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到之处皆前任》袖里糖

96、第96章

　　涂涟想到若是灭神咒在容祭这里失效了，那此时此刻鹤离也一定已经想起了一切。
　　这个可能性……很小啊……
　　“咳咳，我是说……呃……你知道……”

　　“没有。”
　　容祭像以前一样白了涂涟一眼，像是避免他尴尬，直接打断了他的支支吾吾。
　　其他人还好，涂涟在面对容祭的时候总像是低人一等。

　　都怪当初攻略他的时候劲儿使大了。
　　容祭就像一块沾满别人鲜血的石头，又硬又腥，靠近了那些血还会溅到自己身上。
　　涂涟当日没得选，只能闭着眼睛上，暖他磨他清理他。

　　现在这块石头失去了棱角，并且自发地刻上了他的名字，涂涟却不能要了。
　　“是你的一生挚爱付菡说的。”
　　容祭表情很臭，语气不善，但涂涟知道，他能当面说出这些话，就证明他不会真正做出什么。

　　哪怕当初他是想杀了付菡的。
　　“他说的不多，但你们的事，你失踪的时间，稍微考虑一下，再去一趟维神门，有些东西也就清楚了。”
　　容祭问他：“刚才确实想就那么走了，但还是转过头来想问你一句。”

　　“什么？”
　　“我身上的血线咒，是你解开的吧？”
　　涂涟咽了口口水，轻轻点了下头。

　　容祭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看起来有种慵懒的美。
　　涂涟想，那一定是因为他内心已经倍感疲惫。
　　“就在你失踪的消息传出来的前后时间里，某一天，我身上的束缚突然就消失了，我一直以为是神迹降临。”容祭叹息道：“原来是你啊。”

　　涂涟抿了抿唇。
　　“突然降临，又突然不留痕迹地消失。”容祭笑了一声：“真有你的。”
　　“也是有缘。”涂涟开口：“我原本不记得这件事，前不久才想起来的。”

　　容祭看着他：“找上我，是因为这个？”
　　涂涟老实点头：“我在……”他其实不太想提到在维神门的遭遇：“……消失之前，帮过你，你身上，留有我的气息，后来，灵魂重塑之时，下意识就找到了你。”
　　容祭看了他半晌，冷笑着摇头。

　　“所以我一直想找到你，对你变心表示愤怒，都是不应当的？”
　　涂涟斟酌后开口：“话也不能这么说。”
　　都是局中人，迷雾未散去之前，谁都看不清楚，说什么做什么，都由着本心。

　　容祭往外走，涂涟追了两步问他：“你要去哪里？”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已经跟他们俩个见过面了吧？”
　　他没有回头，涂涟看不到他的神色，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真的能就此放手还是只是表面不在意了。

　　“是。”
　　容祭轻轻点头，不知道这个细小的动作代表什么。
　　“我该问的已经问完了，对你，我没有更多好奇的事情了，你也不用管我要去哪里，会做什么。”

　　涂涟心口发闷。
　　容祭说得对，他确实不该插手他们之后的人生，既然决定撇开干系，但好歹相识一场，自己给他们的人生造成了那么大的困扰，理应——
　　理应什么呢？他们要的他给不起啊。

　　容祭转头，露出半张脸来，面色半明半暗。
　　“涂涟，你对他们来说是掠夺者，对我来说却是给予者。我先前对你的索求，在你看来很可笑吧？你给了我重生的机会，给了我脱离地狱的机会，我却还想向你索求些什么……”
　　容祭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苦涩，涂涟摇头，后知后觉他看不见，走上前几步拉他转身看向自己，开口道：“我从来没有后悔救了你，但你如果后悔我救过你这件事，我会很难过的。”

　　涂涟看着他破碎的眼神，开口劝慰道：“你是个好人，就该好好活着，当日我救了你，从没想过让你回报我什么，后来情势所迫骗了你，也全都是我的错，跟你没有关系。”
　　容祭一直不说话，涂涟一直看着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全都是我的问题，你只是被我牵扯进来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吗？认为所发生的一切全都是别人的错，你怎么会有错呢？你要变回那个自己。”

