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有星辉》空空如气

1、第 1 章

　　姜黎第三次被闹钟吵醒时，同宿舍的冯思嘉终于忍不住催促起来，“姜黎，只剩十分钟了，赶紧起床！”不同姜黎还在被窝里，冯思嘉这会已经洗漱好在扎头发了。
　　“十分钟够了。”姜黎昨晚睡得晚，一共才睡了几个小时，这会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她昏头涨脑从被窝里钻出来，火速穿衣。等她洗漱好以后，冯思嘉还在涂护手霜。
　　“赶紧出发，以我的车速，今天到那里起码下午了。”这会轮到姜黎催冯思嘉了。
　　“你可不能空腹开车，赶紧先吃点吧？”冯思嘉从桌上拿了个面包塞到姜黎手里。
　　“嗯。”姜黎接过来三两口解决掉，两人手忙脚乱就出门了。

　　姜黎带的徒弟旦增已经在外面等着，冯思嘉带的徒弟卓玛今天有事请假。她们援藏期限只有两年，为了确保回去后当地县医院原科室的工作还能顺利开展，每人都负责带教一个徒弟。
　　三人上车时天色刚蒙蒙亮，路上鲜少看到过往车辆。三人里面虽然姜黎和冯思嘉都有驾照，不过以冯思嘉的车技压根不敢在这边高海拔的盘山公路上开。
　　“姜黎，我已经在想义诊结束后回去吃什么大餐了。” 冯思嘉坐在副驾碎碎念，说时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

　　姜黎关好车门，利索发动车子开出去。她和冯思嘉今天例行去乡下义诊，目的地是距离她们所在县医院最偏远的一个村庄。义诊她们已经驾轻就熟，难的是过去山路险陡难行。而且天气预报几天后当地会有沙尘天气，预计一连持续多天。为了确保在离藏前顺利完成义诊工作，她们不得不抓紧赶在沙尘天气前出行。

　　出了米林县后，车子疾驰在蜿蜒曲折的崇山峻岭上，天色逐渐亮堂起来。太阳从地平线一隅逐渐覆盖大片山脉，万丈霞光和巍峨山顶上的皑皑白雪交相辉映，看着无比壮观。
　　这边的蓝天澄净的一丝不染，偶有白云无拘无束漫过，衬得这片苍穹愈发广袤无垠。随着下了垭口车子开回到山脚下，地势相对平坦，视野所见之处是大片的荒漠，偶有成群牛羊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也飞快地一晃而过，倒有几分天地之间任我行的潇洒之意，姜黎原本因为姜威攒的一大堆糟心事都忘却了不少。

　　到目的地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冯思嘉刚下车就狂吐起来。她吐出来之后觉得舒服不少，从包里拿了瓶酸奶出来想补充□□力，没想到拧瓶盖时不当心，酸奶晃荡出来溅了不少在白大褂的袖子上。
　　“瞧我这笨手笨脚的，干啥啥不行，只有吃饭第一名。”冯思嘉无比郁闷，迫不及待把沾了酸奶的白大褂脱下来。
　　“先穿我的吧。”姜黎随手脱了她自己的白大褂递给冯思嘉，她知道冯思嘉有轻度洁癖。
　　果不其然，冯思嘉接过去边穿边朝姜黎撒娇起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你先休息下吧。”姜黎从车上拿了个小马扎出来，让冯思嘉坐在旁边休息。
　　“姜黎，得亏和你搭档，换别人肯定会嫌弃我没用——”冯思嘉扁扁嘴，听话地坐边上休息。
　　姜黎和旦增走到村口争分夺秒搭棚子，没多久就把义诊用的简易棚子搭好了。旦增看了下前面又疾驰过来一辆越野车，在便民取水点边停下，旦增自言自语起来，“今天挺热闹的，又有车开过来了。”姜黎吞咽了下干渴的嗓眼，拿起空水杯往取水点走去。

　　“说好的特色自驾游小团，可以深度体验原汁原味的藏民生活，这里怎么都没看到几个村民？老胡，我们该不会被司机当冤大头宰了吧？”刚停好的越野车里下来一个烫着大波浪卷的中年女子，她身材魁梧健硕，比她旁边戴着大金链的干瘦男子高一个个头，两人站在一起，有种诡异的参差感。
　　“金兰，这么偏远的高海拔山区，就为了个不起眼的小村庄，一路上居然有那么多基站造进来，太不可思议了。咱们一路上看到的壮观基建早就值回价了。”察觉到蔡金兰撇嘴不赞成自己的看法，老胡又扭头对他身后的一对同行男女说道， “小余，小何，你们说是不是？”
　　被老胡问话的短发女子何意珊象征性点了下脑袋，和她并排的男子穿着件不起眼的棕色皮夹克，上面有不少褶印，看着穿了有些年头。估计是路途劳累，他像是还没完全睡醒，不置可否伸了个懒腰后，拿起保温杯往取水点走去。

