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色缭乱》梦落遗尘

29、黄雀在后

　　冷着脸走出警局的小姑娘保持沉默到上了虞画楼的车。
　　既然是这样的表情，那么肯定在审讯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虞画楼没有当场问，上了车，发动引擎，直到离开警局有一段距离，他才转头看她。
　　“出什么事了？”
　　“陈汀兰把手伸到警局了。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让法院给刚才那个女警员一张传票，然后……你去把她的家人监视起来。”
　　语调冰冷的少女用的完全是命令式的语气。
　　哦，生气了。
　　都说了，她脾气很不好，而且满身戾气，自己都控制不住。
　　“那个女人呢？”虞画楼同样沉下了脸。
　　“她一定会被杀人灭口。而且我说了不会在这个时候拆穿陈汀兰，所以这个污点证人本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但是她的家人就不一样了。”
　　“……”
　　怪物，你可快闭嘴吧！
　　“如果她有什么可以指证陈汀兰的证据，绝不可能放在身边，更何况她时常出入的地方是警局。那么，只能放在家里，或是放在男朋友那里。不管其他人知不知情，总之我们要知情。”
　　少女一手支头，眼眸半阖。
　　“其实，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放在警局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我看刚才那个女人的表现就知道，她没有这样的脑子。”
　　对于一般人来说，如果你手上有什么能够左右你生死的东西，你会放心把它放在外面？就算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万一因为好奇把它拿出来研究，或是直接询问她，到时候可怎么办？
　　只有放在仅自己和最信任的人能接触到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这就是人心。
　　所以说，怪物，你还是闭嘴吧！
　　安筠瑟要告那个女警员不是为了给自己找场子，也不是为了让她说实话，就是为了逼陈汀兰杀人灭口。
　　她犯下的错误越多，到最后越是百口莫辩。
　　嗯？别说什么因为要算计陈汀兰而害了一条人命。
　　若是陈汀兰的计谋得逞，刚才那个警员就是眼看着……不，是帮助别人将她害死。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以命还命，她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安筠瑟目光落到窗外，眉眼清淡，不含一丝狠戾。
　　“如果她知道，仅仅是因为想要得到一个男人，便害得自己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你说她会不会后悔呢。”
　　“……”
　　一句话就将对方的结局定下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的？
　　算计到哪一步了？
　　虞画楼在想，自己在安筠瑟的计划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是主角，是配角，还是……仅仅是一颗棋子？
　　“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说话？”安筠瑟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位虞三少今天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她在感情这方面是真的迟钝。
　　这个男人在她面前伤了男性自尊了啊，总觉得说什么都是在自取其辱似的。
　　“你从一开始就打着让陈家家破人亡的主意？”虞画楼语气艰涩的问道。
　　如果她想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这话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少女眼眸垂下，嘴角上扬，“一开始……你说什么的一开始？你觉得我是在给你出气，还是在给我自己出气？我很讨厌有人算计我啊。最重要的是，我很清楚，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就得罪了她，若是我不死，必定难以消她心头之恨。不是为了谁，我可是在保命呢。与其等着被人算计，不如先发制人。我是没办法堵住她的口舌、改变她的主意，那么……我便只能叫她永远说不出话、做不了恶。还是说，你想等着她真的对我造成伤害之后再报复？然后又因为她家的权势无法给她定罪，最后让我不得不委曲求全的原谅她？”
　　“……”
　　他只是单纯的……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少女掸了掸衣袖，嗤笑一声，“你还没有站到那个位置上体验过，所以才能那么天真。如果我不把每一步棋都先布置好，那么，我今天就不是单单破一点皮了。她存了害我的心，我只是想要让她把念头彻底打消。如果她活着一天就不准备放过我的话，那就只能请她去死了。如果因为有陈家这座靠山让我没办法动她，那就只能让陈家垮台了。就只是这么简单……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很好，很正当的理由。
　　他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话。
