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鱼无涯，回头是岸》琴书倦

7、007

　　大概是那天“性骚扰”言论杀伤力太大了，陆璐那天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夏昀霖了。

　　呃……也不是没有见过对方，就是夏昀霖一见到她就跑了。

　　宿友对他的态度转变感到好奇，每次见到陆璐都是一副想吃瓜的欲言又止模样。

　　不过她没问，陆璐也不会主动说。

　　同时陆璐也将这几天的生活重心放在了照顾陆母上。

　　割息肉虽然是小手术，但也是体内手术，术后的恢复还是有些麻烦精细。

　　她深知自家父亲是个什么鬼德行，干脆在周一周二的时候请了假，去医院专门照顾陆母。

　　周六的手术，周一的时候就恢复得差不多，医生查看完陆母的术后情况后又一次和陆璐叮嘱了些要点，就说明天可以办理出院了。

　　陆母不想在医院里浪费钱，周二一大早就催促着陆璐去办出院。

　　来回折腾了大概三四个小时，母女俩可算办完了出院手续打到了车。

　　在车上的时候司机看着她两从医院出来，习惯性地拉起家常，三言两语间就把陆璐的年龄和一些基本情况说得七七八八。

　　陆璐蹙着眉语气不太自然：“妈，你不是晕车吗？”

　　“哎哟，这点路有什么好晕的。”说完又开始：“有没有适龄的小伙子啊？本地的最好。”

　　陆璐翻着白眼，不耐烦摆在脸上，打断司机的回话；“前面的国道这个点很堵，走小道。”

　　司机也听出她话里的不舒服，连道两声“行”，手上打着方向盘。

　　没了聊天，司机专心开车，母女俩可算在饭点前回到了家。

　　陆璐简单地收拾了陆母的行李，转身又投进厨房思考要做什么。

　　家里没有什么菜，陆璐只能先把粥煲上，和房间里休息的陆母说一声，就拿着钥匙出门买菜。

　　她一边思考中饭做什么，一边朝小区门口的超市走去。

　　虽然医生有叮嘱少吃点牛肉和鱼鲜，但陆母这么多天都吃的医院那淡得出鸟来的清淡小菜，陆璐有些担心她的营养跟不上。

　　于是再买完素菜后，在肉摊面前犯了难。

　　临近饭点的肉都不是最新鲜的，封在盒子里的肉也可能是昨天卖不出去剩下的，她看了看，最后让肉场的员工给她现切了一斤排骨。

　　等待员工砍排骨的空隙，陆璐点开手机给陆母发短信。

　　【我在超市，家里纸巾还够吗？】

　　【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你有什么想要吃的吗？】

　　【……】

　　直到排骨递过来了，陆母才回了一个想吃水果。陆璐把肉往购物篮里一丢，动作干净利落地往水果区走。

　　拎两袋苹果和橘子，又看到有新上市的本地草莓，拿起一盒，分量两人吃刚好。

　　陆璐秉承着不便宜陆父的心态，拿的水果柠檬和牛奶都是两人份。

　　饭点没什么人，收银台只开了一个窗口，前面有一个正在付款的人，收银台上摊开的商品有些多。

　　陆璐收回视线，将购物篮放在收银台的空位上，安静等着。

　　她拢了下耳边的发，感受到前面那个人的视线，本就不算好的心情在此时此刻有些烂，抬眼正打算没素质问“是不是没见过女人？”，结果所有的话在看到对方的丹凤眼时哽住。

　　……是认识的人啊。

　　陆璐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口罩上，所有的烦躁情绪和不耐烦都收了起来，露出了亲切的温和笑容，“好巧啊，小白同学。”

　　沈飞白点头，也觉得有些巧，甚至有些意外。

　　脑中莫名地想起她在医院电梯时说的那句“有缘再见”。

　　这是不是……也算种缘分？

　　沈飞白不经意间又看了她一眼。

　　可陆璐也不是很意外。

　　陆母只所以送去区中医院，不过是因为陆母医保绑定的社康是区中医院的下属社康。

　　这位“小白同学”是本地人，家里人受伤之后又送去了区中医院，那么会在一个社区里遇见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不然她怎么会连联系方式都不要就直接走人呢？

