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收割机》琴书倦

58、058.

　　庄园内的温室花园是庄园几经转手后，由一位新贵族建造的，用来讨好自己的新婚妻子。

　　花园的外观大部分由水晶打造，顶层为了更好的透光则改用了玻璃，里面移植了天南地北的植物，据说还有当年从瓷国偷来的茶树苗。

　　安城树理听完托比欧的介绍，乖巧地接过他分过来的糕点，低眉顺眼地继续听着。

　　然而托比欧没有继续讲下去，“你看起来对这里兴致不高。”

　　“有么？”安城树理将问题抛回去。

　　“你应该表现得更兴高采烈一些。”

　　安城树理放下糕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问他：“你难道没觉得我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好多了么？那天那场大雨快把我烧傻了。”

　　托比欧盯着她的脸，压住要翘起来的嘴角，依旧是那幅温和无害的面貌：“那天你可真不应该，庄园很大，一个人出去可是很危险的。庄园外可是森林公园哦，万一迷路了，不就要死在里面了？”

　　安城树理弯着嘴角，“您说得对。”

　　托比欧看自己的恐吓没有效果，提起茶壶给她面前的茶壶倒了一杯茶，绅士地将茶杯放在他的面前，“是很好的阿萨姆红茶，不尝尝吗？”

　　如他所言，发酵茶的独特浓香扩散开来，棕红的汤色如镜，映着她小小的倒影。

　　“两颗糖。”没有经过询问，托比欧将放糖放进了她的茶杯中，末了对她露出轻柔的笑，“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能不喜欢么？
　　安城树理面上不显，伸手拿起茶杯，滚烫的热量席卷而来，触及到她的指尖时，令她颤抖地几乎没法举起。

　　她垂眸看着棕红的茶汤，理智和感想在告诉她应该倒掉。但现状让他无法将茶杯打翻。

　　“不用想什么。”

　　声线已不似少年人一般，带着难以忽视的压迫。哪怕他没有转身，只是一个背影，也带给安城树理茧一样的窒息感。他的肌肉好像粗壮了点，却又在下一秒给人错觉。

　　托比欧重新转过身来，看着满脸泪的安城树理，展现出虚假的担忧。
　　“是这不合你心意么？”

　　安城树理嘴唇翕动，最后还是那幅乖巧听话的模样。

　　她轻轻摇了摇头。

　　“不，我很喜欢。”

　　-
　　如安城树理所想，只要她听话，她就能够得到“优待”——允许她在庄园活动、一日三餐也会按时送过来、听说她学过画画，也会送来画具和颜料，在一次对话中安城树理偶尔提到过颜料都出自石头和贝壳，托比欧就真的送来了各种名贵石头和树胶、她觉得时间过的茫然，就送来了时钟和日历——她的一切要求都能够被满足，就连她想要一双鞋、一个背包、一些糖果和巧克力都能够被满足。

　　兴趣爱好能够满足、就连她明面上的逃跑计划都不阻止。

　　这反而让她摸不准她的“饲主”想要做什么了。

　　想到这里，安城树理抬起手臂看着上臂处的针眼——不怕她逃跑，又想控制住她。

　　所以这是希望她逃跑，然后不希望她逃跑成功？但是她就算逃跑成功了又怎么样？这座庄园的主人一看就不简单，就算跑出去了也没办法对他做出制裁。

　　安城树理想不明白他的动机，却还是相信自己推测出的结果。

　　自从那次在温室之后，托比欧对她的态度都放松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话里话外都带着威胁，也不再时时刻刻将杀意都藏在眼底。更多的对她是不耐烦。

　　安城树理敏锐地抓住了托比欧的情绪，开始觉得这个“不耐烦”也不是什么好的情况。

　　她抿着唇将一切的反应记在脑中，只等待着中午午饭的时间点，等着托比欧的到来。

　　然而到中午的时候，托比欧却没有过来，过来的是一位金发少年。

　　对方的金发让安城树理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但在看到对方紧蹙的眉头和总有怒意的面庞之后清醒了过来。

　　他的气质微妙，表情总带着一丝怒意，但是体态却良好：背部笔直、膝盖朝正前方、手臂的摆动幅度适当。

　　安城树理起身站在原地，面色平淡地看着对方，直到对方见到自己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你好像很诧异？”安城树理问道。

　　金发紫眼的少年意识到主动权不在自己身上，便开口夺回：“我叫福葛。潘纳科达·福葛。”

　　见他没有寒暄的意思，安城树理也就随他去了，她坐会了床上，翻看着时尚杂志，“好的，福葛先生。”

　　她又看了一眼他的头发，和那种又似阳光又是麦田的金还是有些区别，他的发色更加偏橘，像是金子背光后诡谲橘色。

　　两人在房间里对峙了一会，福葛略显暴躁地开口：“所以，这位大小姐喊我过来做什么？”

　　安城树理困惑地抬头看着他，“我喊你过来？”

　　福葛点头，周身的怒意没有散去。

　　安城树理也没有搞懂眼前的情况，她看了一眼腕表，上面的时间已经过了饭点了。

　　是托比欧的恶作剧？安城树理挑眉放下手腕，对上福葛愈发暴躁的表情，“应该是托比欧喊你过来的。”

　　安城树理抬手示意对面的位置可以坐下，“让你过来的人有和你说什么呢？”

　　福葛摇头，顺势坐下，“他只让我过来。”

