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晓沁微寒》梦落遗尘

9、第八章

　　云萱的意志很坚强，没过十天半个月就下床走动。
　　欧阳兄妹为了自家母亲的事情忙不过来，也不知道云萱这样不要命的死撑。
　　“萱儿，你的伤还没有好。万一绷裂了伤口，那可是伤上加伤。”云浅是个奇观的人。他关怀的话不断的说，但是强制云萱养伤的事情都没有做过，甚至面上的担忧也不曾有。
　　云萱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不带任何感情的笑，“没事。他们这些日子……也该出发了。”
　　“是打听到了一些眉目。你也要跟着去么？”云浅站在离她甚远的地方。自从离家之后，云浅对云萱的关心就好像越来越少。
　　“我是责无旁贷的吧。再说，江湖又掀腥风血雨，在这就安全了么。”云萱垂眸一笑，那模样，说不出来的感觉。
　　云浅微微蹙眉，推门出去。
　　云萱才把视线移到云浅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
　　哥，这是在嫌弃她了么？
　　云萱披上一件外衣，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下人各个手忙脚乱的不知在做什么。
　　看来事情真的是很严重了。
　　“云萱？你怎么出来了？伤怎么样？快回去躺着。”欧阳耀日远远走来，嘴巴却一刻不停。
　　云萱忍不住笑了笑，“没事。已经好了。”
　　欧阳耀日狐疑的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个遍，“那也不行。万一有后遗症怎么办？你还是回屋里躺着比较好。”
　　云萱摇了摇头，“耀日，你们人人都如临大敌的模样，叫我怎么安心？事情因我而起，我难逃罪责。”
　　欧阳耀日一听她这话，脸上浮现心疼的神情，“你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这根本与你无关。要让你这个弱女子来保护我娘才不实际呢。幸亏你没有事，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耀日，你们要去找伯母的话，带上我吧。我保证不会拖累你们的。”云萱那双深邃的眸子透着坚定。
　　欧阳耀日一怔，想拒绝，看到她那双眼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带上我。”云萱抬起眼，微笑着说。
　　欧阳耀日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就点了头。
　　云萱抿着唇，嘴角勾起一抹优雅的弧度。
　　欧阳耀日事后才回过神来。不禁想到，云萱真的是一个，让人永远都无法拒绝的人。
　　那魄力。那震慑力。到底从何而来？

　　等云萱可以正常生活了，一行人在正式聚在一起讨论。
　　“现在江湖上都在传，我们欧阳家有一份藏宝图，掌握了江湖武林的命运。”欧阳耀日这些日子折腾下来，已经显出十分疲惫的神色。
　　“可能是有小人眼红你的盟主之位，才到处散播谣言的吧。”韩陌衣猜测道。
　　“有说那是什么藏宝图么？”云萱淡淡的问。
　　欧阳耀日抬头看着她，“是说什么……什么剑的。”
　　“江湖上最赋盛誉的应是哥的天恸剑。难不成他们要来抢我哥么？”云萱抿着梨花茶，语调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讽刺。
　　“对啊。我也不明白了。如果真的有比天恸剑更好的剑，那么这么几十年来怎么都没有听说过呢？最近这消息又传得那么快，不会是假的吧？”欧阳明月一脸不可置信。
　　“江湖上失传的东西太多了。若是真有，没听说过也不稀奇。谁又能断定早在几百几千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呢。”云萱中肯的说道。
　　“这倒也是啊。”欧阳明月点头赞同她的话。
　　韩陌衣神色凝重，带着一份阴郁。
　　“韩姑娘，莫非你知道什么？”云萱轻声问道。
　　韩陌衣愣了愣，脸色很不好。
