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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名字 ...

  •   当艾德蒙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找楚辞时,他决计想不到他要找的人正往他家的方向走去。

      楚辞手上拿着一支红到宛如在滴血的玫瑰,配着他姣好的带着浅浅笑意的面容,和约会的年轻人特有的轻快步伐。任谁在路上看到这样一个年轻人,都觉得他是要去爱人家,赴一场美妙的约会。

      不过楚辞多年来混迹星盗团,他为其赋予更准确的定义:踩点。

      上将的家很好找,循着第一银行被闯入时铺天盖地的广告“联邦商业银行天荒支行,存款年利率4%起,距离艾德蒙上将住所仅六百米”,在发灾难财的商行附近随便打听一番,老远就能发现目标。

      那是一栋三层小楼,屋前屋后的花草树木都是一股子蔫吧的气息。肉眼可见屋子的主人长期不打理,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来住一次。

      楚辞向着小楼一路走去,就见附近的公园、凉亭甚至便利店内,东一个西一个戳着好些个白胡子老头。

      饶是楚辞这样不在联邦领域内生活,常年流离失所的星盗,也能认出其中几个。他们是自帝国时期就闻名遐迩的科研大拿,在许多行业都是顶尖的存在。

      楚辞记得他刚刚识字时拿到的教材《机甲制造入门》,就是其中一个老头编纂的。

      楚辞状似路人没有逗留。心中疑惑他们想把monster带到哪个研究院,便默默以“几个老头的名字+研究院”的组合搜索。

      这些老头的存在无疑明示了monster确凿就在附近,他一边搜索一边百爪挠心:如果我趁着这里还没有什么武装,让慕斯载着星盗们去而复返,这帮老骨头应该抵挡不住吧。

      只要和弟兄们打个招呼,动动手指改变自动驾驶的路线……

      只是刚抬手切换搜索界面到联络界面,老头们供职的研究院的全名就跳了出来:昆泽研究院。

      一起出现的还有这个研究院名字的由来简介:众位创始人为了纪念他们最尊敬爱戴的,在变革的战火中不幸陨落的,他们共同的恩师兼校长昆泽老先生,共同决定将这所代表着联邦最高科研水平的研究院命名为“昆泽研究院”。

      他目光在“昆泽”二字上久久逗留,脸上向来淡漠的神情浮现出投鼠忌器的模样。搜索界面和与星盗团的联络界面并排出现在他眼前,宛如二选一的生死局。

      他却没有果断选择联络星盗,而是喃喃自语了一声:“为了我和妈妈,你舍弃了这么多挚交好友得意门生吗……”

      就这么耽误不过三秒的功夫,天空中骤然响起一阵嗡鸣。
      楚辞下意识往小楼方向看去,就见那小楼草坪上乌压压降落了一支军队。

      强抢的机会转瞬即逝。

      那些佯装路人的老头们齐刷刷起身,嘴里左一句“臭小子”右一句“总算回来开禁制了”,欢呼着向小楼冲去。

      楚辞下意识往隐秘地角落躲去,刚站定,一股独属于他和他的机甲的强烈的感应犹如实质一般穿过他的四肢百骸:
      仿佛西西福斯的巨石终于稳稳停在山顶;干枯的东海寻回失去的泉眼变回汪洋大泽;刚刚剪好指甲的猫张开它毛茸茸的爪子,在人类的手臂上轻轻地踩。

      那是他时隔四年再一次感应到他的机甲,monster。

      他那台自他流落到星盗团就失踪了的机甲,就在艾德蒙家的方位,休眠状态。
      出于人与机甲匹配后产生双生子般的特殊感应,他甚至能依稀感受到monster正处在一个微微透光的环境中,四周皆是花草树木和泥土的气味。

      重逢的喜悦冲昏他的头脑,他脱口而出:“monster,过来。”

      下一刻,上校家的花园里骤然闪过一阵白光。随着一阵巨物崛地而起的轰隆声,花园里有个黑色的庞然大物破土而出。隐约可见大型机甲露出冰山一角,并且还在持续上升中。

      随着机甲的强势出现,位于它上方的树木东倒西歪全被顶到了搬空中。漫天炸开的泥土草皮天女散花一样,溅到了方圆三五公里的范围。

      有一树花瓣落在了楚辞头上和肩上,他在漫天花雨中看向黑色的机甲,眼神炽烈,宛如朝圣。

      然而随着机甲被启动一起出现的,是白胡子老头们猜疑的声音:
      “怎么回事?‘猫’被启动了?”
      “是不是被臭小子留在手边日夜研究,真有啥进展。我就说他数值最高,要是咱联邦有人能重新匹配上‘猫’,一定是他。”