　　这个便民取水点是政府去年建的，主要为了解决周边牧民的用水问题。取水点前面的桌上放着一个电热烧水壶，姜黎过去的时候，余程已经接好水在烧了。
　　姜黎干等着水烧开，无意识打量在她左前方的余程起来。他个头偏高，骨相极为周正，可是一点都不显得扎眼引人注意。肤色偏麦色，看着不像是长期呆办公室的，进藏后也明显没做好防晒工作，脸上被强紫外线晒得略有发红，掺着空气里的尘灰，连带着五官都不可思议地被隔了层天然屏障似的，不容易看真切也不容易让人记住。
　　他身上有股说不清的感觉，虽然天生骨相卓越，看着又和泯然于众的路人没什么区别，倒也是个大本事。
　　两人都没有开口搭话，得亏烧水壶发出不小的动静，无形中替两人免掉了冷场的尴尬。
　　没一会水就烧开了，姜黎接满水后提着水杯往帐篷方向走去。

　　“这边怎么都没看到村民呢？”蔡金兰忍不住询问司机起来。
　　“我去村里面找人问下，你们去和医疗队呆一起，注意千万不要私自乱走。” 司机看了眼路过的姜黎，估计看她不是当地人，直接无视姜黎往村里面走去，蔡金兰和老胡听话地往帐篷方向走去。
　　“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小村落还能有送医下乡活动，太不容易了。”蔡金兰对村口的义诊帐篷感慨起来。
　　“就你会信，这种活动我见多了，都是过来铺场子做秀拍几张照就走的，混个履历回去后职位容易高升，要我说，作秀的医生还不如搞基建的工人呢。”老胡看着满格的手机信号，忍不住高谈阔论起来。
　　姜黎神色如常，不紧不慢往回走。徒弟旦增是本地人，刚刚打通村长的电话，说是天气有变，放牧的区域提前扬起大沙尘，这边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是常有的事。村民临时出去忙着把放牧在外的牛羊转到安全地方，所以看不到人影，村长自己也在外面紧急转移牛羊。

　　“打扰问下，这里的村民去哪了？”蔡金兰走到帐篷里询问旦增起来。
　　“沙尘天气提前了，村民去把放牧的牛羊转去安全地方，晚点会回来。”旦增如实告知。
　　“原来这样，我说怎么都看不到牧民。”蔡金兰恍然大悟。
　　老胡看了眼在旦增旁边位置坐下的姜黎，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言论，脸色不免有点尴尬。
　　冯思嘉休息了好一会也回到帐篷，反正闲得无聊，她随手打开淘宝搜索了下问姜黎，“你觉得我给孙鹏飞带把类似图片的这种藏刀回去怎么样？他应该会喜欢吧？”
　　姜黎看了下图片上的藏刀刀鞘上刻着的图案很精美，她仔细看了下说道，“好看是挺好看的，不过感觉用处不大。而且藏刀不能过安检又不能寄普通的快递，听说要邮寄才行。”
　　“那倒是挺麻烦的。”冯思嘉托腮感慨起来。
　　蔡金兰打量了下姜黎和冯思嘉，特意走到穿着白大褂的冯思嘉前面问道，“你们晚上也住这里吗？”
　　冯思嘉点点头。
　　“那太好了。”蔡金兰莫名松了口气。

　　姜黎本来想着帐篷都搭好了，今天能看几个算几个，没想到一直等到晚上七点多，牧民们才稀稀拉拉回来，姜黎和冯思嘉只得顺延到第二天给当地村民做义诊。
　　村长平措负责对接姜黎和冯思嘉义诊的工作，他家又是司机安排招待游客的落脚点，晚上一大帮人就一起吃饭了。
　　平措觉得自己没及时联系上姜黎，让姜黎她们白等大半天非常过意不去，饭后特意在村中心的空地上点起篝火，放牧归来的村民们身穿藏服，围着篝火拉手成圈，欢快地跳起锅庄舞，男女一问一答对唱，白天的辛苦劳作都一扫而光。
　　蔡金兰和老胡虽然不会跳，被村民的热情感染到，依样画葫芦学着她们的步伐乱跳起来。冯思嘉和旦增也佯装穿着藏服，兴致大好地跟跳起来。

