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余生(GL)》澜野

20、第二十章

　　{来年}

　　那天傍晚，夕阳美的像少女羞涩的脸庞。我从极乐宫出来，抱着沉沦一路小跑到余生的寝宫。这三个月我天天如此，我发现每次她听到我唱曲的时候，眼睛都会动。我知道她是清醒的。可无论我怎么唤她，就是看不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我推开门，一阵凉风拂过我的鼻尖。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夹杂在风里。那道消瘦却修长挺拔的身影被余辉度上了一层金边，我手一颤，沉沦掉落，摔出哀嚎之声。她转身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扑进了她怀里，抱住她。

　　那身体还是冰凉冰凉，仿佛刚刚从冬眠中苏醒。我知道她一定从未这么与人亲近，因为我感到她的身体瞬间僵硬。一缕淡淡的血腥味飘入鼻间，我疑惑的想从她怀里起来，却猛的被她揉住。

　　我惊了一跳，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如此。只是被她身上冰冷的气息包裹住，我的全身像被火燎般灼热，不自主的紧紧贴住了她。兀地她又猛的推开了我，我看着 她苍白透明的脸，胸口阵阵钝痛。我想她只是不习惯而已吧，于是我笑着对她说，“余生，你终于醒了。”

　　她看着我，眼神还是那样的淡漠，她问她睡了多久。我说久到我以为她再也不会醒过来。就像她带着琼天离开云窈宫时一样，她摇头没有说话，然后抱起沉沦轻柔的抚摸，那沉迷怅惘的神情是我没见过的安宁。我想她大概是想起了什么吧，比如琼天，比如寒极地。

　　无声无息的，孤寂苍凉的，凄美妖邪的，她笑了。就像一朵静静盛开的血莲花，安静美妙。心轻轻的抽搐，娘说余生是苦命的孩子，我们都欠她太多太多。在这个笑容里我明白了，懂了。

　　我在她眉上轻轻一吻，她的眉和琼天的一样是浓黑的剑眉。我说，“这样的你，真让我心疼。”真的，很心疼。娘闻讯而来的时候，她问娘，“是不是我无论做什么你们都不会怨恨我？”我们说是。她又笑了，忽然我就觉得为了她的笑靥让我用什么去换都值得，甚至是生命。

　　余生恢复的很快，她说小时候有次也是这样，差点进了鬼门关，在药缸里泡了大半年，身体被重新塑造了一遍，比一般人强上几十倍。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神飘向远方，好象说的只是不相干的人。娘只是痴痴地看着她，怅然落泪。我不知道她是因为余生还是想起了爹。

　　她还是一个月出去杀一个人，偶尔会来找我抚琴唱曲。我只听她唱过一次，声音清脆悲凉，透着决绝无情。每次见到她，脸色都苍白透明，我知道她是个惜命的人，但忘了她也是个不要命的人。她只在该惜命的时候惜命，她说杀手可以不想死，但不能怕死。

　　娘说琼天，寂寞，但孤傲。我想余生也是。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在阳光下几乎透明。那天我去红莲池找她。她总喜欢坐在池边看红莲，一看就是一整天。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弓着身咳嗽，咳的很猛烈，她全身都跟着抖动。咳了许久，她仰起头，闭着眼紧皱着眉头微弱的喘息着。有淡淡的血腥味散发出来，然后我看到了她手上和嘴角的血。黑色浓绸的血。

　　她抬眼看到了我，有丝自责和慌乱，“你看到了。”然后又开始咳，比刚才还猛烈，她呕出一口腥臭的黑血，几乎要一头栽下去。我冲过去扶住她，心里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流淌。

　　她愣愣的盯着地上的血迹出神，然后说，“不要告诉娘。”我慌乱的点头，问她，“你是不是中毒了？去我寝宫，我帮你看看。”她摇头，“不用了，来年，送我回去。”

　　她虚弱的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吓人。我守在她床边坐了一夜，她呼吸微弱，要不是时不时的咳一声，我真以为她已经死了。想到死这个字眼，我忍不住鼻尖一酸，竟泪流不止。

　　琼天死在娘的眼前，余生带着她消失的那七天，娘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红莲池边，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流泪。日日如此，夜夜如此。她曾数次拿起剑又放下，余生回来后，我问娘，为什么想死却又活着。她说，琼天不准她死，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她都不准她死。而她也是因为她才死，所以她不能死，现在还有余生，还有我，还有云窈宫，她更不能死，她要活着，她得活着！

　　余生醒后我心里松了口气，我怕她再那样一睡不醒。她看着我，眼中异样，“你哭了？”我摇头，笑了。她又问，“为什么？”我感觉又有雾水浮出，我有些哽咽，“我怕你死了。”

　　我看见她的瞳孔瞬间放大收缩，露出寒光，冷冷的盯着我，她说，“我不会死。”停了停，“你死了，我也不会死。”我知道她误会了，我急道，“我不会让你死，就算要我死，我也不会让你死的！”我差点忘了，她，从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和娘，甚至是琼天。

　　我走的时候她冷漠的几乎可以感受到寒气，她只说了句，“别告诉娘。”就再也没看我，其实就连说那句话的时候也没看我。

　　我看见那个有着安宁气息的余生消失了，我想如果我不说那句话，后来的事，是不是不会那么快发生，或者永远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