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要臣从，臣不得不从》昱怀信

13、心仪之人

　　次日，苏栈趁陆衍不在，逃也似的出了宫，回到府中闭门不出。
　　乐安正奉陆衍之命为苏栈筹备早膳，一见皇上心尖上的人不见了，顿时慌乱。
　　“万岁爷，万岁爷……”乐安小步飞快，气喘吁吁，“万岁爷，阁老他，他不见了，怕是出宫回府去了。”
　　陆衍正在看奏疏，闻言手中一顿，又将目光落回奏折。“朕知道了。”
　　乐安瞧着陆衍一反常态，试探着问：“皇上……可要将阁老请回来？”
　　陆衍终于放下奏疏，“不必了，你去替朕送些补品。让太医每日去替老师请脉，日日来复命。”
　　乐安伴君多年，君心自然可揣测一二，他小心翼翼道：“万岁爷可是同阁老吵架了。”
　　陆衍见他神色慌张，淡淡说：“无事，你去吧。”
　　乐安不敢多言，忙退下办事。
　　完蛋了！这次真完蛋了！乐安欲哭无泪，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皇上这般与世无争，大彻大悟的情况，莫不是真的吵架了？还是皇上被拒绝了？这可如何是好。
　　乐安思绪万千，他可是目睹皇上单相思多年，若不能得偿所愿……
　　乐安打了个寒颤，不敢想不敢想。
　　皇上一定会如愿的，毕竟阁老那么疼他。乐安又看到了希望，急匆匆去苏栈府上了。
　　乐安率人将皇上赏赐东西安置好，才去见过苏栈，“奴婢见过阁老。”
　　苏栈本以为乐安是陆衍派来接他入宫，正在思量如何拒绝，见此情形，松了口气，“公公辛苦了。”
　　“阁老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奴婢本分。望阁老身体早日痊愈。”
　　苏栈见乐安欲言又止，遂问：“公公还有何事？”
　　安乐长叹口气，向苏栈行礼：“阁老莫怪，奴婢为主子分忧是分内之事，可奴婢今日见皇上心气郁结，精神不佳。还望阁老身体康健之后，多劝劝皇上。”
　　乐安之后并未多言，说明太医为苏栈日日请脉一事后便离开。
　　只剩了苏栈彷徨忧虑。
　　乐安说皇上精神不济？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这孩子到底做了多少思想斗争？
　　苏栈猛然想起昨夜情形，忆起陆衍绝望又缱绻的声音，心如刀割。
　　一定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多年来为陆衍遮风挡雨让他产生依赖，是自己未划清界限让陆衍亲近过甚，也是自己让徒弟黯然伤神许久却未曾发现……
　　一定是自己的错。苏栈似乎看到陆衍背地里的小心隐忍和伤心欲绝，更是肝肠寸断。
　　苏栈抬头望去。
　　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
　　已是初夏光阴，于他而言，却宛如寒冬。
　　此时秦威前来禀告：“主子。”
　　苏栈思绪回笼，在院中石凳上坐下，示意秦威继续。
　　“您让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近来陆衍着手调查赵连插手官职任免一事，苏栈让秦威也暗中协助。
　　“自皇上登基以来，赵连以权谋私，买卖官职，数额巨大，党羽众多，近几年更是插手科举，皇上的人也在收集证据，属下只查了小部分。”
　　苏栈默默听着秦威汇报，暗暗心惊，赵连竟如此放肆猖獗，丧心病狂。
　　这些年，皇帝年少，他则着力于土地改革、百姓农耕和律法修缮，却任由赵连发展至今。
　　眼下，也到了肃清朝堂之时。
　　“想必皇上已经查清，我们不必查了。”苏栈刚要示意秦威退下，却忽然想起什么。
　　“秦威，我记得你成亲已经三年。”
　　“主子好记性，属下确已成亲三年了。”
　　苏栈示意秦威入座，“那……我问你些事。”
　　秦威暗自疑惑，他家主子为皇上鞠躬尽瘁，殚精竭虑，至今尚未娶亲，怎的今日问起此事，莫不是主子……
　　“假如，有人默默倾慕你多年，被你无意知晓，你待如何？”
