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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山晓望晴空 ...

  •   才子多风流!苏河镇作为文人墨客常聚之地又岂能无青楼?而浮月楼当属其中最富盛名!浮月楼中美女如云,个个都是才貌双全之人,至于沦落青楼也都是时局所迫!

      此刻,雕栏玉砌的阁楼中却从半开的窗户内传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声,惹得楼下行人皆是驻足,抬头透过半开的小窗望向那个隐约可见的卓然身影。

      柳醉云闲散地倚在窗边,看着楼下被她的美貌所惊艳的行人,却是面色无波,仿佛对此已是司空见惯一般!抬眼望向远处的望晴山,在碧空下显得一片翠绿,冬去春来,生机一片!

      一晃已是八年,如今人人都知道浮月楼有一个花魁柳醉云,却已无人记得当年望晴镇有一个叫杨莫晓的人!

      柳眉微蹙,不禁又想起那些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还清楚地记得那年她们母女二人是如何被赶出来的,母亲又是如何因此而染病身亡,而她又是如何才落得沦落青楼卖笑为生这样的境地!满怀心事的叹了一口气,抬起纤细的手臂,垂首看着手腕上碧绿的玉镯,不禁又想起了他来。

      那一日,他一袭白衣,意气奋发地推开她的房门,他说他要带她离开浮月楼,他说他喜欢她,他说他要给她幸福!

      她则是看着他不以为意地笑着,仿佛他口中所说的一切都不过如鸿毛,毫无重量!

      你不愿意?她还记得他看到她的笑容后脸上露出的吃惊表情。

      是的,她不愿意!即使他能带她离开浮月楼,这个让她深深厌恶着的地方;即使他是名满京城的才子,名门淑媛的爱慕对象;即使他是富可敌国的京城首富!

      为什么?他的脸上是满满的诧异,他不解,优秀如他,富有如他,为何她不愿意?

      她的脸上还是那一抹淡然的笑意,沈公子还是请回吧。

      他却突然带着深意地笑了起来,她知道,他以为她是在装清高!只是,那又怎样呢?整个苏河镇的人都以为她在装清高,她即使不装又还有谁会相信?

      从怀中掏出一只光泽鲜艳的玉镯,只一眼她就已看出它的不菲,他说没关系,我有信心等到你点头的那一天!这个玉镯,你留下!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踌躇满志,他相信没有女人能拒绝他!

      看着递到眼前的玉镯,她拒绝了,珠宝玉器至于她都不过如尘泥。

      对于她的回答,他却不以为意,仍旧是固执地将玉镯戴在了她的手腕上,不容她反抗地道,你若是不收下它,我今日就是用强,哪怕是抬一具尸体,我也定是把你抬进沈家大门!

      既然他执意要送,她又岂有不收之礼?这世间,情都尚有收回之时,更何况一只区区的玉镯?见他如此,她只是略欠身,谢他赠送之意。

      小梅,今儿是十五吧?收回思绪,掐指一算时间,也快十五了,不禁对着身边的人儿问道。

      是的,姑娘,今儿是三月十五。小梅静静地站在她身边,她是她的贴身丫鬟,这么多年来,小梅早已习惯,每个月的十五,她都会这么问她,她知道,每月的这个时候她都会等一个人。

      是吗?这么快又十五了,不知今晚是否能见到月亮?慵懒地趴在窗柩上,望向窗外面无云的碧空,远处的望晴山一片清明。都说山晓望晴空,望情空,难忘的终究还是一个情字!

      花妈妈说,今晚沈公子要来,姑娘你可要准备一下吗?说到沈清弦时,小梅的脸上是难掩爱慕之情,她不解以沈清弦之才,有哪一点会比那人差?

      听到是他要来,她的两弯柳眉紧攒了起来,心中不禁想起了另一个人,今晚他会来吗?看着对面望晴山的视线开始模糊,她姿势优雅地舒展了一下身子,淡淡地道,今儿我身子不适,就不见了。

      是夜,沈清弦的身影却还是出现在了她的房里,还是那一袭白衣脱俗,还是那一身的踌躇满志,仿佛这世间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跨进房门,将披在自己身上的风衣取下,披在了她的身上,他说,夜里风大,坐在窗口容易着凉。

      低头,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窗外已经一片漆黑,她想,也许,今晚他又不会来了吧?