　　“若不是，你知道那把剑？”云萱又问。
　　韩陌衣看了看云萱，又看了看欧阳耀日。
　　“你要是知道就说啊！难道你就是散布谣言的人不成？”欧阳明月耐不住性子的叫道。
　　韩陌衣被她这句话惹急了，“不要血口喷人！我的确是听说过这剑，可是……”
　　“陌衣，有什么你就说吧。”欧阳耀日也急急的说道。
　　云萱挑起了眉，陌衣？他们现在如此亲密了么？
　　“传闻中的确有一把能与天恸剑齐名的剑，名叫魔哭。这是一把魔剑，威力自然不能小觑。但是它太过可怕，早已被人封印了起来。世人就算知道此剑，一来它会令人疯狂的魔性叫人恐惧，二来也很难相信真的会有这样的剑，所以没人真的动念头去找过。”韩陌衣脸色发青，似乎已经被吓到了。
　　“魔哭剑？我倒是觉得，这不是谣言。就算欧阳家与此剑无关，怕有心散布谣言的人，已经动身去找此剑，或者已经拥有了此剑。”云浅冷静的分析道。
　　云萱点头，“的确。既然有天恸，那么魔哭也不会是假的。不管这幕后之人到底为了什么，我们已经不能坐视不管。”
　　云萱身上散发出的一股震慑人心的威严，那俨然神圣的光芒是那么的耀眼。
　　“世上根本就没有鬼神，这魔哭也不会是真的！”韩陌衣突然激动的吼道。
　　狐疑的视线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韩陌衣有些颓废的抚上额头，“很可怕。真的很可怕。不要去了……不要去找……”
　　韩陌衣此刻的模样让人更加相信了魔哭剑的存在。
　　欧阳耀日握住她的手，“陌衣，如果你不想去，就留在这里好了。”
　　韩陌衣倏地抬头，“你要我一个人留下？看着你们一个个死去吗？”
　　“我们会好好回来的。”欧阳耀日安抚道。
　　韩陌衣拼命摇头，“不。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欧阳耀日的确不会知道，自己所做的一个决定，纯粹为了找寻母亲的一个决定，会带来怎样可怕的后果。
　　韩陌衣突然把头转向云浅，“云公子，你可试过天恸剑的威力？”
　　云浅眼神清澈，毫无波澜，“有。只有一次。”
　　“结果如何？”韩陌衣再问。
　　云浅眨了一下眼，“兵败如山倒。”
　　他这话说的暧昧，并未真正说出这剑是杀了人还是伤了人，又是伤了多少。
　　韩陌衣冷笑一声，“天恸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魔哭。那把魔剑，是会把主人都吞噬掉的。不是真正的魔，怎么可能驾驭得了它？”
　　“我们只是去找欧阳夫人而已。只要尽量不与魔哭剑起冲突便不会有生命危险。”云萱坦然道。
　　“你说的简单。那人不挑别人，偏偏挑了欧阳家。武林盟主的位置摆在这里，根本就是众矢之的。最后魔哭剑一定会屠杀了与欧阳家有关的人。”韩陌衣脸色已经几近惨白。
　　“不，你错了。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进也死，退也死。何不自己找条出路，好过坐以待毙？”云萱笑了笑，风轻云淡。
　　韩陌衣看着她，头一回觉得，这个女人竟然有君临天下的气势。
　　“那……我们过些日子就动身吧。”欧阳耀日见她们的讨论似乎已经有了结果，便这样说道。
　　“知道往哪儿走么？”云萱这话问的就像要去哪里旅游似的轻松。
　　“我想嫌疑最大的就是冰焰教了吧？它可是天下第一邪派。”欧阳耀日几乎笃定的说。
　　“呯”的一声，韩陌衣手里的杯子顿时掉在地上，砸的粉碎。
　　“冰焰教，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进去后还能出来的吧。”云萱的语气中有带了点讽刺的味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就算只有一丝希望，不管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欧阳耀日有点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气势。
