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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血吻 ...

  •   苏伯琼听到顾亭尘所说,下意识一手抚上下腹。

      近几日他总觉灵脉有异,起初只以为身心俱疲,未曾想是因为……

      先前无论顾亭尘在床榻之间如何折辱他,他都忍了,可此时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令那耻辱感犹如洪水决堤,漫过了他最后的希望。

      古来求仙问道,无奇不有,倒不是没有过男子可生子一说,却也是要种种机缘。

      可为何会落在他头上?

      一阵剑光拂过,利剑重出,此时要刺的却不是顾亭尘,而是他自己。

      不过剑尖未抵他喉头半寸,被顾亭尘两指捻住了。

      “寻死?没那么容易。”顾亭尘道,“本尊都委你重任了,你怎么敢撂挑子?”

      “入阁之人立过誓,生死皆为诡阁之人,难不成你自己忘了?”

      苏伯琼听着顾亭尘之言,回想起为出入这诡君所在的金光大殿,他同其余入阁追随诡君的人一样,立过血誓。

      尘门诡阁助所有入阁之人成愿,代价便是……生前死后都是诡阁之人,由诡君差使,再无自由。

      剑鸣铮铮,迫于诡君灵力,收回了苏伯琼的灵识,顾亭尘原本捻剑的手再次扣住他下颌:“你忘了也无妨,这诡域中的咒言可不像仙府中的那般脆弱,言灵一出,便会锁于你魂魄之上。”

      “只要你魂魄不散,言灵也不会消。”

      顾亭尘说到此处,苏伯琼的脸色顿时再度苍白几分。

      他本气质出尘,此时浑身汗透,面色煞白,唇瓣见不得一星红,怆然咳嗽,难免有种濒临破碎的楚楚可怜。

      可那眼神从来不甘示弱,撇开情浓难却之时,总是腾腾凛然,像是锋利的刃。

      “你既立过誓言,本尊便会助你成愿。”顾亭尘抚着苏伯琼下颌的线条,声音故作温软,“我立下的规矩,自然要遵守。”

      苏伯琼别过眼,并不看他。

      恶煞符存于诡君灵识之中,较贴身之物还锁得紧,不可能轻易给他。

      要么顾亭尘心甘情愿奉上,要么——

      他眼中杀意更显……

      就是杀了此人。

      “想杀了我?”顾亭尘一眼看穿了他,“可惜这真是有点难啊,美人。”

      此刻苏伯琼下腹灼来刺痛,那眼中浓烈的杀意转眼消失,余下的只有一层薄薄的水雾。

      饶是顾亭尘,也微微愣怔了一瞬,但这一瞬实在太过短暂。

      “你不过是想要恶煞符,对于本尊来说,实在太简单了……”顾亭尘眼里含笑,“但不过就只是个自小收容你、教了你几年剑法的老头子,有什么值得惦念的?”

      他的手指滑过苏伯琼的耳畔,声音也贴了上来:“值得你这么委曲求全地在这里待上数月之久?”

      苏伯琼不开口,顾亭尘便继续道:“你不答,那便不是了?”

      “值得你留在此处的是谁?”

      苏伯琼疼痛难耐,额间生出一层冷汗,顾亭尘的手抚过他后腰,忽将他搂住。

      “你这个……”

      你这个疯子。

      苏伯琼气力虚弱,连挣脱怀抱的力气都没有,想说的话也仿佛碾碎在了齿间,难得完整。

      顾亭尘继续说:“你要记得值得的是本尊。”

      “你爱慕本尊,才会留在诡阁……”

      苏伯琼听到这里,嘴唇无力张合,难出一语。

      腹中绞痛恍若毒蛇啃噬,他已疼得再度晕了过去。

      ——

      大巫不到半个时辰,又被传召了一次,心跳到了嗓子眼。

      诊脉之后他朝顾亭尘行了一揖,说:“回阁主,这苏公子多日纵……啊不,多日身心疲累,现下胎象不稳,我已熬了安胎药,过会儿便送来。”

      顾亭尘淡淡“嗯”了一声。

      大巫心下忐忑。

      这阁主的意思到底是要保孩子还是不保?

      唉,太难琢磨了,还不如去给猪妖接生。

      “阁主……”大巫心里默默嘀咕,嘴上试探着开口,“我可以走了吗?”

      顾亭尘不知在想什么,只再次瞥他一眼:“留着做什么?”

      大巫:“我……”

      留什么?留孩子还是人?还是都不留?