      一想到这点,一阵惆怅袭上心头,此刻,她只想找个能陪她喝酒的人,也许,醉了,许多人就可以忘记了,许多事都可以假装不知道了!她说,沈公子可有雅兴今夜陪我喝几杯?

      对于她,他一直都知道,她只是不想见他才会找来那些借口,只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邀他同饮,不禁喜上眉梢,几步上前,与她对面而坐,他说,人人都道我沈清弦乃京城第一清闲之人,若能换来眼前佳人一笑,又有何不可呢?今晚当是不醉不归!

      她只是笑笑,举起酒壶为他和自己的酒杯满上,举杯一饮而尽!

      看着一饮而尽的她,他知道她有心事。一个人若是如此饮酒,只会是因为两件事,一件是人生得意之时,唯有如此豪饮才能抒发满腔的豪情热血;还有一件则是失意之时,显而易见,她是后者。

      拿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对于她,他一直知道她不是一般风尘女子可比,然而他却也并不以为然,有什么女子是他看不透的?什么样的女子在见了他沈清弦之后还敢对他说一个不字?只是,唯有眼前的她,他却始终无法了解,也只有她对他始终是不远不近,永远的一副拒你于千里的姿态。

      今夜,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去了解她,走进她的机会!

      放下酒杯,为自己倒满,不禁失声笑出来,他沈清弦居然也会有为如何去了解一个女人而头痛的一天!

      沈公子为何而笑?几杯下肚,她早已微醉,斜侧着身,正醉眼惺忪地看着他。

      举杯,一口饮尽,假装微醉,他说,我笑我一生自以为没有看不透的女人,却唯独醉云你我始终无法猜透?

      斜眼望向窗外,今夜无月,她笑笑,道:哦?那沈公子倒是说说,醉云哪里让你看不透?

      我沈清弦向来自诩风流才子,百花丛中过,不留一点红!只是,如今的我是再也笑不出来,再也轻狂不起来了,你知道这是为何吗?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他的脸上难掩苦恼。一壶酒已快见底,看着眼前已经微醉,脸色微红,一脸娇态的她,沈清弦只觉得自己已经醉了,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是因为我!她毫不避讳地直言道。

      哈哈哈——听到她的回答,他不恼,却只是赞赏地笑道,柳醉云就是柳醉云!那醉云今夜可否解了我这一心结?到底要如何才能让醉云你点头?他眼带戏谑,直直地盯着她。

      她不答,却只是接过他手中的酒壶,将已经不多的酒全部倒入杯中。酒壶已空,小梅,再去拿几壶过来,今晚我与沈公子不醉不归!从容地对着门外的人吩咐着,她又转而看向眼前的他,醉眼迷人,红唇微启,沈公子可知情为何物?用金钱买的得不?

      被她如此问道,他先是一怔,接着了然地笑着道,缘分!

      缘分?何解?待到他说完,她略思索,摇摇头,却是不解。

      举杯到嘴边,他半垂着眼,透过酒杯看着面前柳眉微蹙的她道,千金易得,难求有情郎!情之为何物,如缘分,可遇而不可求;一旦遇得,却也未必就能有幸相守!正如我与醉云你!

      一旦遇得,却也未必就能有幸相守吗?她垂首,喃喃着,有些晃神,许久,才抬起头,她说,沈公子,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看着面前已经微醉,娇态迷人的她,他也晃了神。醉云有如此雅兴,乃是清弦有幸!

      她望向远处,视线有些迷朦,仿佛回想起了一些不堪的往事,朱唇微启,故事已娓娓道来。

      在江南的一个小镇,曾出过一个才貌双绝的世家女子,她从小聪慧过人,熟读四书五经,在高墙大院内过着属于她的单纯而快乐的生活。她一直以为等到她过了及笄之年,她会与一个门当户对的翩翩世家公子成亲,然后在另一个高墙大院内相夫教子、举案齐眉,平平淡淡地度过她的一生。

      然而她错了,十六岁那年,一身风尘仆仆的他出现在了她面前。那一日石桥上,轿夫失足,她从轿内摔出,他将险些坠入湖中的她接住,抱入怀中,他说,小姐,你没事吧?她在他怀里羞红了双颊,朱唇紧抿,低垂着点点头。然后,一身行装的他又匆匆离去了,正如他出现的那般突然!她以为他们萍水相逢,日后必无相见之期!