　　“你不知道。”
　　容祭看着他，喃喃开口：“你不会真正明白我的感受。”
　　涂涟被他的眼神击中，只能放手，他意识到自己此刻对容祭说什么都只能是徒劳。

　　“我以为，最起码，自己曾经在你心里是有一席之地的。但最近才知道，我们都只是你人生中的路人甲，我跟他们又有不同，你亏欠了他们，却从来不欠我什么。我们之间，没有爱也没有恨，是真正的陌生人。”
　　容祭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
　　“涂涟，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那是容祭留给他最后一句话。
　　后来，涂涟每次想到容祭的时候，都会想到这句话，然后回忆起他当时的表情，语气，眼神。
　　就算拥有与天地共沉沦一般长的生命，也会有无法遗忘的记忆。

　　三个人前后从川无峰离开以后，涂涟跟洛昇参与了如何处理付棂生的内部小会。
　　洛昇询问过涂涟的意见，问他是不是付菡也要参加，涂涟拒绝了。
　　虽然付菡的存在是很重要的结点，他们也决定不隐瞒川无峰的那些长老们某些事情，但作为参与者出现，还是算了。

　　涂涟知道洛昇的提议是为了给付菡以后能更好的融入川无峰铺路，是为了他好，但涂涟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在一起。
　　那些长老们对付菡，付棂生，后棂山发生的一切，还有前不久那些逝去的无辜生命内情了解的越多就有越多的长吁短叹。
　　其中不乏出现一些讨伐涂涟的声音，说若不是他，就不会有这么多破事儿。

　　诚然，涂涟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若不是许多年前自己被涂予升捡到，被他悉心教导抚养长大，确实不会出现这么多破事儿。
　　洛昇不乐意了，他明摆着要站在涂涟这边。

　　他原本想说川无峰这些年能够相安无事，也多半是因为有涂涟的名声撑着，没理由好处能占，坏处就要撇开。
　　唯恐那几个又扯出如果没有涂涟跟付菡一开始的纠缠，现在川无峰恐怕会更上一层楼之类的言论，他没有提这个。
　　而是说：“世间爱恨，皆为人之常情。”

　　把一切归于大多数人面对，都解决不了的爱与恨上。
　　虽然缥缈，但确实让大多数人除了暗暗咒骂几句完全没办法正常反驳，只能发泄情绪，然而发泄于事无补。
　　爱和恨都是不由自主的事，遇上了就成了糊涂蛋，怎么反驳？谁还能保证自己生生世世遇不上？

　　那几个对涂涟有意见的，很快哑了火，因为洛昇说，付棂生出自后棂山，此次事件也要给大众一个交待，那么就要告诉所有人，此事是源于川无峰人尽皆知的禁地。
　　更多人认为，既然事件消弭，人抓到了，后续也没有隐患了，不如就合力封印了他，这件事就不用细细往外说了。
　　涂涟在其中的参与度过高，不好说三道四，川无峰现在也轮不到他说了算，故而这件事他不打算管了，全权交给洛昇和那些长老决定。

　　说与不说，事情已经发生就没办法当做没发生过。
　　何况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先前他没有听说过有人将那件事与川无峰联系起来，不代表那时候完全没人说。
　　这以后，坊间类似传闻恐怕只会越来越多。

　　涂涟去拜访了师父涂予升，涂予升见了他，先是讶然，然后就是止不住的微笑。
　　“我以为你会很忙，忙到没空管我这个糟老头子。”
　　“近些日子确实忙了一阵子，后面的事全都交给洛昇了，我没资格管。”

　　涂予升给他泡了茶，涂涟品了一口，微微愣神：“好香。”
　　他看向涂予升，“跟您以前喝的不一样，是哪里得来的好茶叶？”
　　“付菡送的。”

　　涂予升说完，涂涟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送的？什么时候？”
　　涂涟回过神，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体面些。

　　“陆陆续续送了很多，一开始不让我知道是他，但除了他，谁还能找来这种好东西？不止茶叶，还有很多东西，多到堆不下，退也退不回去，我拿了一些送给别人。”
　　涂予升道：“他念着你，我沾了你的光，最近才拿出来喝。”
　　涂涟听懂了，这大概是付菡在他失踪的这些年送给自己师父的。

　　“为何以前不喝？现在才喝？”
　　涂予升笑了笑：“我也是个小心眼的老头子啊，没那么豁达，否则早就化神了，没有仙缘，兴许就是因为小肚鸡肠。”
　　“师父别这么说，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有大智慧的人。”

　　涂予升拍了拍涂涟的脑袋，就像他小时候一样。
　　“那时候虽然知道是你自己做的选择，但还是会在心里怪他，接了他送的东西，喝了他送的茶叶，总觉得对你有愧，心里难受。”
　　涂涟闭口不言，涂予升问他：“你若不在，其实是希望为师接纳他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