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落梧桐雨》念念秋风

18、进京

　　值此多事之秋，魏蔓蔓却是唯一一个安稳度日的人。
　　粗略算来，她的身孕不过两个来月，肚子还瞧不出什么变化。
　　也许是之前落胎留下的阴影，这一次她十分紧张，吃穿用度一切皆用最好的，身体略有不适便请太医去看。
　　动不动便将白景言叫过去，原本白景言几乎都是宿在我这边的，如今一个月总有十几天是在魏蔓蔓那边。
　　如此，我与思思便再也没有去过她那里，生怕她有不适，推脱到我们头上。
　　思思自打那次知晓我身份，来我宫里与我长谈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想来也是怕被别人瞧出端倪，才与我保持距离的。

　　又过了一个月，东楚的离王带着离王妃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景国国都。
　　他们夫妇扮作是来景国做茶叶生意的人，如今住在客栈里。
　　就在我们打探离王来这里的目的时，离王主动差人来传话，说要见我一面。
　　当天夜里，我便带着紫芙和方稷出宫了。
　　当然，云初与冀青也在暗中跟随。
　　见面地点是京城有名的东福饭庄，我刚下马车，便被一个身穿灰色衣袍的男子迎了进去。这人一见我，便道了一句“三姑娘”，然后引我往饭庄里面走，不再言语。
　　这名男子瞧着面容冷峻，倒不像是寻常的小厮。
　　我随他往二楼雅间走去，到最里面一间房停了下来。
　　“三姑娘进去吧，王爷王妃在此等候多时了。”男子朝我一拱手，打开了雅间的门。
　　我往里看去，正对上一双冷峻的眸子。
　　看他这与慕容朔有几分相像的面容，便知道这就是离王了。在他的右手边，坐着一位挽着寻常妇人发髻、身穿藕色长裙的女子，眉眼如画，略施粉黛。比起离王的冷峻，离王妃多了些温柔与亲和。
　　见我进来，离王妃面带微笑朝我轻轻地点头示意。
　　“离王，离王妃。”我进来后，适才的灰衣男子便关上了我身后的门，紫芙和方稷也没能进来。
　　我不安的回头看了一眼，离王妃看到我的动作，宽慰我道：“三姑娘不必紧张，我与王爷没有恶意，只是不好外人在场。”
　　我点点头，道：“这是自然。”
　　“三姑娘坐。”一直没有开口的离王，突然开口道。
　　我提起裙角，落座在离王的对面，开门见山道：“不知王爷、王妃叫我来，所谓何事？”
　　离王妃徐徐的笑了，拿出一封信，对我道：“三姑娘先不急，这是我与王爷离京时，四弟托我带给你的信。”
　　慕容朔？
　　我接过来，看到信封上用楷书写着三个字“夏亲启”。
　　“多谢王妃。”我道声谢，将信放在了桌子上。
　　离王妃奇怪道：“三姑娘不打开看看？”
　　我笑道：“王爷王妃叫我来，定是有要事相商，这信我回去再看也无妨。”
　　“也好。”离王妃微笑，然后看向离王。
　　离王喝了口茶，才开口说话，声音低沉，“想必三姑娘也知道，宁安候与陛下意见不合的事，如今三姑娘身边应该是没有可用的人了。我知道三姑娘迟迟不肯回东楚寓意何在，所以，想跟三姑娘你合作。”
　　“合作？”我反问，不太清楚离王的意思。
　　离王见我疑惑，继续道：“三姑娘在侯府日子并不好过，虽然侯爷有心疼爱你，缺不知道在家宅后院你是怎样被欺负的。三姑娘如今便想将在景国的事做完之后再回东楚，赢得陛下的赏识，也顺便求个封赏。”
　　我故作不知的问道：“不知王爷以为我要什么封赏呢？”
　　这时离王妃笑了，“左不过是与四弟的婚事罢了，或者封个郡主什么的，独立成府，也比你在侯府过得舒心。”
　　我也笑笑，不再说话。
　　离王继续道：“我与三姑娘的想法近乎一致。”
　　闻言，我看了他一眼，随即不动声色道：“难道……”
　　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口，离王便点点头。

