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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青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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珑音海阁封印魔骨的邀约送过来,宁晚雪看了一眼内容,对跑腿的弟子说:“我可以不去吗?”
对方说:“此为仙门大事,宁掌门如果去不成,需得有个说得过去的原因。”
宁晚雪说:“我不日将跟我师兄结为道侣,人生大事,不能分神。”
对方:“…………”
那弟子神色恍惚地说了句恭喜。
宁晚雪一脸深藏功与名,给了对方一份烫金请帖,大红的颜色,内里写着他与萧竹月的名字。
修仙之人结道侣的仪式非常慎重,对方的身份、修为乃至命格都会对自己的修行产生影响,是以仪式的前期准备极其繁琐,每个细节都不敢马虎。
宁晚雪又是一宗之主,他个人的力量影响整个虚衡山,结道侣这等大事,的确足以让他拒绝出席封印魔骨。
临别前他又想起什么,多问了一句:“封印魔骨的执行人是谁?”
封印仪式肯定会集合许多人的力量,但要有一个或者两个统领全局的主导者,以将各处力量整合分配,完成封印。
“是季霄掌门与其弟子司寒,前主内阵,后主外阵。”
风清玄谷擅长阵法,交给季霄来做也算合情合理,毕竟现在不同于当年各家都损失惨重的时候,有足够的人力物力来设计封印。
看来这个封印阵是依照风清玄谷的那个而制了,宁晚雪对那双层阵法印象深刻,回忆了其运行原理,他承认这个阵确实厉害,交给司寒这个天才来,也许可以把封印改善得更加完美。
话是这样说,但琴心夫人能放心让司寒动手,胆识也是过人。
“这可不是琴心夫人胆识过人。”萧竹月揉着额角,他受魔骨影响得厉害,痛楚被格外放大,即便是他这种能忍痛之人也难免烦躁,“他自己造了一样封印,金丝一般锁住他周身穴位,钥匙分作两把,一把交给了琴心夫人,一把……”
他缓缓出了一口气:“在洛扶桑手里。”
“一旦他有任何出格的行为,这两把钥匙中任意一把都能瞬间抽尽他的法力,封住五感,令他变成毫无力量的废人。”
“这就是司寒的诚意。”
或者说是某种决心,司寒确实是个对自己极狠的人。
宁晚雪道:“如果是我,决不会接过钥匙。”
一把钥匙就已足够,那就足以控制司寒的力量,另一把钥匙控制的是他的性命与爱恋,是一颗心。
“他强行要交给那谁的。”萧竹月语气很平淡,“人家收下之后还寄信来告诉我这事。”
“是炫耀吗?”宁晚雪回忆了下,“也可能是记恨?”
萧竹月说:“也许两者皆有。”
宁晚雪看出他并不在意,只是配合自己玩笑,便笑着去亲他的眼睛。
萧竹月的皮肤滚烫,他的唇贴上去,感觉到那颗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转动。
萧竹月把他扯下来,抱在怀里。
宁晚雪对他微笑,“你也可以把你的性命交付给我,我会拼死守护你。”
“我已经交付过了。”
萧竹月眼神闪烁,外面的天黑下来,他眼里泛起笑意,似升起了一轮崭新的月亮。
宁晚雪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他浑身滚烫,燥热到能将人灼伤一般,但他不想远离,仍是缩在萧竹月怀里,靠在他肩头,冰凉的耳垂蹭过了对方的脖颈。
萧竹月仰起头来,宁晚雪的发丝磨得他发痒,他听见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师兄现在真是温暖得很,”宁晚雪低声说,“以前总是冷冰冰的,身上永远也热不起来。”
“所以现在这样更好吗?”
他想了想,摇头:“不,你现在很难受,还是以前好。”
萧竹月的目光穿过月色,看向了遥远的天空。
“会变回去的,”他说,“我向你保证,很快就会取出魔骨。”
因为萧竹月近来不舒服,仪式的事宁晚雪全不用他插手,但他自己又是掌门,整日忙碌,稍微歇下来一会儿就感觉十分疲惫。
他甚至没特别听清萧竹月说了什么,便在他炽热的怀抱里渐渐困倦。
萧竹月低下头:“困了就回房里休息。”
他含糊不清地说不想动。
于是萧竹月把他打横抱起来,动作轻柔而平稳,宁晚雪开始还想挣扎一下,可实在被抱得太舒服了,象征性挣动之后便任他去了。
他把人一直抱到房间里,安顿完毕,才轻手轻脚地退出。
轻轻掩上门,最后的缝隙照出宁晚雪闭目安睡的侧脸,眉宇间带着倦容,表情却很平静。
萧竹月垂眼,门扉合拢,彻底隔断了视线。
他的身后月色清冽,一道影子无声无息投在地面,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进入这里的,那影子就这样安静地出现了。
“走吧。”萧竹月说道。
*
封印的前期准备已经完成得差不多,托之前“叛逃”的余波,虽然司寒从前是珑音海阁的常客,颇受女孩子们的欢迎,这段时间她们对他也是极其冷淡。
司寒也懒得伪装,没有笑容的时候,他的脸显得十分淡漠。
低头碾过地面一粒石子,他察觉到背后有人接近。
脚步声很轻,但没有掩饰,司寒回头,看见洛扶桑抱着一丛盛开的桃花走了过来。
现在并非桃花盛开的季节,也不知他从哪儿摘来的花。
“如果是来送还东西的,”司寒说,“我这里可不允许人反悔。”
洛扶桑在桃花后微笑。
“不是反悔。”他轻柔地说,好似与司寒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司寒却不能当作若无其事,他问:“那你过来有何贵干?”