　　姜黎昨晚本来就没睡几个小时，今天又全神贯注开了大半天车子，没看几分钟就哈欠连连，她回到平措家的客厅里，本来想等冯思嘉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姜黎就打瞌睡了，她正打算起来去房间睡觉，余程从楼上下来，看样子是准备出门。
　　余程刚走到一楼，蔡金兰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看到余程自来熟地提醒起来，“小余，大家伙都在活动室前面跳锅庄舞，还会变换“龙摆尾”的图案，老有意思了。你赶紧喊小何一起去跳吧。”她说时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一口气喝了大半瓶下去，显然是跳渴了途中回来喝水。
　　“她睡了。”余程淡淡应道。
　　“刚才吃饭时我就看到小何像是有心事似的，你们两个没吵架吧？”蔡金兰关切问道，她向来爱操心别人的私事。
　　“没有。”余程随口应道。
　　“那不管她了，你和我一起去跳吧。”蔡金兰热络催促起来。
　　“我不会跳。”
　　“连老胡都在那里瞎跳，你闭着眼睛跳都比老胡好。我和你说，咱们旅游图的什么，不就是来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嘛。”蔡金兰还在孜孜不倦劝说余程起来。
　　“我今天有点累。”余程依旧不为所动。

　　姜黎都听得出来余程语气中的敷衍了，偏偏蔡金兰信以为真，打量了下余程后担心问道，“你该不会高反了吧？”
　　“没有。”余程依旧淡淡应道，倒也没见得不耐烦。
　　“我和你说，你可千万别轻视高反。这不正好有现成的医生在，你赶紧让医生给你检查下。”蔡金兰热心提议起来，估计怕余程不好意思开口，她又大咧咧喊住姜黎，“医生，麻烦你帮他检查下吧？我感觉小余今天怪兮兮的。”
　　被蔡金兰一脸关切盯着，余程只得走到姜黎对面的椅子边坐下。

　　姜黎看了下蔡金兰摆出一副余程不检查她就不回去跳舞的架势，她也巴不得耳根子早点清净，更何况余程都已经主动过来了，反正也是举手之劳的小事而已，姜黎想到这里，拿起不远处的听诊器，在余程对面坐下。
　　姜黎打哈欠时余光瞥到余程坐下右侧裤兜里露出一小截银器的刀柄，虽然只有一丁点，她白天刚看过冯思嘉淘宝上的照片还有印象，这种款式是县里街面摆摊上最常见的袖珍藏刀。
　　姜黎心头蓦得一沉，不过依旧无事人般戴上听诊器，视线不露痕迹挪到余程脸上。
　　如她所料，下一秒余程已经把皮夹克外套脱了下来，随意搁在大腿上，有意无意盖住了坐下略微变形的裤兜。

　　“毛衣要脱吗？”余程开口问道，目光探究地看着姜黎，她看着明显困倦，余程在揣测她刚才有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裤兜，没看出什么端倪。
　　“不用。”姜黎神色如常，拿起听诊头放在余程胸前听了数秒后说道，“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是累着了，你去早点休息吧。”蔡金兰操心归操心，更怕会错过外面的热闹篝火，说完后大步往外面走去。
　　“谢谢了。”余程起身对姜黎说道。
　　姜黎又打了个哈欠，应道，“没事。”她说完后收起听诊器，往楼上走去。她和冯思嘉住的是平措家的二楼前间，平措家在村口进来的第一幢房子，二楼的视野开阔，能一览无余看到村口外面的马路和附近的田地。姜黎到房间后准备关窗睡觉时，忽然看到余程大步往村口前的马路上走去。

　　姜黎回想起余程裤兜里的那把迷你藏刀，觉得他大晚上带着把刀出门有点可疑。她再三斟酌了下，还是决定去提醒下和余程同行的何意珊，免得出什么意外。姜黎走到何意珊他们落脚的隔壁房间敲门，无人应答，她又特意加重了敲门声，不管她怎么敲门，里面都毫无动静。
　　显然余程刚才在撒谎。
　　姜黎躺在床上，脑海里时不时浮现出蔡金兰说的那句“你们两个没吵架吧？”，以及余程兜里的那把藏刀，她莫名替何意珊担心。可是光凭自己的脑补去找导游司机又显得过于大动干戈。
　　姜黎又起来走到窗边，余程的身影渐行渐远，眼看快消失在马路尽头了。姜黎想想还是下楼出门，沿着村口马路走上十来分钟就到了主路分叉口。

　　月色昏暗，至少能勉强看出分叉口左右的路况，左边是相对笔直的公路，右边公路过去不远有座小山坡，她半年前来这边义诊和平措散步到过这里，听平措提起右边的公路能一直通到边防站。
　　姜黎就着月色看了下左侧马路视线可见范围内没看到人影，便往右侧走去，没一会快拐到山坡背面时，姜黎尽量小心翼翼放轻脚步，没想到地上突然出现很多高矮不一的玛尼堆，姜黎险些碰到玛尼堆，及时调整脚步错开，脚下的碎石不免发出点细微动静，她抬头时直觉有身影闪过，下一秒她的颈动脉已经被对方压制性扼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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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开新坑了，每晚9点半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