　　陆璐见他买单买的差不多了，将购物篮里的东西一一拿出，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你家也在这附近啊？”

　　好吧这句话有些明知故问了。

　　沈飞白“嗯”了一声，垂下眼，目光隐蔽地落在了她的眼睫上。

　　他看到她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又看到她的眉尾处有一颗小小的痣藏在眉尾的毛流中。

　　他自认为自己的视线隐蔽，但却没想到对方还是注意到了，抬起脸一脸困惑地问他：“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沈飞白摇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变相承认，连忙给自己找补：“我刚刚在发呆。”

　　陆璐接过收银员递过来的袋子，发出鼻音：“嗯哼，发呆？”

　　沈飞白：“我没有盯着你看。”

　　陆璐强迫症似的把商品在塑料袋里码放整齐：“你要是直说的话，说不定还能留下个好印象。”

　　“好吧。”沈飞白坦白：“对不起。”

　　“没关系。”陆璐付钱拎了拎袋子的重量，和他并肩走出了商场，同时开启新话题，“你家也在欣隆苑小区么？”

　　社区的划分并不是按照单一的小区划分，而是按照街道和道路划方框这么划分。所以这位“小白同学”和她可能是同一个社区，但不一定是一个小区。

　　陆璐口中所说的“欣隆苑”就是超市里所在的小区，整个小区陆陆续续开发了十多年，从一期开发到五期，再加上别墅区，整个小区大到从南门走到北门要走半个小时。

　　沈飞白点头：“对，你家也是？”

　　“对，在二期。”

　　欣隆苑一期和二期是最先开发的，陆璐家买的比较早，所以住在二期。

　　不管怎么说都是同一个小区，沈飞白又一次想起那句“有缘再见”，没缘由地很想问她，这样算不算有缘？

　　但他忍住了，因为理智告诉他这样很唐突，他今天已经很失礼盯着她的脸看，不能再说出这种话了。而且……他家在别墅区，和二期一东一西，又远又不顺路。

　　缘分好像到此为止。

　　陆璐的视线在他手上的腕表看了一下，大概也明白了对方和自己不顺路。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拎着袋子艰难地抬手挥了挥，还是那句“有缘再见”。

　　她的东西不算多，但又是水果又是牛奶，也有些重量……真不知道是该说说他不上道还是太腼腆，都不知道帮女孩拎一下东西。

　　系统的声音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起：“你不打算把他抓紧鱼塘里吗？这可是这么多天遇到的第一个三十万。”

　　“我这不是在做嘛。”陆璐换了之手拎东西。

　　那可是她的天菜，很符合她对鱼的标准。虽然两个人住的有些近，但那一点都不重要，因为下个月她就要搬出去。

　　“先吊着呀。”陆璐感慨：“反正确认关系之前，暧昧几个月也很正常。”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是单身，没有情感纷扰。毕业前就把人丢进“鱼塘”里，保不准会出什么事，她对异性一向是不信任的态度，思来想去后，还是吊着最安全。

　　系统不能完全理解，但系统本来就不插手宿主的事情，只负责颁发奖励，所以它也没再说话。

　　沉默中，陆璐拎着东西回到家，颇好的心情在看到客厅的烟灰缸时荡然无存。

　　她鼻尖轻动，嗅着空气中的烟草味，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无名火。

　　绕过玄关，看到半躺在沙发上的陆父，手中的东西可以说是砸在餐桌上，发出沉闷地声响。

　　只是这些似乎还不够，她打开冰箱时也发出了很重的声响，苹果扎实地砸在冰箱的分栏玻璃上，引起了陆父的不满。

　　“女孩子家毛手毛脚的，吵到你妈了怎么办？”

　　陆璐不甘示弱：“你还知道我妈生病了在休息啊？那你还抽烟。”