他并非想这么对待洛扶桑,毕竟严格说来,还是他对不起人家,着实不该拿这种态度对他。
洛扶桑却丝毫不在意,他摘下开得最好的一小段桃枝,交给司寒。
对方表情微变,看了看手里的花。
毕竟桃花这种东西有一定暧昧的寓意,他俩关系已经如此了,洛扶桑再说无意自然是说不过去。
司寒仿佛明白什么,想要笑一下,可僵硬的嘴角只扯出一个奇怪的弧度。
洛扶桑平静至极,他没有做多余的解释,只温柔又哀伤地注视他,说:“愿你往后余生,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司寒将桃花放进衣襟之后,紧挨着心口——起阵之后必然狂风大作,这朵娇花须紧贴着他的身体保管。
“这是祝福?”
“是的。”洛扶桑回答他,“我是真心在祝福你。”
“如果是一个承诺就更好了。”
洛扶桑没有说话。
司寒也没有逼他,来日方长,他想,这家伙总不能永远躲在珑音海阁不露面。
他怀着某种隐蔽的心思,长久地游离在紧张的氛围之外,直到被一个带着嘲讽的声音点名。
“外阵交给你来负责,怎么没有人拼死反对?”
司寒眼神冷下去,笑容却是又挂起来:“也许是因为,除了我之外,没人能撑起这个庞大的阵法。”
他转向怡然而现的两人:“师姑娘,南宫将军。”
出言的正是师柔风,而她身边的南宫彦依旧冰冷着一张俊脸,看不出喜怒。
“你怎么不问老三为何不来?”
司寒冷笑:“他不来的原因猜都猜得到,肯定是为了萧竹月那小子。”
师柔风赞同地点头:“看来你也晓得不自取其辱。”
司寒道:“师姑娘,我与你也算无冤无仇,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师柔风巧笑道:“谁知道呢,这世上总是有人无缘无故看别人不顺眼的。”
司寒:“……你看我不顺眼?”
“我看师兄不顺眼,”她说,“不巧你是师兄的朋友——”
依照司寒的口才,哄女孩子开心简直是信手拈来的本事,然而师柔风不是一般女子,她之智谋心机不亚于那多智近妖的师兄,不是轻易能哄好的。而他自己也暂时没那心思,随口说:“按这个道理,你最讨厌的不该是宁掌门。”
南宫彦道:“很明显这点做不到,只能委屈司先生了。”
司寒:“………”他明白了,虚衡山这几个都是一伙的,说是内斗得厉害,到底多年同门。师柔风心思深重,南宫彦实力强劲,他俩这组合也能应付大部分场面了。
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司寒不想招惹他们:“那你们就……”
却见那两人表情一变,司寒顺着他们目光看去,不远处降下云光,宁晚雪匆匆走了出来。
他的装扮一看就是匆忙间换上的,谈不上失仪,却也不够庄重,很不符合他一贯稳重大方的形象。
南宫彦立刻问:“出什么事了?”
宁晚雪没有回答,先是扫了一圈四周,那种急惶的神色勉强镇定了些,说:“竹月不见了。”
师柔风当即抬手,以秘术询问布在门内的眼线。
司寒道:“你把他看得跟心尖尖似的,怎么还能在你眼皮底下跑不见了?”
宁晚雪黑着脸道:“正是如此,能从我眼下把他带走,非一般人能够做到。”
南宫彦抬手按在他肩上:“别急,也许是他自己去了哪里。若是师兄不愿意,谁又能无声无息把他带走?”
他这话还不如不说,宁晚雪脸色更加难看。
不错,若非萧竹月自己愿意,就算他现在全无修为在身,谁又能罔顾他的意愿将其带走?
而他这么突然地离去,连自己都不曾告知,可以想见他离开的原因,必然让宁晚雪不能接受。
所以他在确定人不在虚衡山之后,毫不迟疑地往珑音海阁赶来。
只有魔骨是他最不能容忍萧竹月接近的。
他看向重重符箓深处,那里已被一层又一层强力的法术掩盖了所有气息。
萧竹月一定就在里面。
宁晚雪不需要任何确认,他也无需向任何人解释,抬步就要向内走去。
三只手同时拦住了他。
“你不能进去。”南宫彦说。
司寒道:“他不可能在里面,这里昨夜就封闭了。”
师柔风却道:“不,师兄就在里面。”
她不知从眼线那里探得了什么,望着宁晚雪说:“只有一个人能将他无声无息带离虚衡山,又送入阵法深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说,“当初风清玄谷的那份魔骨,也是他带出来的。他对内外双阵非常熟悉,此阵挡不住他。”
“事到如今,作为师兄的最后暗牌,你也不必再躲藏了。”
师柔风随即看着一个方向,轻声说:“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