      然而,她又错了。当那一日他一身素衣地站在她面前,从容自若,他说,小姐,我们又见面了!看着面前衣衫得体,才华横溢的他,她知道她这一生都将与他纠结在一起!于是,她说服父亲资助他上京赶考,那一日,她十八里相送,二人依依不舍,只恨一刻都不相离!她说,她等他高中回来娶她;他说,他一个穷困书生,能得她真心何其有幸,定不负她一片相思意!她颔首微笑,赠帕与他,她说她等他!

      只是,她再一次错了。他金榜题名,人生得意之时,洞房花烛夜,那个身穿霞帔、头戴凤冠的人却不是她!他背信弃义,贪图荣华,另攀高枝,而她却还傻傻地在高墙大院内等着那个良人归来迎娶她!一纸书信终于将所有打破,而这时,她早已怀胎三月,家里为了遮丑,匆忙将她许给了同村的一小户人家,她虽不愿,却也无奈,满腹心酸,只化作心中的点点相思泪!

      故事说到一半,柳醉云已是半壶酒下肚。

      七个月后她生下一女,人人都道她丈夫是个懦夫,替她养他人之女。她丈夫本对她不错,却又怎经得起外人挑唆,怎经得起闲言碎语,不出半年,对她已是冷淡之极,不到一年,拳脚相加乃成常事,几年后干脆将其与幼女逐出家门,而另娶她人!她娘家人耻于她未婚先孕,又被夫家所休,面上无光,闭门不见!她走投无路,又时值秋去冬来,饥寒交迫,不久便身染重病,其女虽幼,却也知道人情世故,卖身替母医治,然无奈她已无心人世,不久便撒手人寰,留下幼女孤苦伶仃地活在这炎凉的世间!

      故事讲完时,她已醉,只是她不知道到底是今晚的酒太烈了还是她想醉,所以醉了。

      沈公子,你说那男子可曾爱过那女子?单手托腮,她眉眼带笑,但他却从她的眼里看不到半点笑意。

      摆弄着手中的酒杯,他目光复杂却似乎又对一切都不以为奇,他知道她就是那个幼女。他说,爱的吧,只是,于那人而言,名利地位、权利财富来得更为重要。

      那沈公子觉得在你心目中,这两样相比,哪样更重呢?她一双媚眼紧紧地盯着他,双眼迷离,却似无形中给了他一种压力!

      低垂着头,停住正在把玩酒杯的手,半晌他才抬起脸来,一双凤眼直直的,带着满满的自信地盯着她看,他说,醉云,若是我说我沈清弦财富、地位、美人三者皆要呢?

      呵呵,世间安有两全法?沈公子,醉云醉了,请回吧?她却突然起身,下起了逐客令。

      看着他转身离开时的翩然身影,她知道,财富、地位、美人于他沈清弦而言不过是垂手可得之物,只是,她会是那个美人吗?

      窗外一阵清风拂来,她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接着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他还是来了。

      第二天,她是被从半开的窗户外传来的鸟鸣声所唤醒,从床上起身,才发现,身上除了被絮外还多了一样东西,那是昨夜披在他身上的风衣。伸手抚在上面,她只觉得指尖传来一股暖流,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温暖,抑或者他刚走。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来去都如此的突然,仿佛这世间没有东西可以让他流连。她的脸上带着爱慕却又无奈地笑着。

      她还记得那晚,也是如昨晚那般,无月,偶尔有风从半开的窗外瑟瑟地吹进来,他就是在那样的夜晚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夜,他身受重伤从窗外闯入,拿刀抵着她的喉咙,他说,姑娘,我只想找个地方疗伤!那一夜,她颤抖着手将深埋在他肉中的飞镖取出,血从肉中喷溅而出,他却没有皱眉丝毫。那一夜,她知道了,何谓英雄!

      从那之后,每逢十五,他就会出现,每一夜他们都是隔桌而坐,却只是静静地饮酒,不说一句话,仿佛彼此就只是为了这样静静地饮酒而聚在一起!她从不问他那一夜他为何受伤,也不在乎他是善是恶,她只在乎一件事,这个戴着半月形面具的男人心里,她有多重?

      她的母亲柳月容曾对她说过,莫晓,女人的心一辈子只会给一个男人,而男人同样的一句话却可以对许多几个女人说,男人的一颗心可以同时分给几个女人!但她不信,她相信这世上还是有和她一样的一心人存在,只是她还没有遇到,而如今的她再也没有这个资格!