　　事实上，他被这个少女的气势压得说不出话。
　　什么叫“你还没有站到那个位置上体验过”？她比他年幼，又是安家娇宠着长大的女孩，她体验过的阴暗应该比他还少才是。
　　人与人，天生就不同。
　　安筠瑟是个思虑很深的人，她在行动上极其懒惰，她自己也说过。
　　所以她在思维上格外的活跃，什么事都要刨根究底的去思考，甚至于天马行空到别的领域。
　　她的理想生活，不过是自己动脑，然后让别人去出力。
　　这么说起来，其实她还是依赖虞画楼的嘛，因为她没办法提供人力财力去完成自己的计划啊。
　　“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虞画楼很自觉把自己放到“小弟”的位置上，他没有觉得安筠瑟有多恶毒，他只是感到无力，他跟不上这个少女的步伐，更不要说替她披荆斩棘。
　　“你只要扮演好一个男朋友，尽可能刺激陈汀兰就行了。而且，你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如何配合我，而是想着怎么站稳脚跟。你必须成为议员，而陈家人是不是能站在那里我并不在乎。站得越高跌得最惨，他们竞选成功反而能让我更好的报复。”
　　虞画楼凝眉思索了片刻，他觉得自己有些话该对这个少女全盘托出，现在并不是纠结儿女情长的时候。
　　“议会里有盛三爷的人，盛七爷答应帮我，条件就是我将那人揪出来，最好能因此对盛三爷造成一定打击。”
　　“哦？”
　　少女的眉梢高高挑起。
　　那一头，那人的心也跟着她的眉梢高高悬起。
　　“盛家本就掌握着这个城市的命脉，盛家每个人都位高权重。盛三爷在议会中安插人手想必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少女白皙的手指轻轻敲打车窗，“如果他安插人手是为了想要对整个国家不利，那可就是一件绝不可宣之于口的大事了。”
　　真狠。
　　“盛七爷既然答应要帮你，不若你就送他一个人情。盛七爷深明大义，为了国家忍痛割舍兄弟情。这盛三爷一个人的事儿，怎么能让整个盛家替他背了黑锅呢？”
　　盛家现在的地位，就好似古代那些功高盖主的王爷将军。
　　上头的人想要仰仗，但又担心他们会有不臣之心。
　　不管安筠瑟说的话是真是假，若真爆出盛三爷居心叵测意图危害国家，那么盛家必定会受到影响。
　　所以说。
　　若是盛容城能够在事情未发生之前将一切都扼杀在摇篮里，那么，他、连带着盛家，反而会名声大噪、威望更深。
　　虞画楼严重怀疑这个女孩是抱着《厚黑学》之类的东西长大的。
　　“陈家依仗着盛三爷做了多少鸡鸣狗盗的事啊，不管是杀人放火还是贪污受贿，你说要是没有盛三爷的授意，他们怎么敢这么做呢？”
　　“……”
　　虞画楼乍一听还有些疑惑，仔细一想便不由背后一凉。
　　盛容城笑了。
　　“她说的没错。”
　　乔彦儒立马会意的点头，“陈家必然藏有很多三爷的罪证，安小姐肯定会需要这些。”
　　助纣为虐的毫不犹豫。
　　这时候的安筠瑟倒是想着，光是能力来说，或许她是真瞧不上虞画楼的。
　　若现在在她身边的是盛容城，事情早八百年可以解决了。
　　嘁，想他做什么。
　　“竞选名单的确不是说变就能变的。”安筠瑟轻声呢喃，“盛容城说帮你，那就一定可以帮你，但你未必能够真的帮到他。”
　　虞三少的胸口被自己心爱的姑娘毫不留情扎了一剑，“你对我未免太没有信心了。”
　　“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阅历的问题。议会里那些事你能知道多少，不管是竞选的议员还是已经在议会扎根的议员，你有哪个是了解的？盛容城没有那么多时间，他也不会给你那么多时间。到时候，他能给你的东西，一样能在顷刻间收回。与虎谋皮的道理，你懂是不懂？”
　　虞三少再一次被说的哑口无言。
　　被人揭了老底的盛先生却是一脸愉悦，“我的小姑娘怎么就能这么聪明。”
　　乔彦儒表示，他也想知道这个玄妙的问题。
　　“他给予你信任，同样是给予你考验。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你觉得以盛容城的性格会怎么做？所以，你什么都不要多想，就想着自己是国家的栋梁，想着怎么让议会的人都认同你。不管这一次你能不能把真的卧底抓出来并不是关键。倘若你在议会站稳脚跟，那么你便会成为他在议会埋下的桩子。只要你的根基不动摇，他便绝不会动你。”
　　“先生，安小姐果真智勇双全。世上恐怕只有这样的女子配得上先生。”乔彦儒说这话绝对是真心诚意。
　　盛容城嘴角一勾，“不，是我在努力让自己配得上她。”
　　“……？”乔彦儒惊疑不定的看向自家先生。
　　盛容城这话，说的更是真心诚意。
　　不用怀疑，这就是客观事实。
　　“事有轻重缓急，陈汀兰算什么、陈家算什么。一旦你手里有了筹码，到时候就不是他们来威逼利诱你，而是你去跟他们谈条件了。”
　　“但是我不放心你。”虞画楼肃着脸看她，“在此之前，我怕自己护不住你。”
　　“虞画楼。”安筠瑟缓缓眯起眼，“记住，你是虞家家主。我们之间的事，从来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儿女情长，而是牵扯到整个国家的利害关系。”
　　所以，他大可以动用整个虞家的势力，保护她这个能够威胁到陈家存在的关键人物。
　　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那就真是她瞎了眼才会相信他。
　　连自己家都管不好，还想管国家么？
　　安筠瑟闭上了眼，轻声叹息。
　　奇怪了，她怎么就会莫名其妙陷入这般境地？
　　不是说好了安安生生上个大学，然后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么？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