      “不可能,monster来咱们所时就已经是匹配过的状态。也就艾德蒙偶尔能让它解除自动休眠状态,才能申请接它回家。如果它现在被匹配和启动,那么只能代表monster的主人就在附近。”

      随之而来的还有军部陡然增强的防备。

      原本来交接的那一支军队如同大山一般悍然不动,将四周围得密密实实。且有源源不断的士兵接到线报,增援持续不断地出现在这处民居周围。他们如蜘蛛织网般,以monster为中心,开始向外搜捕可疑人员。

      漫如潮水的军部武装,肉眼可见不是一个人能轻易突破的重重防备。而且皮埃尔还下落不明,机甲的失踪只会让他的处境更艰险。

      楚辞不甘地扫一眼小楼的方向,当机立断打了个响指:“睡吧宝贝。”

      霎时间,出土了一半的庞大黑色机甲凭空消失。被机甲撑起的花草树木又落回院子里,七零八落摔了一地。远处的士兵一阵哗然,隐约传出些“又休眠了”“是故障吗”“是上将操作的吗”之类的惊叹声。

      眼看着展翅的鸭子又飞回了锅里,白胡子老头们顾不得防备机甲的再次启动,如同母鸡护崽一般冲进小楼,迫不及待召唤士兵们护送他们和monster离开。

      楚辞冷眼旁观这两伙人,掸掸肩上的碎花瓣,在别人的欢喜中落寞转身。背对机甲的那一刻,他心中把万恶之源艾德蒙诅咒了一百遍:早晚有一天他要废了艾德蒙这个不问自取的老贼。

      一转身,引入眼帘的却是熟悉的军装。正是之前还被他披在身上,挽在手中,屡次险些被挂在垃圾桶上那套。

      不过俗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时现在它正服帖地套在它主人宽肩窄腰的躯干上,上头几枚勋章耀武扬威一般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军装的主人上前两步,站定在楚辞面前。

      “是你吗?”低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带着探究。

      楚辞手腕莫名感觉一凉,心跳都加快了:什么是我?我又露出什么破绽了?他这就发现我是monster的主人了?还是发现我是皮埃尔星盗团的一员了?还是发现了更多?

      他不由自主回首望monster和老头们的方向,握拳:如果我现在夺回monster和这难缠的家伙血拼……

      下一刻,却见艾德蒙以近乎半跪的姿势,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联邦的缔造者,站在权力金字塔顶端的五个人之一,多少人仰望的联邦上将,就在这无人的角落以近乎虔诚的姿态落在楚辞下首。

      楚辞低头,在这位上将先生的眼里看到了真切的渴望、骐骥,乃至于掺杂着愧疚的哀求。

      艾德蒙上将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遍:“是你吗?我从看到你第一眼就怀疑你是。你是不是楚宣心心念念了半年多的弟弟,我的……”
      他自下而上仰视着不愿意抬头的楚辞,视线炽热到宛若实质地游弋过他的眉、眼,唇,近乎渴求地在他的脸上找寻答案。

      他姿态很低,望过来的眼神前所未有地柔软。仿佛只要面前的年轻人点点头,他便是当下死去,也了无憾事。

      楚辞一时间幻视面前的不是高高在上的联邦上将,而只是一条丧家之犬在寻找归宿,多年漂泊的船只寻觅他的港湾。

      ——啊,原来他是说我跟他指腹为婚的事。
      ——至于这样失态吗?

      楚辞只从旁人嘴里听过他和艾德蒙的这桩包办婚姻,其中内情并不明了。但看眼前人的姿态,他猛跳的心这就落回了实处——他看上去好期待自己这个未婚夫的样子,说起“楚宣”时口吻也不像塑料兄弟情。

      这桩婚约似乎很能拿捏他的样子。

      楚辞没有立即点头,送上门的哪有求来的香?他只是又给艾德蒙这条大鱼投了一个饵:“什么楚宣啊?我不认识。你认错人了吧。”

      他收敛好自己心底的不甘和盘算,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局促:“我是孤儿,连自己的父母都没有见过的,更不用说哥哥了。”

      艾德蒙的表情在“孤儿”两个字一出口时凝固成浓重的悲伤,眼尾泛红地望着楚辞。

      楚辞状若未睹,把手上的玫瑰花插进了艾德蒙的胸前口袋,像个置身事外的平平无奇小年轻:“上将,我本来想偷偷把花别在你家门上就当是告别的。既然能碰上你,就亲手送给你好啦。”

      艾德蒙的视线只在玫瑰上停留了一秒,就又转移到了楚辞脸上。他似乎喉咙被什么塞住了,艰难地咽了咽才恢复的说话的能力:“告别,你要去哪里?”