      母亲,我还有机会等到那个一心人吗?他会是我等的那个人吗?将手中的风衣仔细叠好,小心地放入衣柜,她失神地道,却没有发现,此刻站在她房门前的他,正一脸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明日我就要回京了,我已同花妈妈说好,让你与我一道同去小住几日!提步进门,他已面含笑意,满面春风。

      她淡然地笑着,替他倒上茶一杯,道,沈公子,何必呢?

      手拿茶杯,浅尝一口,他成竹于胸,醉云不去,又怎知是否必要呢?

      第二日,她还是踏上了远去京城的马车,她只想让他知道,即使她随他一道去了京城,一切也都不会有所改变。只是,她到后来才明白,从这个时候开始,一切都开始乱了,面目全非!一切的开始,都始于那一天!

      暮春时节,落英缤纷,沈府内桃花盛开,粉了一片,醉了一人。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唉——望着眼前怒放的桃花,她却失声道,待读到后面两句不禁想起自己来,想自己也不过如一叶浮萍,过了今年却不知明年,寄栖在浮月楼又能到几时?不免心生伤感。

      依我看,是人比花娇,见了眼前的人儿,早已是自惭形秽,这花明年怕是不会再开了!耳边却忽然传来一个清爽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她闻声转身看向站在他身旁的陌生男子,却不知,从这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将改变。

      想必这位就是苏河镇浮月楼的花魁柳醉云柳姑娘了!在下赵睿!

      看着眼前体貌丰伟、玉眉长目的赵睿,她有一瞬间晃了神,这个男人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气质,那种只有长期在权利的熏陶下才能滋养出来的气质,连他身旁一直都自傲不凡的沈清弦也不能与他相比!

      醉云乃一介民女,能得公子所识,实乃醉云之荣幸!虽然知道眼前之人不寻常,但是她还是举止得体、面色如常,与她而言,这个世上只有一人可以让她为之动容。

      柳姑娘大名早有耳闻,只是一直遗憾于无缘见一面,今日见了,才知传闻并非属实,以柳姑娘之色,恐怕与那洛神甄宓比也不为过啊!看着将她上下打量的赵睿,她看到他的眼神闪着一种光芒,那是占有!

      那一日夜里,他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里,手拿酒一壶,他说,醉云,今夜就陪我喝几杯吧,我为你饯行!

      月下,对饮,柳醉云只是淡淡地问道,你怎知我就会答应?

      因为你心里有浮月楼。他举杯饮尽,举起酒壶,再为自己慢慢酌满酒,就如我心里放不下权利和财富!

      她却只是淡然地一笑,没错,虽然在她心里一直憎恶着浮月楼,但是,浮月楼里的那些姐妹与她相处一直融洽,她不能不顾她们,但是,在她心里,她更放不下的是一个人。

      沈公子,你错了!我只在等你一句话:在你的心里我有多重?

      他拿着酒杯的手一顿,似有犹豫,最终还是一抬头,举杯将酒饮尽。他说,醉云,我说过,我三者皆要,只是时候未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双眼有些模糊,所以,她没有看清他眼里的隐忍和挣扎。

      哈哈哈——她笑得云淡风轻,好,我答应你!沈公子,你我饮了这杯酒,日后再不相见!她说得决绝。

      看着举到自己面前的酒杯,他身形一颤,放在桌上,握着酒杯的手迟迟不能动半分,良久,他嘴角轻扬,他说,好,日后再不相见,再不相见!

      酒杯相触,对饮成双,那一夜他们都醉了,所以她没有看到他隐藏在袖中紧握的双拳,而他也没有看到她滴入酒中的那一滴清泪,至此之后,再不相见!

      那一日之后,她便被他一顶软轿送进了睿王府,那一日,她在轿中,他在轿外,他说,醉云,你怨我吗?

      她说,怨,只是,如今怨又如何,不怨又当如何?是的,她怨,她怎能不怨?

      他垂首,立于轿外,语气中再也没有昨日的洒脱,他说,他是当今皇上的第三子,将来极有可能就是继承大统的人,我得罪不得,如今发生这些事并非我所想,然而发生了,你我和都无力,你要怨就怨我吧。

      轿子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她的声音从轿内幽幽传来,她说,若这是你所愿,那么,如风,我都替你做!

      他身形一怔,久久不能转身离去,原来她早已知晓!

