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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邬有随即说起了自己的事情:“我在外面发现一种病毒,受到传染的人会相信某种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就在眼前,在接触之前还感到难以置信,接触之后就感到痛心疾首,往往只有一个事件中心的中心者才能仿佛置身事外般清醒,这个中心者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是通常一个人在一群人的包围中不太能坚持自己的想法,到最后还可能反而成为被同化最深的那一个。
      举个例子,某个中心者工作回家,家里人突然对他说妻子怀孕了,他感到不可置信,因为自己根本没有娶妻,更不可能生子,连妾室外室红颜知己都没有,更不用提和别的女人同床共枕,从小到大,他只和自己的母亲有过幼年时同枕共席的经历。
      他对自己的母亲说,这不可能。又对自己的父亲说,我根本没有娶妻。二老都一脸不赞同的表情看着他,母亲劝他说,忍忍就好了,夫妻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和,没有过不去的坎,还说有身孕的人不能生气,赔个不是,难道妻子能不理解丈夫的?
      他坚持自己的说法,根本没有妻子。
      父亲勃然大怒,抄起门闩就要给他打板子让他承认自己有妻有子。
      他抵死不认,父亲最后丢了门闩,颓丧又气恼地背着手,头也不回走了。
      母亲也不肯再理解他,只是叹气,又整日拭泪,哭得几乎要瞎了眼睛。
      他不得不同意了父母的要求,承认自己有一个从小青梅竹马的妻子,还得承认自己某一夜外出未归砍柴的时候是在兽性大发逼迫妻子给自己发泄……有一就有二,诸如此类,不胜枚举,他又见了妻子,那妻子貌美如花,娇娇怯怯,含羞带笑看着他,性格温润可人,行动如风拂柳枝,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出几日便叫周围的邻居人人夸赞,邻居们也受到影响,对着他说,不要得寸进尺,又说,作为丈夫要体谅妻子的难处,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妻子有孕在身也忍一忍脾气。
      他刚听到的时候,差点气晕过去,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的还是妻子,温柔体贴,殷勤小意,嘘寒问暖。
      后来,多听几次,他就习惯了,心里还想,有那样的好妻子,也是他的幸事,若要按往日的身份地位,绝不可能轻而易举娶到如此之妻,况作为妻子,侍奉公婆,照顾丈夫,做得无一不好,只作为弱女子,也坚韧可靠,进退得宜,看在她照顾的份上,也留几日再说。
      时日越长,他就越着了魔似的给自己找理由喜欢妻子,算起来,其实不过月余。
      妻子没多久流产了,他完全把自己当作丈夫,照顾妻子,努力工作,尊老爱幼。
      等我们去探查的人发现情况不对莽撞冲进去,发现妻子是个不应该存在的人,个个震惊,修为低下头脑不清的险些有人要抢那妻子而去,还是我去看了,发现不对,将他们救出来,待要重伤那人,病毒就消失不见了,众人都回过神来,一阵后怕。
      我们做了记录,村民们都有那段时间的记忆,没有看见那个妻子,他们的神志就逐渐回笼,随着时间流逝,关于那个妻子的记忆在迅速模糊,不过三五日,大多数人就忘记了之前还有这么个人,修为越高,坚持越久,我记得还算清楚。
      虽然那个妻子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不知来历去向,但存在就有痕迹,随着所谓妻子的离开,连存在过的痕迹都不见了。
      那一群受到影响的人里,中心者受到的影响和伤害最大,本来他可以置身事外,因为那个妻子对他的影响不起作用,即使旁人刚开始听见他对人说自己多了一个怀孕的妻子都发出疑惑并以为他在开玩笑或者真以为他避开全村人的耳目娶了外地姑娘,见到听到或者接触就会令旁人改变主意,转而改为对他劝解。
      他刚开始听见这些话,几乎要当面呕吐出来才能让自己的厌恶表达出去而好受一点。
      后来他听得越来越耳熟,私心重了,想顺水推舟,旁人推波助澜,事情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旁人都只是受到妻子影响而认为那是他的妻子,他却是在发自内心认同这个观点,他让自己相信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就是自己妻子,并且真把那个女人当作自己的妻子。
