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狼共舞》太阳菌

6、第 6 章

　　自从温念来过咖啡店，仲桑榆见识过温念垂眸那一瞬失落的神情后，她给自己做了不少思想工作。

　　她尝试着换位思考，站在温念的角度来感受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发觉就算自己没有恶意，只是因为无所适从而划开距离，冷淡以对，在不了解她的旁人看来，也只会觉得她显露的是厌烦抵触。

　　即便是以往觉得关系冷淡，保持距离，对她的心理来说是最轻松的状态，但她还是不愿意给温念留下她厌烦她的印象。

　　不过她无法一下做出改变，明显地表现出接纳欢迎的态度。

　　只能在回家的路上，温念和唐楠聊天的时候，尝试着主动搭话。

　　但在温念面前，她实在想不出好的话题。

　　因为心里准备着下一刻要说话，大脑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以至于说出“今天天气不错”这样无聊的开头语时，仲桑榆后悔自己开了这个口。

　　车里静了下来，唐楠看向她。

　　仲桑榆听到后座传来一声轻笑，片刻后，温念说道：“是啊，阴雨天对于血族来说，的确算是个好天气。”

　　仲桑榆握紧了方向盘，脸颊微红，如坐针毡，她希望后座的人此刻看不到她的模样。

　　隔天，仲桑榆回想起这件事都还觉得尴尬，身边的员工似乎和她一样有心事，手上几次出错。

　　仲桑榆看向徐苒苒。徐苒苒是个做事挺利落的人，但自从那天来找过她，她总是心不在焉。

　　她记得那天徐苒苒说她家里出了些事，她并不过分关心旁人的事，即便是自己的员工，所以未去深究，只是提醒了徐苒苒两句。

　　下午，仲桑榆准备去接唐楠，在换衣间换过衣服出来，看了眼前台，那里换了一个人，仲桑榆问道：“徐苒苒呢？”

　　前台的店员说道：“有熟人来找她，她出去了，让我帮她看一会儿。”

　　仲桑榆没有在意，收拾了店里的垃圾，出了咖啡店。

　　在丢垃圾的路上，仲桑榆看到熟悉的身影。

　　徐苒苒和一个男人站在路灯底下说话。男人站在外边，一只手撑着灯柱，像是划了一块范围，将徐苒苒圈在他和路灯的中间。

　　仲桑榆路过的时候，徐苒苒也看到了她，抬起眼睛的时候，脸上显露惊慌的神态，她叫道：“老板。”

　　仲桑榆点了一下头。

　　那男人侧头，斜着眼睛向后随意瞟一眼，回过来对徐苒苒嗤笑一声，威胁着道：“你再躲，我天天上这来堵你，闹得你老板同事都知道。你有本事别上班。”

　　徐苒苒对他的人渣本性已有了几分见识，知道他真做得出来，她急得要哭出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男人眯了眯眼睛，“跟我回去，我们回去说。”

　　徐苒苒很想骂人，但又害怕激怒他，他会做出更无耻的事，“我们分手了。”

　　“老子没同意！”男人突然的暴怒把徐苒苒吓了一跳，那张脸眼睛赤红，额角青筋暴起，让她呼吸一滞。

　　“我，我不需要你同意。”徐苒苒声气弱了下去。

　　狼人不止嗅觉敏锐，而且耳聪目明，即便是仲桑榆路过时，徐苒苒将声音压低了些，那些对话也清晰地落入了她的耳中。

　　仲桑榆将垃圾丢进垃圾箱中，准备离开。

　　男人咬牙切齿地向徐苒苒说道：“你别给脸不要脸，惹急了我，你别想有好日子过。”

　　男人的偏执和控制欲，以及出现端倪的暴力倾向，是徐苒苒下定决定分手的原因。

　　但这种人，一旦有了交集，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摆脱的呢。

　　徐苒苒面对男人仇恨的目光，双腿发软。男人给她带来极大的心理压迫感，她对它的恐惧甚至要强于用来威胁她的暴力本身。

　　她觉得再多待一秒，恐怕就要服软，她其实一点底气也没有，想要逃跑，但是双腿不听使唤。

　　男人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想要把她揽过去，她向后挣扎，男人脸色一变，手上动作变得粗/鲁，几乎是硬扯。

