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不见》姜蓦

8、第八章 暴雨淋真心

　　钟幕微微笑着。

　　萧澈拘谨地站在他面前，旁边的老师虽然好奇，还是告辞走了，毕竟正事要紧。

　　“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春风拂面，四周景致一片生机盎然，鸟鸣婉转，萧澈不禁有些呆住了，看着眼前人温柔的眉眼。

　　钟幕今日倒是穿了少见的绿色，注意到自己似乎成功吸引到了人，他心里喜悦，“来办事。”

　　“什么事情？”

　　两人并肩走在小溪边，钟幕停下来，回头看着他，戏谑道，“既然在上课时候，在外面闲逛，不如你先说说吧？”

　　“……啊这个，”萧澈不知如何开口，脑子飞快运转，才想出来一个绝佳的理由，“来出恭的。”

　　钟幕点点头，权当信服，“最近那个在京城猖獗的杀人犯，你知道吗？”

　　萧澈点点头。

　　“那个人最近在这一带流连，我已经派人在周围严加防守，只是国子监的各家公子，为了安全，已派刚刚的先生去通知让他们回家了。”

　　“啊……”

　　从来没想到那个残忍至极的杀人犯就会出现在自己周围，萧澈听八卦只感觉离自己很远。

　　他不禁有些发怵。

　　“怎么了？怕了？”

　　“那倒没有…”

　　“既然是提前放学，侯府中的人也来不及接你，走吧？我送你一程。”

　　“这怎么行，殿下不是一向忙？”萧澈连连摆手拒绝。

　　“你要一个人回去吗？据说那个犯人最爱吃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孩子了。”钟幕故意吓他。

　　萧澈：“啊？吃？真的吃啊？课上他们讲的信息，也不是全凭空造谣啊。”

　　钟幕：“嗯？”

　　萧澈认输地很快，也没反驳这句明显的调侃，“那就麻烦殿下了。”

　　不远处似乎有人高谈阔论着靠近，萧澈很快想到若是那些人看到钟幕出现在这里，指不定引起什么骚乱呢。

　　钟幕在京城年轻一代，也算是一个不小的传说了。

　　萧澈情急之下拉住他的手腕，“有人来了，快走吧。马车在哪？”

　　“在侧门处。”钟幕用另一只手指着方向，看着被握住的地方。

　　萧澈的手指纤细白嫩，在京城这些日子养护地很好，钟幕忘不掉之前他因为干粗活而粗糙的手，只感到心疼。

　　两人小跑到了马车前，此时正是大下午，萧澈看着空旷的周围，却感觉背后发凉，或许是被钟幕那三言两语吓得。

　　他回头看到神色不自然的钟幕，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握着人家的手，他连忙松开，心里放松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钟幕，就感觉很心安。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强大气概吗？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依靠……

　　萧澈从来没觉得自己是需要依靠谁的，只是在钟幕旁边，总是依仗他，这么多次，不知麻烦冒犯了这个人多少回。

　　“好像我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钟幕调笑道。

　　马车上还是那个车夫，他还很年轻，面上却有稳重成熟之气，他斜眼瞥着自家太子又带着这个人出来了，心中直叹气。

　　也算是看着钟幕长大的，也没见过钟幕对谁这么上赶着的，他不禁怀疑殿下这回来国子监都是为了这个人，哪怕是亲弟弟也是叫人送回宫里就罢了。

　　却要亲自带着这个男人，莫不是这个小侯爷给殿下灌了什么迷魂汤？

　　若是让京城无数世家小姐们知道了，肯定重金求得这一碗汤吧。

　　只是看着这萧小侯爷，清秀乖巧，怪不得会让殿下对他另眼相待。

　　“裴齐，走吧，去侯爷府。”

　　“是。”

　　萧澈这才注意到，这个车夫就是上回那个送自己回府的人，原来他叫裴齐，这名字怎么这么奇怪呢。

　　萧澈总感觉这人看自己眼神不对劲，每次自己和钟幕接触他好像都在场，天杀的，这眼神瞧着像自己成了钟幕的什么情人一样。

　　他低着头，尴尬地坐上马车。

　　就在这马车行驶出不远，外头忽然惊雷大作，暴雨倾盆。

　　路上的人们都对这突如其来的雨毫无准备，一时间，路上有些躁动，都在慌乱地避雨。

　　唯有两人在静谧的马车内，隔绝外界的纷扰，默默无言。

　　“怎么突然下雨了。”萧澈掀起车窗，外头几乎一片白茫茫的。

　　“春雷响，万物复苏吧。”

　　“殿下什么时候有空？”

　　“说不准，你有什么事？”

　　“据说殿下三岁成诵，五岁成诗，满腹经纶，想必那书房也是藏书百万，我，可以去看书吗？”

　　裴齐鼓起了耳朵，虽说书房重地，太子从来不肯别人随意进入，但是事到如今，裴齐也说不准殿下会怎么回答了。

　　“好学是好事，你想去就去，我叫人不用再拦着你入宫了。”