      在我将那个女人或者说那个病毒赶走之后,他反而惶惶如丧家之犬,苍然涕下,先是怒气冲冲想找我算账,众人都劝他妖怪走了才好,他不肯信,找众人要肯定,问我的妻子肯定是天底下头一个好人,对不对?没有人回答,众人都将头撇开不肯看他,也不承认,只是要拉他从地上起来。
      他知道打不过我,开始跪在地上磕头,旁人都拉不起来,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让他对着我,口中喊着些请求的话,说我那妻子如何如何好,如何善良真诚,肯定不会是坏人,千万别害她性命,别伤了她。
      但周围的人没有一个附和他的话,他的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问众人,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承认,明明之前这样说话的人,都是他们,他们这样对他说,他相信了,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呢?他还喃喃说,妻子又怀上了一个,他要回去照顾。
      看起来是疯了。
      走之前,我去看过他一次,他疯得很彻底,看见我,一会指着鼻子大骂,一会丢东西砸过来呜呜咽咽哭得满脸鼻涕眼泪,一会又蹲坐着往外看,说妻子要回来了,他要在门口守着等,一会又叹着气说,肯定是他没照顾好妻子,才让她回家去了,应该煮一碗鸡汤,等妻子回来补一补。
      他的父母要给他喂饭,他把饭砸了,哭着问为什么,又说难吃极了,完全比不上妻子的手艺,说完一句话,他又蹲下身去,用手把饭捧起来,突然往嘴里塞,说不能浪费,妻子看见会不高兴的。
      大概这辈子都没机会好起来了。
      还有一个例子,二号中心者的故事,她幼年就死了爹,一个娘养大,小时候经常被人欺负,后来家里的两个兄弟长大了,吃得比她多,做得比她多,忙得比她多,比她好看,还比她聪明有前途,即使大家不是有心贬低,她也往往在旁人口中的对比里落下阵来,谁也比不过,再后来,她也到了自立门户的时候,大家都忙得团团转,顾不到她,日子就一天拖一天。
      据她所说,有一天夜里,她看见天上有流星,许愿说,希望爹爹回来。
      晚上回家就发高烧,睡了好长时间,朦朦胧胧感觉有人在她额头上放湿帕子,等醒了,听见门外有陌生男人的声音,再一想,发现那是病着的时候,梦里听过的嗓音,推开门,家里客厅坐着比记忆里老了许多的父亲。
      她愣住了,她娘对她说,你爹回来了,还站在那里做什么,难道不认识?
      她很激动,问爹不是很多年前就死了?
      她娘说,不是死了,是失踪,当初你爹一出门就没回来,大家都没找到,才失踪,现在回来了,好好在这坐着,你别青天白日咒你爹了,快呸呸呸!去去晦气。
      她将信将疑,两个兄弟回来,跟爹打招呼,似乎早就知道,她是最后一个。又问了些话,一一都能对上。
      她就信了,即使她当年是亲眼看见过她爹死后的尸体的小女孩,现在也宁愿相信一个谎言。
      一个明摆着拙劣不堪而依然有人愿意相信的谎言。
      周围的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又对她说,好好照顾你爹,别辜负他好不容易回来的一片心意。
      还有人见着她就夸,比以前漂亮多了,爹回来了就是不一样。
      又或者,一家五口,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好日子就要来了。
      我们去的时候,她先是抵死不认,然后发现我们根本不相信,开始哭诉,在终于发现我们无动于衷,依旧要动手的时候,她几乎是以死相逼让我们滚蛋,还是我,动手之前,那东西就跑路了,连影子也没抓住,离开之后,周围的人都恢复正常,只有中心者还沉在之前的世界里,表面看起来很正常,要说两句话,她就冷不丁开始提她爹。
      周围的人说起来都叹气,提起她,都知道附和她说她爹还活着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回家的话,她就会很高兴,而且,如果有人邀请她跟着回家,她也愿意,并不抵触反抗什么。甚至在结束之后,她还能自己收拾衣裳,穿好鞋子,提着篮子和东西,一步一步原路走回家去。
      别人若问,她也笑着说。
      与她交谈,毛骨悚然与天真可爱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人身上。
      这些都是记录在案随时可以翻阅的。
      你跟我一起出去,我安心些,也不怕什么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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