　　从东福饭庄出来，已经是亥时了。
　　紫芙将我扶上马车，方稷坐在前面赶车。
　　夜深了，马蹄声在寂静的道路上显得尤为清晰。
　　紫芙看了一下我的脸色，随即问道：“小姐，离王与您说了什么？”
　　“离王心怀天下。”我这样一说，紫芙便明白了。
　　“那他要我们帮他吗？”紫芙又问。
　　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是我们互相帮助。”
　　“那小姐……”紫芙踌躇着，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
　　我有些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就说吧，别憋着。”
　　“不知道离王要我们怎样帮他？”紫芙道。
　　“不急，这个还要从长计议。”说罢，我便闭上眼假寐，紫芙见状，也不再问我。
　　回宫之后，我得知白景言在魏蔓蔓公里，便让云初去请。
　　云初忧心忡忡，显然她和冀青已经听到了离王的计划，听到我要找白景言，她便急匆匆的去了。
　　我随便寻了个由头，将紫芙打发出去，等白景言来。
　　约么一盏茶的时间，云初才回来，但是是她自己回来的。
　　“皇上呢？”我不由得问。
　　云初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娘，娘娘……皇后宫里奴才刁得很，得知奴婢去请皇上，死命的拦着奴婢不让奴婢进去，奴婢也没法子。”
　　“去皇后宫门口喊，就说我突发恶疾。”我当机立断的说。
　　云初有些犹豫，“这样，可以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也知道事态紧急。”我拼命地压住狂跳的心脏。
　　“是，奴婢便去试一试。”云初领命，又飞快的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白景言便匆匆的过来了。
　　我待他进殿后，命云初关上门，在外面守着。
　　“怎么了？”白景言见我神色焦急，又像是想起什么，不等我回答又自顾自的说：“我原本在你这里等你回来，可是那会儿蔓蔓身体不舒服，肚子疼，我就先过去了。原想着，明天再与你说也可以的。”
　　听得魏蔓蔓又因为腹痛叫他过去，我的心刺痛了一下。
　　但眼下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便无视他的解释，直接说：“离王想暗中杀了你，引起景国内乱，他好趁机介入。”
　　白景言闻言，皱起了眉头，“他这样做，似乎有些心急了。”
　　我摇摇头，继续道：“看上去或许是心急了一点，但是对离王来说，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多年。这些年他一直不受宠，在东楚又处处受太子压制，所以才会来景国，趁着我这条线断了，新的线还没建立起来，来这里想做点什么大事，好让东楚皇对他刮目相看。”
　　“无妨，这次他来的匆忙，计划总有疏漏，不必太过忧心。”白景言笑笑，看他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倒显得我关心则乱了。
　　便是有再多的话，此刻我也说不出口了。
　　沉默了一会，我道：“你还去她那儿吗？”
　　白景言牵起我的手，“不去了，太晚了，在你这歇下。”
　　说完，不等我回答，便牵着我走向内室。

　　今晚因为我出宫，没有穿繁复的宫裙，而是一袭月白色绣着栀子花的寻常裙衫，头发也随意的挽了个发髻，余下的发丝披在肩上。
　　白景言将我拉到床边坐下，伸手理了理我耳边的碎发，“这一个多月，冷落你了。”
　　我还沉浸在与离王的会面中，白景言这样一转话题，倒叫我有些猝不及防。
　　他看我不说话，又问：“不高兴了？”
　　我敷衍的笑了一下，“没有，她是你的皇后，又有了你的骨肉，你多关心一下，是应该的。”
　　“小沁，是我不好，往后我会多陪陪你。”我不想听他说这些，便胡乱的点点头。
　　白景言抿了一下薄唇，伸手托住我的下巴，缓缓地凑了过来。
　　我一惊，下意识的推开他。
　　白景言也没想到我会这么用力的推开他，他先是愕然，然后苦笑，“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舔舔嘴唇，“我只是，没准备好。”
　　“没关系，我等你。”他不再强迫我，而是站起来脱下外衣，搭在一旁的架子上，“休息吧。”
　　我点点头，也褪去外衣，脱掉鞋子，躺在了床的最里侧，背对着他。
　　良久，我才听到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躺了下来。
　　我突然有些懊悔，今夜不该这样鲁莽，还让云初用那样蹩脚的理由去叫他。
　　真的是关心则乱吗？
　　脑袋里乱糟糟的一团，我试图理清楚，缺怎么也理不清。
　　连我自己都忽略了，这个我曾经恨不得杀了的人，当知道他真正的面临危险的时候，我缺还是担心他的安危。
　　确定他睡着之后，我轻轻地翻了个身面对着白景言。
　　他平躺着，睡觉的时候也眉头紧皱，薄唇紧紧地抿着，像是随时都处于戒备状态。
　　我的手不由自主的伸了过去，轻轻地落在了他的眉毛上。
　　白景言似乎是感应到了，眉毛便舒展开，眼球动了动，吓得我赶紧收回手闭上眼装睡。
　　苏亦沁啊苏亦沁，你怎么还能对他这样留恋？
　　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