      那一日,睿王府上红烛喜乐;那一日他一袭白衣站在睿王府房顶,看着红烛被熄灭,看着他心爱的女子承欢别人的膝下;那一日夜风吹起他的衣袖猎猎作响,他抬头望向天上将圆的明月身形落寞,他说,又要十五了啊,却再也不是他们的十五了!

      三年后,帝薨,新帝即位,定年号庆瑞。昔日的睿王府前车马川流,人人喜上眉稍,唯有她,依旧独守自己清冷的院落。他站在院前,看着院内较之三年前显得清瘦的身影,东风拂过,吹落桃花片片,她立于桃花树下犹如天人,一如三年前!

      沈公子,醉云恭喜你高升!她转身,脸上依然是三年前云淡风轻的笑容。

      醉云,今日我来带你走的!提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将落在她香肩之上的桃花拂去,他看着她满眼柔光。

      当朝大学士带着当今皇上失宠的妃子入大学士府,沈公子传出去就不怕落人话柄?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她拈花一笑地道。

      我自是有办法。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这张脸他在梦里梦到了多少次,却没有一次能让他感觉如此真实!

      我只问你一句话,如今站在我面前的是大学士沈清弦,还是那个与我有十五之约的男人白如风?她却退后一步,躲开他抚在自己脸上的手。

      醉云,这么多年了,你再问这些还有意义吗?他悬在空中的手一僵,艰难地说道。

      哈哈——她却突然大笑起来,沈大学士,请回吧,我不会和你走的!

      三年了,她等来的也不过是这个答案,一如三年前!她转身不再看他,朝屋内而去。

      醉云,不要再任性了,和我走吧?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自己怀里,满眼的温柔和宠溺。

      清弦,三年了,我累了,再也玩不起你的游戏了!刚才我问你,无论是沈清弦,还是白如风,我都会和你走,但是,你却一个也没有说!就像三年前,我在轿内对你说的那句话,我只希望你听后能回心,一把将我从轿内拉出,像现在这样,抱我在怀里,不让我离去,但是,你没有,你只是站着,什么也没有做没有说!三年前,你说你财富、地位、美人你三者皆要,然而你最终还是为了那两个而舍弃了我,今日你问你自己,你是不是还会为了那二者而舍弃我?靠在他的怀里,她对着自己说,这一刻就让她沉溺吧,之后,她还是庆瑞皇帝失宠的妃子,而他还是他的大学士沈清弦!

      我……他紧紧地抱着她,却不敢说出心里的那个答案。

      你无须说,答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三年前我说了我们再无相见之期,今日你不该来的!从他怀中出来,她淡然地看着他,你走吧。

      不,今日我一定要带你走!他却再次一把用力将她拥入怀中,坚决地道,就像三年前说得那样,我三者皆要!如今财富和地位我已集一身,你,我也要!

      我不会和你走的。她却也不急于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只是语气平静地说道。

      他紧紧地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发间,闻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三年前,当她将那深埋在他身上的飞镖拔出时,在他鼻尖弥漫的也是这个气味,让他信任地将自己交给她。他说,三年前我说,我即使是抬一具尸体也要将你抬进沈府,但是我没有做到。今日,我无论如何也要带你离开这里!

      非这么做不可?她闭上了眼道。

      是的,不带你走我绝不离开!他埋在她颈中的头坚定地点着。

      那好,我和你走。你在这等我,我去收拾一下。睁开眼,她的眼里已只剩下绝望,她明白,今日自己不和他离开,他是不会罢休的,只是,她却不能和他走!为今之计,摆在她面前的已经只剩一条路!

      好,我等你!他却不知她心里的那个决定,满心的期待,三年了,他终于是可以和她在一起了!

      当她一袭红衣,眉眼带笑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知道,这三年来,他终于是等到了。

      她看着面前看着笑如春山的他,脑海中不断的闪现着三年前的种种。三年前,他拿剑抵着她的喉咙,他说,在下乃名剑山庄的白如风,姑娘,我只想找一个地方疗伤!那一日他离开后,她相信他们还有相见的一日,只是,她等来的却是名满京城的才子沈清弦!

      桃花落了来年又会再开,佳人去了却再也不会回,转眼又是三年。

      两个双十年纪的少年男女出现在望晴镇的望晴山上,此刻正站在一间简陋的茅屋小院前,抬头看到门前匾额上“负心居”三字后却并无半分吃惊,只是恭敬地对着屋内之人道,名剑山庄白寰宇,有事特来求见白如风前辈!

