眼泪刷地留下，正如她刷地消失，又刷地出现。

　　“你走吧，”宋浮对她垂眼泪两行的作态没兴趣，她不耐地说道，“也别让林思思来找我，自家的女儿管不好，我就让警察替你管。”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是我当初没好好照顾你，要是我当年带你走……”

　　“林女士，”宋浮打断道，“人生没有如果。”

　　“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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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