      大巫快要汗流浃背。

      顾亭尘再度开口:“快去熬药。”

      大巫得了恩赦,松了口气,屁颠颠干活儿去了。

      ——

      不久之后,苏伯琼醒了过来,衣衫已被换了一遍,面上还是一片惨白,仿佛是精心用纸扎的人,碰都不敢碰,一碰就碎了。

      鼻尖涌来药香,顾亭尘还坐在床侧,手上拎着药碗,伸手递给他。

      “堕.胎药,想喝吗?”

      药碗递到了苏伯琼唇边,顾亭尘问道。

      苏伯琼咳嗽一声,眼睫一颤动,却是不搭理。

      药汤气味他一闻就知道有安神之效,绝不可能是堕.胎的东西。

      顾亭尘笑道:“你不想喝堕.胎药,是想真心孕育本尊的骨肉吗?”

      苏伯琼咳嗽得更厉害,更不想对着眼前的人吐露只言片语。

      顾亭尘料到这场面,也不着急,居然撤开了药碗,张口自己喝下了些许,转而再次拎住苏伯琼的下巴。

      二人唇瓣相触,苏伯琼的嘴唇被迫翕张,齿关随即被撬开,苦涩的药水直直流过唇舌,灌入胃腹。

      “咳咳咳……”

      饮下一口药汤,苏伯琼呛咳不止,顾亭尘暂放下了药碗,道:“你不喝药?我便如此喂你。”

      “你姑且试试,不日我这么悉心照料腻了,说不定真会动手杀了你,省得你自己瞎折腾落个空。”

      苏伯琼知道顾亭尘口中不出狂言,这人是真的说到做到。

      他呼出一口气,不得不接过顾亭尘再次递过来的药碗,将药汤一饮而尽。

      顾亭尘见他喝下了安胎药,似是颇为满意,忽然道:“我可借予你恶煞符。”

      苏伯琼身形一怔,终是抬眼定定望着他。

      “但我有个条件。”顾亭尘又道,“你需将这腹中骨血平安带到这世上。”

      “若你完成此事,我便将恶煞符借给你,也准你回蓬莱,但事成十五日后,你需带着此符,从此留在我身边。”

      “如若你没回来……”

      “本尊便屠了蓬莱。”

      苏伯琼望着顾亭尘的眼睛,这双眼睛带着笑意,却令他遍体生寒。

      “如此约定,如何?”

      顾亭尘垂下身来,复探出一手,虚虚同苏伯琼十指相扣。

      帐内似春暖,苏伯琼的心却冰至极致。

      “不……不可。”

      苏伯琼回过神,抽出自己的手,喘着气道。

      顾亭尘露出一脸不解之色:“不可?你不是心心念念着,要救你师尊吗?”

      苏伯琼薄唇微颤,一时难语。

      而后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死志既存,便就在此时了断吧……

      顾亭尘察觉到异样,立即扣住苏伯琼双颊,而后落下一道吻,阻了此人不要命的行径。

      这吻既深且长,状似亲昵,却带了痛和血。

      诡君是真窝气了,松唇之后一把扼住苏伯琼的咽喉——

      这一扼将苏伯琼掷于被褥上,却几近将他浑身筋骨震断,连底下的床板都裂了。

      “若是还想寻死,我便让你产下此子之后,再怀上一次。”顾亭尘俯身,盯着苏伯琼的双眼道,“来看看你究竟想折腾多少次。”

      “你这皮囊若还是这般养护得宜,无论多少次本尊都可以奉陪。”他的指端摩挲起苏伯琼的下巴,眼神滑过雪白的脖颈,脑中已涌过数种还没折腾过的法子,此时却堪堪忍住。

      “不停为本尊育子,自此再不能回蓬莱,如何?”

      苏伯琼望着顾亭尘的眼睛,咽下了唇间腥气,虚虚道:“你怎会……放我回蓬莱?”

      顾亭尘说:“诡域之中,所有许诺都附言灵,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最后他说:“不可自尽。”

      “否则我说过的话,都会灵验。”

      ——

      顾亭尘戏弄完人,便拂袖而出,不过一个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大殿数里之外。

      等候多时的左右副使双双跪下,齐声道:“禀阁主,蓬莱之人已受重伤打道回府,近日是不敢叨扰诡域了。”

      “蓬莱人心涣散,也就这点儿本事。”

      顾亭尘嗤笑了一声,又道:“传出去,蓬莱府首座之徒苏伯琼,同诡君有染,如今身怀诡君血肉,身属诡域,同蓬莱府再无瓜葛。”

      “阁主?”

