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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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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没有张梦这多此一举的“劝和”,陈述也是打算今晚回郑垚家的。
他们之间缺少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两个人默契地选择了各自冷静。
五天,这是陈述给自己的极限。走到门口,熟练地指纹开锁。
郑垚刚刚洗完澡出来,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啃西瓜,身上穿的是居家半袖和七分裤,灰色毛巾随意搭在脖子上,头发还没有干透。
听见声音,下意识回头,看到的是陈述从容地换鞋,蹲下身找拖鞋的动作特别熟练。
郑垚没理,回头继续啃西瓜,电视里正播放着最新一季《向往的生活》,郑垚是老粉,从第一季就一期不落地追。
陈述换好鞋后走过来,在郑垚身边找了位置坐下,跟着边吃西瓜边看电视,两个人谁也没开口。
其实陈述之前不爱看这类综艺,觉得节奏太慢,没什么悬念剧情也不够紧凑。过年那几天被郑垚逼着补了几期,渐渐地也看出了兴趣,茶米油盐闲话家常,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在为了这样的生活忙碌。
嘉宾都是二十多年的老友,从来不会让话掉地上,更不会让周围的气氛尴尬,让人看着舒服。
电视上的节目气氛温馨和谐,与电视外的现实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陈述不开口,郑垚先扛不住了。
装作不在意地询问:“你今晚怎么回来了?”
典型的没话找话,无效社交。
陈述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沉静,视线从他的脸上转到半干的短发上,抬手拿过毛巾,动作自然地帮他擦起了头发。
郑垚这次彻底看不进电视了,索性按了暂停,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想通了吗?”陈述开口,语气平淡。
郑垚顿了顿,双腿弯曲垫在沙发上,将头埋进膝盖里,双臂环住自己的身体,整个人成龟缩状。
半晌后,闷闷地声音传出:“你不理我。”
陈述:“……”
“你对我冷暴力。”
“……”
“陈述,我很难受。”
郑垚快憋屈死了,整整五天零交流,开始是抹不开面子,主动告白被拒,他也要脸的啊。后来纯靠强撑,都闹不明白自己在撑什么。
今晚陈述如果不回来,他都想着要不明天服个软算了,再僵下去纯属自虐。
陈述轻吐了口气,这次没再和郑垚掰扯对错,直接伸手将人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四周瞬间充满了熟悉的香味。
鼠尾草与海盐,陈述和郑垚心照不宣地秘密。
16岁的郑垚缠着17岁的陈述,哄着他用了这款沐浴露。再后来又用了同款沙龙香,一用就是六七年,从来没想过要换。
陈述把头埋进郑垚的颈肩处,双手环住他的肩。
“郑垚,你想通了吗?”
贪恋着这人的气息,却又固执地要着答案,就像陈述对郑垚的感情,痴迷中带着破坏欲。
郑垚抬手,抚摸着男人的短发。陈述的头发很硬,现在的短寸还有点扎手,可郑垚却觉得很舒服,不像他的,又软又塌。
他一字一句对陈述说:“述哥,我可能想不通了。”
“我知道你觉得我的喜欢太随便,也知道你认为我的态度太轻浮。”
“可是……”郑垚把陈述的头从自己的颈间捧出来,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坚定——
“我喜欢你喜欢了六年,一天都没有变过心。”
陈述回视他,眼神微沉,平静控诉:“可是你跑了。”
郑垚:“……”
行趴,他就知道在这儿等着他呢。这个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话题终是无法避免,组织了一下语音,他断断续续地诉说。
才过完16岁生日,又刚发现自己取向可能“不正常”,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陈述,心里实在害怕,就想着先躲几天。那时候郑垚真没想着彻底玩失踪,只和教练请了几天假。
很多事现在回忆起来都很突然,就在郑垚坐高铁回家的当天,爸爸妈妈开车从杭州来上海看他,因为觉得儿子最近状态不是很好,电话里总是没精打采,说话也吞吞吐吐的。父母不放心,决定亲自去看看儿子,反正杭州和上海距离也不远。
郑垚到家,接到医院电话。父母在高速路上发生车祸,抢救无效,当场死亡。
关于这段记忆,他其实是有些错乱的,很多细节事后不愿意回想,是潜意识里的不愿正视。郑父家里早就没人了,是郑垚的外公赶过来主持的后事。