　　殿下的回答果然在裴齐预料之中，他叹口气，不知作何想法了。

　　没有想到会这么简单，萧澈惊讶地看着他。

　　“若是学习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钟幕笑着说。

　　萧澈不知道殿下这样的态度变化，是好还是坏了，之前也没有这么夸张啊。

　　不过这样，萧澈心里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在太子殿下这里，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

　　别人口中的殿下，和自己遇到的殿下，真的很不一样。

　　“殿下，我们也才见过寥寥几面，为什么对我这样予取予求？难道我们之前见过吗？”

　　钟幕心脏忽然就停了一拍，知道萧澈没想起来，但是就是呼吸急促，他强装镇定，还没想好怎么说，外头传来凄惨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

　　两人同时往外头望去，这声音离得不算远。

　　萧澈吓得不轻，“不会是，那个杀人犯吧？”

　　“也许是，”钟幕不见惧色，从袖子中拿出一把精美锋利的匕首，递给萧澈，“裴齐，去看看。秦枝他们应该也去了。”

　　“你也要走嘛？”

　　看着萧澈可怜兮兮的眼睛，挽留的眼神，钟幕忽然有一种想什么也不管不顾地把人抱在怀里安慰的冲动。

　　就在这么一个晦暗的雨天，钟幕的心也变得潮湿温暖了，因为眼里装着眼前人担忧的眼神。

　　钟幕不敢多看，怕眼里绵绵情意溢出来。

　　“没事，四周会有暗卫保护你的，你直接要他们护送你回去。没想到找了这么久的凶手，会这样大张旗鼓地出现。”钟幕本来想摸摸他的脸，转念一想又改成了轻轻拍他的头。

　　他就这样走入了雨中，留给了萧澈一个决然的背影，萧澈握着那把匕首，自言自语道，“就算给我了，我也不会用啊。”

　　暗卫三三两两的站在萧澈面前，听候吩咐。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明明害怕得很，萧澈却不打算回府。

　　听钟幕的口吻，似乎秦枝也在，还有那么多护卫，萧澈觉得自己就算跟上去看，也不会有什么事。

　　可心里那个主要的念头，就是担心钟幕会出什么事。

　　这样的自相矛盾，纠结了一会儿，萧澈从座位底下拿出一把油纸伞，毅然决然地跑去。

　　暗卫不言语，只是默默疾跑跟在萧澈身边。

　　这么大的雨，也不打一把伞，萧澈不禁这样想着，要是淋出风寒可怎么办。

　　一群衣着严肃的人，围着一个圈，中间正是穷途末路的凶手，被害者正在一旁接受紧急治疗。

　　“殿下，心脏都被捏爆了，恐怕救不活了。歹徒力量非同小可……”随行医者道。

　　萧澈上前为身上淋湿个遍的钟幕撑起伞。

　　“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

　　“如此尊贵的太子殿下都亲自淋着雨抓捕凶手，我不过区区乡野之辈，自来看看热闹。”

　　钟幕：……

　　秦枝也皱着眉头，看着萧澈，怎么会来这里。

　　自从他之前意外受伤，邹思千叮咛万嘱咐，要保护好自己，想着邹思那担忧的眼神，不禁和萧澈的神情重合。

　　难道，萧澈也像邹思担心自己这样担心太子殿下？

　　秦枝胡思乱想着，又见钟幕的样子，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两边此时正僵持着，歹徒力量奇大无比，而且精神不好，不然也不会发狂吃那么多人心了。

　　简直就是魔鬼。

　　萧澈看了一眼这个凶神恶煞的凶手，不禁发抖着，握紧了些袖子里的匕首。

　　钟幕哭笑不得，明明怕得要死，却非要来这地方，难道真是为了看热闹？

　　他活了这二十几年，什么事情都看得通透，看不清自己的感情，之前只不过想把人带来京城，为自己取个乐。

　　可真当人把自己看得这样重要时候，钟幕就有些心酸了，想起来那些日子，两人无关身份的田间生活。

　　而现在，哪怕自己是看起来什么也不缺的储君，却还有一个人会关怀自己，挂念自己的安危。

　　钟幕默默把人挡在自己背后，那歹徒有精神病，也不知这一举动触动了他的那根神经，竟然暴起，朝钟幕萧澈两人这边冲来。

　　力量之大，速度之快，所有护卫被撞飞，或是来不及赶到。

　　眼看那歹徒就要触碰到钟幕，萧澈还没来得及躲避，电光火石之间，钟幕已经拔出旁边侍卫的剑，将凶手砍伤在地。

　　鲜红的血液飙出来，钟幕闭上眼，不让血液污染了自己的眼睛，只不过身上那件碧色衣裳就报废了。

　　萧澈倒是被挡得严严实实的。

　　钟幕这一出手，他才知道，殿下的实力有多强，难怪之前秦枝说过，钟幕根本不用护卫。

　　从小到大没受过这么大一个刺激，萧澈吓得腿软，刚想走一步，就歪歪斜斜要倒在地上，钟幕直接一把将人横抱起。

　　油纸伞跌落在地，萧澈心跳也随之停滞。

　　马车已经被人赶到这里，裴齐连忙去驾车。

　　“去桐园。”

　　钟幕的声音那么近又那么遥远，萧澈真的想就这样昏死过去，他这样想着，也真的闭着眼装死了。

　　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