      左右副侍双双一歪头,以为自己听错了顾亭尘之言。

      “将这消息放出去,越远越好,蓬莱府的人,一个都不要漏。”顾亭尘重复了一遍,“听不明白?”

      “属下遵命!”

      左右两道身影倏忽不见,只留下一黑一白两片长羽。

      ——

      苏伯琼被顾亭尘晾在了一处竹楼之中,一晾下,便是十天半把个月,难得落了个清静,但这几日腹中时常滚过阵痛。

      他回想起数月种种,心中更是痛不欲生,数次想要自断经脉,毁去腹中孽障,但还未出手,就被那言灵之力生生束缚住。

      他人在这诡域中是不得不死,他是不得不生。

      司药的大巫每日准时送来汤药,苏伯琼除却吃药便是长睡,睡梦中他仍是摆脱不了顾亭尘的身影,醒来后背濡汗潮潮,当真后怕。

      变故便在此日,他腹中疼痛难耐,额间落下豆大的汗珠,理智都要一并崩塌。

      他想叫来大巫,于是下了床榻,推门而出,却是两眼一黑,整个人直接栽上了竹楼边的长阶。

      原是不染微尘的白衣边摆逐渐浸透了赤血,苏伯琼只听着自己错乱的心跳,恍惚间看到了大巫急匆匆拎着药箱奔来的身影。

      ·

      大巫见苏伯琼摔在竹楼阶上,石阶上都沁了半丈血,立刻吓得脸都白了,平日传唤灵鹰用惯的口哨都吹走了调。

      灵鹰传信后不久,顾亭尘风尘仆仆而归,看见床榻上面色苍白的苏伯琼,侧脸冷至极致:“怎么回事?”

      大巫哆嗦着回答:“回回回阁主……您的血脉恐怕保不住了。”

      顾亭尘皱着眉头:“我问的是人。”

      大巫脑子空白,半晌才反应过来:“回阁主,苏公子他……他流产了,但是修为深厚,维系着命脉,无大碍,只是需要好些日子调养。”

      “只是这孩子,您春秋盛年,只要有心,必然能枝繁叶茂……”

      大巫觉得顾亭尘心情不佳,于是开口安慰。

      阁主那么想保下孩子,此下恐怕有点儿伤心。

      顾亭尘反道:“你哪只眼睛觉得我春秋了?”

      大巫身形一僵。

      顾亭尘道:“本尊风华正茂,离春秋还差了一截。”

      他坐在床侧,一手搭上了苏伯琼的手腕,亲自诊起了脉,过了一会儿,眉头才舒展开来。

      “愣着做什么,是不想待在诡域了?”

      大巫连连应是,拔腿就跑,心想着——

      看来阁主在意的根本不是那个还未定形的“孩子”,而是……那气质卓绝的“叛徒”。

      ——

      顾亭尘的声音惊醒了原在昏睡的苏伯琼,他甫一睁眼,就看到了最厌弃的人,胃腹一阵翻江倒海,着实犯起了恶心。

      “这么些时日不见本尊,你就憔悴成了这副模样。”顾亭尘似在惋惜,“可见你一日一刻都离不开本尊。”

      苏伯琼微蹙长眉,并不想应他。

      但是他灵脉正在缓慢修复当中……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片刻后他察觉到那孽障——

      不见了!

      心下不知该如何形容,又是欣喜,又是酸楚,再是……

      他抬头望着顾亭尘,见到这人缓缓勾起了唇角。

      顾亭尘优哉游哉地临他身侧,一掌扣上他后背,几近控住他浑身灵脉,拎着他的命门:“如今本尊的骨血不见了……”

      “看来时机还没有到。”顾亭尘一面这么说着,一面抚着苏伯琼的脊梁,“本尊说过准你回蓬莱府。”

      “副使领路,你明日便可拿着恶煞符离了诡域。”

      苏伯琼却是冷笑:“你没有这么好心。”

      顾亭尘倒是有了耐心,轻啄了下他的耳侧:“本尊说过,便会做到,如今这血脉消失,你便也没了这差事。”

      “会借予你的东西自会给。”

      “但你须得记得,十五日之期。”

      凑于耳畔的气息分明灼热,苏伯琼却再次觉得遍体生寒。

      他后撤半分,顾亭尘便会将他拉近一寸,此时搂着他,缓缓道:“十五日后,连人带符回来。”

      “若你回不来……”苏伯琼下巴吃痛,是顾亭尘指端用力,令他抬眼对望,“本尊亲自去接你。”

      “蓬莱府上下之血,皆为你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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