　　“这……”秦威并无经验，只得答道：“属下与夫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若在婚前，有人倾慕属下，属下也对她有意的话，那定会亲自上门提亲，若是属下对她无意，也会委婉说明，不能唐突了佳人。”
　　苏栈追问：“那该如何拒绝？”
　　“这……”秦威为难说：“属下也不清楚，但不论如何不能太过无礼，不能让佳人难堪。属下斗胆，可是有佳人倾慕主子？”
　　苏栈心中懊恼，哪是佳人，分明是孽缘。
　　秦威见自己说到了点子上，“倾慕主子的佳人必然才貌双全，主子您孑然一身，若得佳人相伴在侧，岂不美哉？”
　　“此佳人非彼佳人，我同他中间隔着人伦道义，是不可能的。”
　　秦威仿佛听见惊天秘闻，心中大惊，倾慕主子的到底何许人也？“这样的话，主子就只能婉转一些了。”
　　苏栈有了思量，向秦威道谢：“多谢。”
　　“主子，恕属下多嘴，主子也确实该考虑婚姻大事了，属下告退。”
　　苏栈细细感悟秦威的话，又不由自主想起陆衍。
　　确实，他不能回应陆衍的感情，却也不能唐突佳人。
　　是他为师不义，让徒弟误入歧途，那让徒弟回到正道，他责无旁贷。
　　陆衍年近二十，后宫空虚，无妃嫔相伴，才对他这个日日相处的老师生出情愫。若得佳人在侧，温香软玉在怀，陆衍定会迷途知返。
　　内阁议起陆衍婚事，苏栈向来置身事外，此刻他却不得不费心筹谋。
　　苏栈当日便写了折子，言辞恳切，可见拳拳之心，又将筛选过的世家贵女一一列出，派人递了上去。
　　苏栈回府休养之后，停了每日的讲书，陆衍一反常态，并没有来撒娇耍赖，只是日日派太医前来请脉。
　　苏栈折子递上去后杳无音信，本以为石沉大海，不料几日后，陆衍派人请他入宫。
　　师徒二人几日未见，却如隔三秋。
　　苏栈明白，他师徒二人，再也回不去了。
　　苏栈并不直视陆衍，只低头行礼。
　　看着苏栈的疏离，陆衍心痛难忍，“多日不见，老师身体康复了吗？”
　　苏栈规规矩矩站着回话，“回皇上，臣已无大碍。”
　　陆衍手拿奏折，“朕今日叫老师入宫，老师可知为何？”
　　“臣愚钝。”
　　苏栈早已痊愈，太医日日来回禀，陆衍怎能不知，“朕想老师了，可老师总不来看朕。”
　　“臣身体欠佳，怕连累皇上，这才不敢入宫。”
　　陆衍随意翻着奏折，“老师的奏疏朕看了，老师想让朕早日大婚立后？”
　　苏栈低着头，“皇上正年盛，必然要绵延皇嗣，为皇室开枝散叶，臣身为臣子，要为皇上分忧。”
　　陆衍看苏栈从始至终低着头，一颗心都揪了起来，“老师先坐吧。”
　　苏栈却突然躬身行礼，“臣有事要奏，臣今日入宫，想请皇上准臣辞去为皇上讲学一职。”
　　苏栈声音温和，却字字如利剑，将陆衍刺得遍体鳞伤。陆衍声音微颤，“老师为何如此？”
　　苏栈句句锥心，“皇上学富五车，博古通今，臣犹不及，特此辞去讲学一职，望皇上恩准。”
　　“好啊，好。老师不光让朕纳妃，将朕推给毫不相干的女子，还要辞去讲学，与朕不再相见？”陆衍眼眶泛红，苦笑几声。
　　苏栈听见陆衍哽咽，心脏痉挛，眼眶酸涩，他强任痛意，“皇上自然会觅得心仪之人，相伴身侧。”
　　陆衍用力攥紧奏折，奏折受力不得，已微微变形。
　　陆衍举起脆弱的奏折，看着苏栈略显瘦削的身姿，狠狠将奏折掷在桌上。
　　他几步走到苏栈面前，伸出如玉手掌，温柔却不容拒绝地钳住苏栈下颚，迫使苏栈抬头望他。
　　苏栈看着陆衍，看着他疼爱多年的徒弟，鼻腔酸涩，双唇颤抖。
　　陆衍的眸中，是濒死之人踏入深渊时的绝望。
　　“老师说朕会觅得心仪之人。”陆衍字字泣血，“朕心仪之人，不就在眼前。”
　　忽然，陆衍略低头凑近苏栈耳畔，温热呼吸打在苏栈侧颊，使他不寒而栗。
　　“那晚，老师是醒着的吧。”陆衍的话如晴空霹雳，让苏栈瞳孔骤缩，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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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两人就要捅破窗户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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