　　“前些日子去了雨微阁，这会儿又想去冰焰教。欧阳兄，怕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要去寒水宫作客了。”云浅淡淡的打趣道。
　　欧阳耀日脸上不免浮现尴尬，“云兄这话怎么听着在消遣我呢。”
　　云浅微微一笑，不予回应。
　　“冰焰教不比雨微阁。雨微阁被誉为第一名门正派，自然不会做出草菅人命的人。但是冰焰教是以邪为名，我们去怕真的是九死一生。”云萱适时的泼了欧阳耀日一身冷水。
　　“那就真的要在这里等死了吗？”欧阳明月着急的叫道。
　　“耀日，你怕是忘了，怎么说，你现在都是名正言顺的武林盟主。”云萱勾唇一笑。
　　欧阳耀日如醍醐灌顶般，眼前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我怎么给忘了！”
　　然后的几天，欧阳耀日狂发武林贴，一来声明自己绝无什么藏宝图，二来把所有事情的矛头都指向了冰焰教。
　　他想，动用整个武林的力量，总能把冰焰教给连根拔起了吧？

　　云萱建议还是先去烟云水雾探探情报，在那里做什么事情都方便的多。无论是哪里的风声都逃不过烟云水雾的情报网。
　　就算再怎么不愿意和青楼妓院这样的地方搭上边，现在的情势却让他们不得不低头。
　　云萱在烟云水雾就像回到娘家一样自在，面对颜笑嫣笑容比之前多了好几倍。
　　“哎呀，萱姐你就在这里不走了行不？你说江湖上打打杀杀的哪里适合你这样的美人啊。”颜笑嫣笑得很贼，嘴巴快要裂到脑后了。
　　颜妖然一把搂住她的腰固定在自己怀里，“嫣然，你当真那么喜欢云萱？”
　　颜笑嫣一看苗头不对，立刻向他陪笑，“哪里哪里，只不过好些日子没见了，当然想要多叙叙旧嘛。”
　　云浅见状微微笑了笑，“颜姑娘心直口快，倒是讨喜的很。”
　　颜笑嫣听得欣喜，不断点头，“就是啊。还是姐夫你会看人。”
　　“噗——咳咳……”一旁坐着的几个人听到这句都险些被自己呛死。
　　欧阳耀日首先瞪大了眼看着她，“你刚才叫他什么？”
　　“姐～夫～怎么？不行么？你有意见？”颜笑嫣扬起头瞪他。
　　“敢问令姐是……”某人抱有一丝希望的问。
　　“萱姐啊。我不记得自己还有姐姐来着。”颜笑嫣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欧阳耀日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他们……他们是兄妹……”
　　“呵呵，好笑了，我和妖然也是兄妹啊。而是很亲很亲很亲的兄妹呢。”颜笑嫣一看欧阳耀日就不顺眼，还敢和姐夫抢她的萱姐？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模样是什么身份。呸！
　　欧阳耀日憋红了脸，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她。
　　云浅淡淡一笑，“别逗他了。我与萱儿……”说到这里骤然停住，让人不禁回味无穷。
　　云萱垂下头，抿着杯沿，不赞同也不反对。
　　欧阳明月看不过去的拍桌子，“我可告诉你了，萱姐以后是我嫂子！”
　　她这句话吼出来，欧阳耀日的脸倏地通红，仿佛还可以看到他头顶冒烟。
　　颜笑嫣勾唇，冷冷一笑，“呵，这可不是你说了算。你哥才认识萱姐多久？就想娶她？云哥可是在萱姐身边呆了……好久好久好久……呢。再说了，萱姐也是你叫的？你算什么东西？你又不是……我们自家的人。”
　　颜笑嫣那话里有话，深不可测的语言是欧阳明月听不到的。总之她是知道颜笑嫣在污辱她就是了。
　　“你……你又是什么东西？说到底，还不是这里的老鸨，是出来卖的！”欧阳明月一向骄纵惯了，从没遇到像颜笑嫣这样直接指着她鼻子骂的人。
　　她的话音未落，脸上已经出现了十几条长而深的血痕，却迟迟没有血流下。
　　颜妖然轻轻弹了弹自己的手指，抚上一旁的魔玉琴。
　　欧阳明月顿时吓得不敢动弹。
　　大厅里只听得几声吸气声。
　　颜笑嫣靠在颜妖然身上轻笑着，“魔玉琴可是江湖上的一大至宝。能纡尊降贵来‘伺候’你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算是你的福分了。”
　　说话间，颜笑嫣的手掌轻动，两股风掠过，欧阳明月脸上刹那间血流如注，她立刻惊叫了起来。