　　扯到半途，横里伸过来一只手，握住了男人的手臂。

　　仲桑榆问道：“徐苒苒，这个人是你朋友？”

　　仲桑榆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喜欢别人麻烦她，可事情真到了那个地步，她又无法完全做到事不关己。

　　徐苒苒不知为什么，面对男人的时候，被吓得哭不出来，仲桑榆站在旁边，她泪反倒扑簌簌往下掉，“我……”

　　男人恶声恶气，“我是她男朋友，你谁啊。”

　　仲桑榆语气平淡地说道：“我是她老板。”

　　“老板了不起啊，我跟我女朋友说话，你也管不着吧！”男人抽了一下手，竟然没抽出来。

　　他一愕之下，心底恼羞成怒，使了更大的劲，恰好仲桑榆松手，他用力过猛，往后一趔趄。

　　男人稳住身子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男人和仲桑榆差不多高，他没办法以身高的差距来产生自上而下俯视的威慑感，反而仲桑榆冰冷的目光叫男人心里一惊。

　　男人莫名地产生一种被野兽注视的窒息感，脊背发寒。

　　徐苒苒找回点勇气，向仲桑榆说道：“他是我的前男友，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仲桑榆向男人道：“她下班时间和谁说话我管不着，但是她现在还在上班。”仲桑榆向徐苒苒道：“你得回去了。”

　　周围聚集了几个看热闹的人，男人眼角余光掠到远处的交警，手指了指徐苒苒，不甘地离开了。

　　徐苒苒浑身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一样，站立不住。仲桑榆送她回了店外。

　　“你今天早点下班吧。”

　　徐苒苒脸色一白，“老板，我……”她欲言又止，真害怕仲桑榆下一句话就是明天不用来了。

　　“我会跟其他人说一声，你早上辛苦点，负责开门，以后关店和晚上的清理工作让他们来，你早点下班。”

　　徐苒苒呆着，“谢谢老板。”好半天回味过来，仲桑榆是在避免她走夜路。

　　“你住的地方……”仲桑榆顿了一下，思索自己该不该管这么多，最终还是说道：“装个监控吧，他要是对你威胁恐吓，留个证据再报警，这种事，要告诉自己父母。店里的休息室，你可以继续使用，我会跟其他人交代。”

　　原来仲桑榆已经察觉到她被尾随跟踪、连在住处也受到了骚扰。

　　徐苒苒再也绷不住了，哽咽道：“谢谢老板。”

　　其实徐苒苒不敢跟自己父母说，父母在老家，除了着急，帮不上什么忙；也不敢告诉自己的朋友，怕朋友也被人渣缠上；她更加不敢将事情闹到店里来，她就是为了摆脱男人的纠缠，辞了上一份工作，换了住址，谁知道还是被找了过来，男人无赖到能在她工作的地方大闹，她担心老板会因为怕惹麻烦而辞退她。

　　她宁愿住在空荡荡的店里，也不愿去宾馆住，因为熟悉的环境让她安心。

　　仲桑榆嘱咐她的那一刻，她心里都在发颤，眼泪兜不住了。

　　仲桑榆感受到那个男人的气味远离，进店和店员交代后，让徐苒苒先下了班。

　　接下来几日，徐苒苒恢复了常态，平静的日子让仲桑榆忘了这么一出小插曲。

　　这天中午，徐苒苒替同事买来午饭，她向着前台扬了扬手中的食盒，笑道：“开饭啦！”

　　身后有一人紧贴着她进门，她以为是顾客，没有回头去看，头皮却忽然一痛。

　　她身后那人扯住了她的头发，力度之大，将她身子拽得直往后仰。

　　她这才看清身后人的面容，正是那阴魂不散的前男友。

　　男人神情狰狞，恶狠狠道：“你挺厉害呀，报警抓我是吧。”

　　前台的女生尖叫道：“你做什么！”

　　男员工跑出来，吼道：“放开她！”