　　好奇怪。安城树理看着他，不确定地问：“你是，自愿过来的吗？”

　　“哈？”不耐烦再一次浮现在脸上。福葛真不明白眼前的女人问的都是什么蠢问题。

　　自愿？不是自愿难道还有人强迫他不成？

　　当时波尔波下了命令，说有个任务需要找15-19岁的干员到BOSS在罗马的庄园里。

　　他并不在乎任务内容，但这份机会会有额外的薪酬，并且提到了“BOSS”。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能够接触到BOSS，能够在BOSS面前露脸且记住的机会，这对于还是底层的年轻人来说得到的好处只多不少。

　　所有他第一时间就同布加拉提说了，随后将资料和申请递交了上去。

　　没过几天，他就收到了这个岗位的offer，告诉他这份工作的优先度高于任何组织任务，需要随叫随到，并且下发了通知，让他收拾东西前往罗马。

　　福葛看着蜷缩在椅子上翻看杂志的少女，从公文包里拿出了收到的offer。offer信上写到，随信附件请到了庄园再拆开。

　　福葛拆开附件慢慢展开，发现这份附件是一份庄园的手写地图，并且在右下角写明了自己的工作内容。

　　福葛仔细阅读，发现这份工作是……管家？

　　那她就是自己需要照顾的人？

　　福葛抬头又看了一眼安城树理，将这份工作任务的评级拉低了许多。他低头记住了厨房了位置，起身客气地开口：“我先去为您准备午餐。”

　　安城树理抬眼，又问出了那个名字：“所以是托比欧让你来的吗？”

　　福葛的询问到了嘴边，又害怕这个名字触及到了组织内的铁律，于是一切公事公办，“我不知道。”

　　-

　　这份工作比自己想的要轻松许多。

　　他需要做的就是按照offer附件上的内容一项一项去做，就好像在玩游戏一样，只要完成了就可以进行下一步。

　　而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BOSS庄园里的服务对象，不骄纵、不为难人、也不会提无理取闹的条件……就连一些比较普通的条件她也不会提。

　　所以她是什么身份？福葛想起她的神态和气质，不过十五六的年轻，那应该是BOSS的……女儿？不过那张脸也太好看了，是情人也说不定。

　　算了，不管是女儿还是情人，都比他过得好就是了，他干嘛要去探究这些其中。

　　福葛将银质餐具洗净后抬起来，金属折射的光芒令人忍不住眯起眼睛。他放下杯子，蹲下身颇为遗憾地将餐具放进橱柜。

　　最后起身准备离开庄园。

　　-

　　托比欧有三天没有出现，出现的福葛代了他三天的班。

　　三天的相处下来，安城树理发现福葛对她并没有特别的兴趣，更多时候都是按照他手中的信件内容在工作。

　　而且和托比欧比起来，福葛更像是她的同龄人：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没有那种会让人喘不上气的压力，他的智商很高，从谈吐中能够看出他十分聪明，但估计是许久没有系统地学习了，想得不够全面，所以很多时候细节的内容处理不太完美。

　　第四天的时候，福葛没有出现，托比欧回来了。

　　他按照以往的惯例在下午两点的时候带着安城树理到了温室花园里，在茶香四溢中语气轻快：“前几天来代班的那位，您还满意吗？”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问题。

　　人是“BOSS”请来的，却要在这个时候问的好像她能够做主一样。

　　“是个很出色的年轻人。”安城树理指尖抵着瓷杯，茶水滚烫的温度传递而来，很快就让她的指尖染上不正常的红。

　　“看来这份工作他做的比我好。”

　　这真是令人厌倦的对话。安城树理心中涌出许多无力，这么多次相似的对话，他想要从她口中听到的话是什么样的，她都明白，但那些话无论如何安城树理都说不出口。

　　可是她都没办法愤怒起来了。安城树理感受着指尖的滚烫，思考着“无法生气”这一点是否只是开始。

　　可她没办法再去思考，“药物”的作用让她的脑子空洞又混乱，很多时候遗忘和呆滞才是常态。如果她想要去探寻托比欧每句话的背后深意，那么她的脑袋就会在瞬间出现许多内容将她的注意力分散到四处。

　　这也是“他”想要的吗？还是说这只是某个结果？

　　安城树理不明所以。

　　“怎么不说话了？”托比欧放下茶壶，坐在她面对。

　　他看起来很享受温室花园的阳光和景色，表情愉悦地看着一切。然而他的愉悦好心情也像是冬日的天气，瞬间转阴。

　　“我不会说的。”安城树理看向他，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如何，也不知道自己神色如何，她只看到了被激怒的“托比欧”。

　　被撞倒的茶几砸在大理石砖上、精美的珐琅瓷杯摔得四散、滚烫地茶水直接砸到皮肤上泛起一片红。安城树理颇为迟钝地看向自己被茶水烫到的位置，还没有张口就被人掐住了喉咙。

　　阳光从花园头顶的水晶中折射而下，像是照耀圣堂圣母的圣光，又像是惩戒刑罚的箭矢，刺目的难以睁眼。

　　她看不到眼前的一切，入目是一片虚无的空白，自然也看不到眼前的男人不再消瘦，也不再是那幅年轻的模样。他有力的手抵着她的喉间，强迫她高昂着头。

　　“你真是让人扫兴。你明明就知道怎么样才能讨好我。”

　　“但是你不愿意做。”

　　-

　　他不容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