　　本来颜笑嫣的确是手无缚鸡之力，但偏偏因为身体太弱，硬是被人逼着吞下几颗甲子丹。
　　一颗甲子丹下肚，就是六十年的内力。
　　江湖上的人自然是不知道有这么诡异的现象的。
　　百年难得炼成一颗的甲子丹，在她们家就像糖果一样。
　　云萱瞟了她一眼，拿了一个瓶子给欧阳明月，“抹上吧。等会就好了。”
　　颜笑嫣从鼻子里面哼哼，“上好的活肤化肌的良药啊。萱姐你可是连我都舍不得给呢。这么一瓶玉凝露可是要花三十年的时间才炼成的呢。”
　　一听这话，欧阳明月手里的瓶子险些掉在地上，手上沾着药膏，不知道该不该往脸上涂。
　　云萱有些责备的看着颜笑嫣，“笑嫣，别闹了。”
　　颜笑嫣悻悻然的缩回颜妖然的怀里。
　　云萱回头对着欧阳明月，“别听她胡说。这不过是我钻研医书的成果，倒是比一般的金创药效果好些。”
　　何止好些。这可是可以肉白骨的美容至宝啊。这药涂上去，皮肤可都是换新的了。颜笑嫣用十分心疼的眼光死死盯着欧阳明月手里的瓶子。
　　她看的欧阳明月从骨子里感觉发毛，连忙把瓶子还给云萱，“呃，我觉得自己还是涂点金创药好了。”
　　算你识相。颜笑嫣继续用鼻子对着她。
　　云萱轻笑着摇了摇头。
　　颜笑嫣把那些人赶了出去，免得打扰她和云萱谈话。
　　“要不是看在萱姐的面上，我就送她一瓶蚀骨散了。”颜笑嫣冷哼。
　　云萱抬眼看她，“有些日子没见，你这性子怎么变得如此邪恶？莫不是被萧艳樱带坏了？”
　　颜笑嫣嘟起嘴，哀怨的看着她，“本小姐我是恩怨分明。欧阳明月那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敢这样说我？哼，当真以为我动不了她么？”
　　颜妖然笑着轻抚她的发丝，“嫣然，你怎么越来越孩子气了？”
　　颜笑嫣挑起眉，“姓颜的，你敢说你不想剁了她？”
　　颜妖然低下头轻啄她的唇角，笑得暧昧。
　　云萱撩过肩头的垂发，“皇帝那边怎么样了。”她无视两人亲昵的举动。
　　“还不是那样。自从我毫发无伤出了宫门，现在那里的城墙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呵，要是真想拿下他的人头，还不是易如反掌？”颜笑嫣笑得十分开怀。
　　“边境外还有大批军队。皇帝内忧外患，他自己都不知道守在国境的是不是自己人。不过藩王想要造反，对于我们而言也是个麻烦。”云萱端起茶杯，抿着杯沿。
　　“只要让那些藩王是为了我们而反，不就行了？”颜笑嫣眯着眼。
　　云萱点点头，“把事情交给你我是放心的。之前因为你的关系，妖然始终无法专心做事。现下，没想到他竟然成了你的贤内助。”
　　颜笑嫣噗哧笑了出来，“萱姐，真看不出来你调侃人的本事也不小啊。”
　　颜笑嫣被誉为海纳百川，洞悉世事并不是开玩笑的。而对于颜妖然来说，只要守着颜笑嫣就足够了。所以现在帮四大家族做事，反倒成了颜笑嫣来做主。
　　“现在是多事之秋，武林上将要重新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云萱继续无视她的话。
　　“就凭欧阳耀日刚刚登上位，还没有些业绩，他真能号召得了整个武林么？江湖上藏龙卧虎，他真以为是自己技压群雄么？”颜笑嫣忍不住诋毁几句。
　　“他们当然不会是冲着武林盟主去的。魔哭剑现世，谁不想占为己有。”云萱站起身，遥遥望着窗外。
　　“他们……是在找死。”颜笑嫣笑了笑，带着点悲天悯人。
　　“稳住皇帝那边。我想武林的这场闹剧，也会很快就落幕的。”云萱转身往外走。
　　“萱姐。欧阳耀日和云浅，你要谁？”颜笑嫣淡淡的飘出一句。
　　云萱的步子顿住，“什么意思？”
　　“如果欧阳耀日和云浅只能活一个，你选择谁？”颜笑嫣解释道。
　　这就是以前那个老掉牙的问题，两个人同时遇到生命危险，只能救一个的情况下会救谁？
　　云萱不是什么感性的人。她不会回答救一个人，而和另一个一起去死。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么。”云萱抿唇一笑，推开门离去。
　　颜笑嫣抚着额头，是啊，她一定会选欧阳耀日。对于云浅，怕也无法相信那样的男人会有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