　　男人双眼暴张，从身后抽出一把水果刀，一会儿看看男员工，一会儿看看徐苒苒，“你姘头？啊？这么紧张你？”

　　两名店员都被吓得一愣，男店员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兄弟，你别激动，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女店员眼睛下瞟着，在台下的双手划开了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男人拽着徐苒苒，“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他妈不长记性。”

　　徐苒苒看着明晃晃的刀刃，心里头恐惧到了极点，以至于叫不出声来。

　　她留了男人骚扰恐吓的证据报了警。男人被警告，拘留了五日。她以为男人会长点记性，没想到却彻底激怒了他。

　　徐苒苒挣扎着不想往前走，抵不过男人的力气，被一路拖行。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换衣间的方向出来。

　　仲桑榆动作太快，以至于在场的四人都没注意到。

　　她脚步迅疾，动如电闪，几步跨上正对男人方向上一张被拉开的凳子，整个人腾空，抬脚就是一记飞踹。

　　仲桑榆一脚踏上凳子的时候，想起张水心交代的信誉积分的事项，以及不能危害异族人性命的条约，出手的时候收了大半的力。

　　那一脚把男人踹倒在地，男人手上的刀也飞了出去。

　　男人两步爬过去握住刀，回身便乱砍。

　　利器虽锋利，对狼人构不成威胁，仲桑榆劈手夺下刀，顺手给了男人一巴掌，将男人打蒙了。

　　仲桑榆踩住了男人的腰，压制住他，不让他起身。

　　仲桑榆将刀放在一边的桌上。她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热毛巾，她原本打算休息，听到外面的动静才出来查看，却瞧见了这样的一幕。

　　仲桑榆垂眸看了眼脚下的男人，有时候一些人会让她感到，他们虽然是人，却比她还像一只野兽。

　　仲桑榆用热毛巾擦着双手，淡定地对店员说道：“报警。”

　　三人惊魂未定，仲桑榆的镇定像是一剂强心针。

　　徐苒苒大脑一片空白，瘫软在地上，男店员过来搀扶她，女店员说道：“已经报警了。”

　　男人缓过些气后，挣扎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没办法挣脱出来，那一脚踩下来，却像是泰山压下来，让他动弹不得。

　　执勤民警很快赶了过来，男人被带走，仲桑榆调取了店里的监控录像，做为当事人和徐苒苒一起去了警局。

　　等到事情处理完时，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徐苒苒打了电话让朋友来陪她，朋友听说了事情始末，忍不住感叹一句，“真是个人渣！你怎么会看上他。”徐苒苒难过又委屈，却无力反驳。

　　让她庆幸的是，男人必要为他的嚣张付出代价，她能够有一段安生日子了。

　　仲桑榆赶着回店去接唐楠，她离开时，徐苒苒追了出来，叫道：“老板。”

　　仲桑榆停步回头。徐苒苒眼睛红肿，眼里还含着泪，向她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

　　“不客气，我先走了。”仲桑榆走出几步后，又停下，思忖了一下，说道：“徐苒苒。”

　　“是！”徐苒苒哽咽道，她今天哭了太多次了，她不知道该要如何感谢仲桑榆，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哭是最直白的释放了。

　　“狼群捕食的时候，挑选目标之后，都会先隐藏自己，等待最佳时机。”

　　徐苒苒捂着脸，哭道：“呜呜呜，老板，我听不懂。”她是笨蛋，她对不起老板。

　　“……我的意思是，坏人都擅长伪装自己，识人不清，不一定是你的错。”仲桑榆明白过来，即便是自己觉得意思清楚的表述，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懂她的脑回路。

　　徐苒苒热泪盈眶，“谢谢老板。”老板在安慰她，老板怎么能这么好。

　　“今天你不用回去了，放两天假，等你调整好了，再回去上班。”

　　“呜呜呜，谢谢老板！您是天使！！！”如果不是太唐突，徐苒苒真想冲上去抱她。

　　她如此深切地感受到，仲桑榆和她的初印象是如此不同，仲桑榆只是看上去严肃不好接近，但内心是这样细心敏感，温良可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