      楚辞面上露出天真且骄傲的神色:“有个老乡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只要跟他去贝曼地区卖鱼,一天能赚300卡索尔币呢。”

      贝曼地区,毗邻联邦五大星系中卡索星系最边陲的地带。目前属于无政府地带,著名的法外之地。

      因为每天都有联邦公民被诈骗到贝曼地区,然后失踪。并且其中流传最广的骗术就是“去贝曼卖鱼”。联邦为此还衍生出了一个防诈骗口号:不要去贝曼卖鱼,去了你就会发现你就是那条“大鱼”。

      艾德蒙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贝曼地区?”他说着上下打量楚辞,拧眉道:“你这个年纪,不是应该在上学么?”

      楚辞有一瞬间的自哂:星盗怎么会有学上呢?星盗除了兄弟和武器一无所有。
      更可笑的是流民孤儿和星盗的境遇是一样的,这也是他选择这个身份的原因。

      楚辞尴尬地笑笑:“上将,你可能对我有点误会。”

      他深知自己要领用上将未婚夫的身份,一定会被调查,索性把爆点先引燃一波:“我不是联邦公民。我只是在无政府地带长大的流民孤儿,我甚至连星卡和身份都没有。”

      “要不是我妈妈生我时对……对医生说,说很抱歉在这天与我告别,我连名字都不会有。”楚辞垂眸道,“我的母亲在生我这天与世长辞,所以我叫楚辞。”

      他说完,惊讶地发现有两滴泪毫无预兆地流下。

      不是他的,是艾德蒙的。

      后者在楚辞惊讶的目光中低头躲避他的视线,宽大的手掌捂住了脸道,沉寂了片刻后才道:“留下来。”

      楚辞愣在原地,他刚加入星盗团时和很多弟兄讲过这段往事。也和现在一般,不过是减轻敌人防备心的手段而已。楚怜皇后当真死于他的生日,她于他,是母亲,但也是他来不及触碰就消散的传说。

      他本人对母亲去世的事实,都没有这么真切的痛苦。

      他鬼使神差地摸了摸上将的鬓边,头顶一片碎花瓣随之落在艾德蒙肩头。

      艾德蒙抬头,眼底的湿意已经退了,牢牢看着楚辞:“留下来,你不是说从小就仰慕我么。”
      他高大的身形让他身在下首也能轻易搭住楚辞的上臂,远远看去仿佛一种钳制,一种以下犯上:“我希望你留下来,你愿意吗?”

      楚辞在他被碰到的一刻全身的汗毛直竖,他忍着把人过肩摔出去的想法,挤出一个羞涩的笑:“愿,愿意啊。”

      话音刚落,艾德蒙如得圣旨般歘地起身,手掌从上臂落到手腕上:“那我们走吧。”

      楚辞内心土拨鼠尖叫“别碰我”,脑子里疯狂闪过洗手洗澡把艾德蒙手剁下来的画面,面上还要做无知天真小年轻状:“走去哪儿?”

      会带你新鲜出炉的未婚夫去家里瞧瞧吗?能见到monster吗?还是给他炫耀一下你刚刚抓捕的星际海盗头头呢?再不济把他引荐给那帮接手了机甲的老头也可以的。

      艾德蒙却牵着他去了反方向:“你小小年纪当然应该去上学,我给你安排个身份,给你办张卡给你打生活费。顺便买几套教辅安排几场考试,看看你可以考上小学中学还是大学。下礼拜各院校就开学了咱们得抓点紧。”

      楚辞惊讶:“什么?不看看房子吗?”

      这老贼是被谁家的老妈子附身了吗?为什么我堂堂一个星盗团二把,要在你手里做题考试?我的机甲呢?我的兄弟呢?

      艾德蒙却会错意:“喔,也是,黑户连房子都租不了。”他脚步一拐,果断道,“没事,马上就有了。咱买试卷时顺道去看看几套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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