      然而屋内却并未传来半点回音,不禁让人以为在这样破烂不堪的茅草屋内是否真的有一个叫白如风的人居住于此?然而,少年对此却并不质疑,仍旧是一副恭敬的模样站在院前,许久,才从屋内传来一阵声响,让人听了隐约能猜出那是酒坛从桌上摔落到地上所发出的撞击声。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叫沈清弦,也没有一个叫白如风的人,有的只是一个负心人!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年轻人,名利地位不过如过眼云烟,莫被这些所累,好好珍惜你身边的人吧!我不会见你的,你回去吧。又过了许久,屋内才传来一个苍老和沙哑的声音。

      少年身边的妙龄少女听了,面色一红,轻扯少年的衣衫,示意少年还是回去吧。少年只是对她会意一笑,继续对这屋内道,白前辈,晚辈诚心来请您出山,再次主持名剑山庄,请出来见一面吧?

      这里是负心居,只有一个负心人,没有你要找的白如风,你走吧。走到墙前,对着挂在墙上的画中女子他痴痴地道,三年了,醉云,又是三年了。

      三年前,当她浑身是血地倒在他怀里时,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了一个叫白如风的人,也再无沈清弦。

      那一日,东风拂面,桃花从树上缓缓飘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晃晃的匕首在他眼前一晃,刺入了她的身体。将她抱在怀里,看着面色惨白,却始终带着微笑的她,他无能为力将她挽留。

      她说,清弦,财富、地位你得来不易,三年前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尘女子,三年后,我也不过是一个帝王的冷妃,若是让人知道你与我在一起,如今的一切你都将失去,唯有我死,才能保全你的一切!

      她说,从沈清弦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日,我就已经认出了你就是白如风,我一直在等你以白如风的身份对我说带我走,只是,你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但是,不管你是那个名满京城的才子沈清弦,还是那个以面具遮面的名剑山庄的白如风,都是我柳醉云这一生最爱的人!

      只是她还说,清弦,我曾问你,情可用钱卖的得,你没回答我。今日,我用自己的命,买你的一世情,可卖的得?我今日死在你怀里,你会不会一辈子都记住我?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只是,她终究是没有等到那一个人!最后她死在了他的怀里,在那个桃花怒放,落英缤纷的季节里。

      世人皆知沈清弦才华名满京城,居高位,富可敌国;白如风,名剑山庄庄主,侠名远播江湖。只是世人却不知,沈清弦既是白如风,白如风亦是沈清弦,一身二名,朝堂江湖,他曾以为财富、地位、美人,三者他皆可得,到头来他赢得了名利却输了她。

      曾经年少,以为什么都可以得到,什么都可以轻易放弃,我以沈清弦来试你对白如风的爱,却用白如风来赌你对沈清弦的情,到头来,却输得一无所有!看着画中的女子,他如痴了一般,伸手满眼爱怜地抚在她的脸上,仿佛,画中女子已活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

      醉云,如今,我财富、地位皆可抛弃,却唯独放不下你!还记得你那日问我的话吗?情为何物?用金钱买的得不?作为沈清弦,我富可敌国,却独独买不回已去的你!作为白如风,我名震江湖,却失去了你!醉云,情为何物,用钱买不得!财富、地位皆可抛,却独一情字不能舍弃,只是我明白的太晚了!望晴山,忘情山,忘不了的始终是一个情字!

      人生短短不过数十年,多少人为名利所累,却失去了自己这一生最珍贵的东西!

      将画从墙下取下,转身,如今的他早无当年的意气奋发,早无当年的踌躇满志,留下的唯有已经微霜的两鬓,和两眉间那抹抹不去的深深愁绪。只有他望着画中之人时不经意会流露出来的温柔笑容,才能让人联想起当年那个名满京城的才子沈清弦!

      屋外的少年许久不见屋内再有任何回应,知道当年侠名远播的白如风早已死了,转身和少女一同离去,不走几步,却又回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为儿女私情所困?你已不是白如风,这世上确实再也没有一个叫白如风的人了!

      他开门,看着远去的两个背影,宛如当年的他和她!

      少年莫被名利困,莫道儿女情长累英雄;花如白云随风去,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到花落人去空惆怅!

      他摇摇头将门关上,吟唱道,世人皆叹美人误英雄,谁言红颜薄命又为何?自古怨女多少痴情事,都留与后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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