也是外公后来无意中说起,妈妈在去上海前给他打电话,念叨着担心郑垚自己在上海受委屈,这才想着和爸爸一起去看他……
父母去世的前两年,郑垚过得浑浑噩噩,梦里经常被父母停放在医院太平间的尸体吓醒,醒来后就再也不能入睡。
那段时间他根本顾不上想陈述,也害怕想起这个人,曾经偏激地认为,如果不是自己因为陈述的事情搞得状态不对,父母也不会特意抽空去上海看他,那就不会发生车祸。
尚未成年的郑垚固执地认为这是报应,他就不该对陈述有任何邪念。所以直接掐断了所有联系,彻底从陈述的世界里消失了……
可还是心里还是不甘心,一年后报考了北京的大学。直到三年前外公病重,郑垚回来照顾老人,外公在精神好的时候陆陆续续跟他说了很多,说他妈妈小时候有多调皮,说他爸爸当年追妈妈的时候多幼稚,又说他们在郑垚出生时有多开心……
父母去世后的第一年,郑垚和外公住在一起,祖孙俩朝夕相处地共同度过了彼此最难的一段时间,他们是彼此在世间里唯一的亲人。
在病床前听老人家语重心长地劝慰——
“孩子,你爸妈……当年的事和你没关系……”
“你过得不好,他们在那边也不会高兴……”
郑垚终是没忍住,崩溃大哭,把自己压抑了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半埋黄土的老人听完后沉默半响,浑浊的目光散发着柔和的光,开口时的语气很轻松——
“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呢。”
郑垚愣住,连哭都忘了。
“孩子,你还不到20岁,别把自己逼进死胡同。为人父母,所求的不过是孩子健康快乐。”
“他们不会怪你的,这一点我替他们答应你,到了那边……我去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病重的外公轻声哄着乖孙儿,如果不是放心不下郑垚,老人早就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了,只因为还未成年的小外孙让他放心不下,多撑了几年,但终归撑不动了。
外公是笑着闭眼的。郑垚没有见到父母生前的最后一面,却陪着外公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时光。处理完老人家的后事,郑垚返回北京完成学业,毕业后成为一名主播。
之后的事就是陈述知道的了。郑垚用尽量简短的语言平铺直述着自己二十岁前的慌乱人生,说完后半晌没有吭声。
那时太兵荒马乱,顾不上思考陈述,等缕清头绪的时候,陈述已经出国了。
想了想,他又小声说:“外公去世那年,扫墓的时候还和我爸妈提到你呢……我说我太喜欢你了,放不下也忘不了,求他们原谅我来着。”
陈述一直没有吭声,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今年清明节,我和你一起去。”
郑垚说得累了,在陈述怀里不老实,想找个舒服点的位置,陈述的大腿太硬,就……挺硌屁股的……
陈述伸手按住他的腰,意思是让他老实点儿。
郑垚抬头,看着他述哥:“我一直没说,是怕你听了跟着难受。”
“不是我自作多情,你看你眼睛都红了。”
陈述不想理他,又不忍心不理,只能无奈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郑垚摇头:“你知道也没用,那段时间我不需要你。”
这是实话,那时的郑垚很排斥和陈述接触,他可以一场场比赛地去追着看,却不愿意直接面对陈述。
陈述可以是他的星辰大海,却不能成为他当时的港湾。心里那道坎过了才可以。
沉默半晌,陈述再次开口:“我不是你的‘试试’。”
“……”郑垚哑然,“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
“你和我,必须合适。”
执拗起来的陈述蛮不讲理,因为他和郑垚的情况不一样,他们不是互不熟悉的陌生人开启一段新恋情,再从相处中互相磨合。他们两个从小相识,曾经相伴,分开时各自确认了心意。
他们,没有理由不合适。
陈述低头,静静地看着靠在他怀里正仰头看他的郑垚,看着看着,忽然就落下了眼泪。
郑垚抬手帮他擦着眼泪,嘴角明明带着笑,可眼泪也跟着止不住地往下掉。
陈述凑过来,轻吻着他脸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郑垚微闭着双眼,没有任何排斥和抵抗。
……
陈述没有说,郑垚也不知道,当年满世界找不到他的时候,陈述有多慌张,甚至惊动了他大哥陈辞。
因为找不到,陈述只能不停地和自己说一定要站在最高处,这样的话,等小垚回来的时候就能第一时间找到他。
那年,17岁的Allege出道KPL,拼尽全力屹立顶峰,整整三年从未松懈。再后来,陈述等不动了,心灰意懒远赴英国,主动和电竞圈割离,渐渐淡出。
幸好,他回来了,这次是他的小垚站出来了,让他轻而易举地把人抓到。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