　　说完动作用力地关上冰箱，发出“嘭”地一声，拎着菜肉走进厨房。

　　她本来想关厨房门的声响也重一点，但一想到陆母确实在休息，暂且忍了。不然一会吵起来了，又是陆母在其中充当老好人的角色。

　　陆璐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就觉得烦躁，决定先不管这人，开始做饭。

　　先用淀粉把排骨洗干净，铺在切片的莴笋上，撒上豆豉和盐调味之后上锅蒸。

　　上海青和蘑菇就简单清洗一下，蘑菇切片放到一边备用。油热下上海青和蘑菇条，挤点鸡汁倒点水，盖上盖子焖煮几分钟就可以出锅了。

　　她端着饭菜出去，去房间里喊陆母吃饭，结果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陆父已经坐在桌前动起了筷子，边吃边拿着手机傻乐。

　　早知道带妈妈出去吃了。陆璐翻了个白眼，给陆母盛好饭后，又重新去厨房拿了副碗筷。

　　一家人的中饭吃得沉默，陆璐没有说话，坐在离陆父最远的位置，表明了态度。

　　陆母知道她和陆父的关系不好，午饭后就来到陆璐的房间劝：“你就算再怎么看不惯他，他也是你爸。”

　　陆璐开电脑的手因为这句话滞了一下，心中只觉得自己没有立马返校时今天犯得最大错误。

　　“是吗。”她面上平静：“那真是晦气。”

　　“你这孩子。”

　　陆璐懒得再和陆母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点开电脑上的文件没再多看她一眼：“我要上课了。”

　　陆母嘴唇翕动，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她已经戴上耳机，只能讪讪地走出她的房间。

　　陆璐松了口气，取下耳机，点开PDF文件。

　　陆父在家的时候，陆璐就在房间里闭门不出，房间门关得紧紧的，谁来敲门她都装死，只有在饭点的时候才会出去。

　　有时候甚至到了饭点都不会出房间。

　　不过因为陆母刚做完手术的缘故，陆璐自觉包揽了今天的做饭工作，她定了个五点半的闹钟，决定那个时候在小程序上买菜，等菜到了直接开始做饭。

　　时间过得很快，陆璐看完四节网课时，就差不多到了时间，她出门往厨房走去，就看到水槽里没有洗的碗筷还有茶几烟灰缸里烟头。

　　吃个屁！

　　她火气上来，直径朝外放短视频的陆父走去，“碗为什么不洗？是等着我洗还是我妈洗？”

　　陆父抬头来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生气，嬉皮笑脸，“哎呀，不就是个碗，我等会洗。”

　　“等会是什么时候？家里的规矩就是这样，谁没做饭谁洗碗。你这个碗吃完饭不洗，现在不洗，是等到我妈病养的差不多了再来洗吗？”

　　她这话听到陆父耳中有些刺耳。哪有孩子管老子的？

　　他有些不高兴：“我又不是说我不洗！”

　　陆璐冷笑：“那你现在去洗啊！”

　　她的态度和语气说不上好，戳着陆父一直以来薄弱的自尊。大男子主义的陆父下意识地想要挥手打过去，又想起她长大了，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高，忍住了动手的冲动，但嘴上却不留情。

　　“这是我家，你看不惯就滚出去！”

　　又是这句。

　　从小到大陆璐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么一句——她贪玩了，陆父会让她滚出去；她吃饭慢了，陆父会让她滚出去；父母吵架吵到她睡觉了，她抱怨一句，陆父也会让她滚出去——在陆父的概念中，他的权威在来源于此，他应该是这个家说一不二的大家长，在他的世界里，无论是陆母还是陆璐都不过是依靠着他的附庸。

　　她们一个是外姓、一个虽是同姓但却是女儿。

　　她们是“外人”。

　　“不是‘给我滚出去’就是‘你别读书了’。”陆璐嗤笑一声，心中愤怒发酸的同时克制住眼眶盈满的眼泪，“你除了这两句话还能说点什么有新意的吗？”

　　她不等陆父反应，回到房间飞快收拾好电脑和手机，挺直着腰杆走到客厅。

　　“我这就滚出去。”

　　她冷静又歇斯底里，“我滚出去死外面，你就指望着你这破房子给你养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