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地上霜》拂晓冉

17、初中15

　　“人在这儿！”

　　“这坑够深的啊。”

　　“快过来！找到他们啦！”

　　头顶上方传来几道略带惊喜的呼喊和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曲地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下，不轻也不重，耳边传来低沉的呢喃：“醒醒，有人来救我们了。”

　　喉咙发出轻短的一字“嗯”，眼皮子却始终不愿意开张，答应完后呼吸又趋于绵长。
　　昏沉间，他只觉得奇怪。
　　为什么自己每次呼吸，吐气的时候就感觉脸上热一下。
　　还有，什么味道？
　　隐匿于洗衣粉味道下的，极淡的一丝清香……令人毛孔都舒畅的香味。

　　他重重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脸庞随着气息的反扑微微变热。还未完全消散转冷，下一轮呼吸又顶上新的湿热。

　　“……醒醒，曲地。”
　　耳边的声音更低了，似乎有些无措。
　　“马上……”他嘴上答应，意识却再一次耽溺。

　　安宁不过十几秒，肩膀和下巴突然被轻轻托起，香味、温热和承重莫名离自己远离。

　　曲地皱起眉头，下意识便往对方逃脱的方向追去，额头却被什么东西制住。

　　烦躁地撑开眼皮，视线逐渐清晰——竹马微侧着半张无措的脸，一只手抵御着自己继续往他身上靠。
　　嗯？
　　福至心灵，视线微微下移，就见到夏霜离自己近端的衣领有些下滑，还有被压平的褶皱，露出一小截脖子和肩膀连接处的肌肤。

　　想起来了，打完电话后不久，觉得有些累，就借了夏霜肩膀眯一会儿。

　　“我睡着了？”这姿势维持了几秒，曲地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才稍稍后退。
　　不知为何夏霜松口气，放下手，声音沉哑道：“鲁深他们来救我们了。”

　　头顶远处果然传来高喝：“大哥！你们没事吧？”

　　“啊！没事，睡了一觉好得很！”曲地微微扬起手，大概是睡得太好，没从梦中缓过劲，餮足地伸了懒腰。

　　夏霜重新整理衣领，望向曲地，思绪一片混乱——
　　曲地刚醒来那一刻的眼神，烦躁又深沉，浑身隐抑着下一秒即将把人生吞活剥的气质，实在像极了那个“九年后梦境”里的长大版曲地。
　　像匹盯上猎物，伺机而动的狼。
　　非常危险。
　　他从未见过。明明在这之前像卷了毛的大型二哈。

　　梦境、电视访谈、“特兰西”流星、曲地的梦、秋游、河边救陌生Omega……
　　一块块碎片像是走马灯在脑海中轮转回顾，零零总总拼凑在一起，有什么即将呼之欲出。夏霜突然起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坑外，鲁深喊道：“坑太深啦，我们待会把风筝线投下来，拉你们上来！”

　　曲地微微皱眉：“你拉得动吗？风筝线牢固吗？”

　　“放心。鲁深这家伙真是聪明，把我和陆远都搬来当救兵，力气足够了。”蹲在洞口的沈光曜嗤了一声，下巴微扬，冷声嘲讽道：“除非你是猪。”

　　这家伙嘴里真吐不出象牙来！

　　被垃圾话激得精神焕然，曲地踉踉跄跄从土里爬起，昂头怒指沈光曜大声反驳：“你才是猪！”

　　“风筝线看起来比较牢固，以防万一，我们先绕几圈，再放线下来，你们上来时候抓着一把线，压强小了线就不容易断。”刘萌琦俯身解释。

　　曲地立即理解她的意思，点头同意：“可行。”随即转身，见夏霜在发呆，手往他眼前晃了一下，道：“回神啦！想什么呢，你先上去。”

　　夏霜愣了一下，道：“你先。”

　　曲地：“不可能。你先上。”

　　夏霜笃定：“你不上我就不上。”

　　如果。万一。风筝线出什么问题，第一个上的人还能有底下那个人作掩护。用过一次的风筝线，已经有所磨损，再用的话安全性不言而喻会更低。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

　　“夏霜先上。曲地是个Alpha，总归没问题的。”沈光曜蹙眉，显然也想到了这层。
　　一碰就炸的两人，这会儿出奇的默契，曲地连连附和道：“对对，就听那谁的，你先……”
　　夏霜幽幽打断：“你脚崴了。”

　　推脱来去，都不愿意第一个上。气氛一时间僵住。

　　“够了么？”
　　一片寂静中，刘萌琦微微抬起眼皮，声音颇冷。
　　就在二人互相愣住的时候，她已经将绕了好几大圈的风筝线抛下去，等了相当久了：“还有半个多小时就要集合了，两位，是想我们所有人被老师抓住？”
　　“谁先谁后都行，没什么大不了，如果你们愿意，都别上来，在坑里过年都行。明年春节我会来这里给你们放鞭炮。”
　　“爬个坑你们搞得像请客吃饭，互相客气？那么客气干嘛喊我们帮忙？”
　　猛地一顿嘲讽输出，场上无人敢插话，她突然露出一个灿烂到令人恐怖的微笑：“还是说，把我们骗过来秀恩爱，很有趣？”

　　生气了。

　　这完完全全是生气了。

　　“曲地上来。”全场唯一女性，以乐观开朗待人温和著称的刘萌琦，竟然面色晦暗，阴晴不定。手里提着银色的风筝线，浑身散发低气压，如果不知情的人士路过，可能以为她要去绑架或者勒死什么人。

　　鲁深离刘萌琦最近，半个屁都不敢出。就连沈光曜，原本煽动夏霜先上，这会儿抿紧嘴唇，安安静静十分乖巧。

　　不到十分钟，在刘萌琦雷厉风行的指挥下，两人便先后出了坑。

　　顺利到令人不敢想象。

　　有些事，想简单点就不是事儿。

　　很快，一行人踩着点与回程的大部队集合。

　　“你俩怎么身上那么脏？”江老师盯着二人看好半天，蹙眉问。

　　以贪玩作借口随便编了个理由，还把曲地脚崴也顺其自然混在里面一笔带过。没有事先串通，全是刘萌琦一人向江芸禀报整件事。夏霜它们只负责低头挨批。
　　江芸听了后没舍得责怪他们，毕竟刘萌琦演技逼真，一副“我是小组长，组员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我负全责”这般快哭出来的模样，博取不少同情分。平时又是三好学生，首先印象就深入人心，怎么可能是个说谎话的孩子。

　　回去的大巴路上。

　　夏霜深吸一口气，拉着曲地一起，向后排几个座位上的熟面孔轻声道：“今天谢谢你们。”

　　“害，兄弟一场。不过其实还挺有趣的。”鲁深挤眉弄眼，回忆起找人救人的过程，觉得挺刺激的。

　　“不用谢，”刘萌琦叹一口气，面色稍霁，眼神认真道：“下次别那么莽撞了。”

　　得，还有“下次”。那一定是消气了。
　　几个男孩子，还没姑娘家杀伐果断，事后想想那时的场景，莫名有些好笑。

　　沈光曜哼声道：“要不是夏霜，我才不会去。”

　　陆远低声咕哝道：“本来我跟唐糖玩得挺开心的，突然被叫过去……刘萌琦说的没错，不但跟自己cp走散，还被你们秀恩爱。太难受了。”

　　夏霜曲地均是一噎。

　　什么秀恩爱？那怎么能算秀恩爱！

　　沈光曜强硬打断：“别。夏霜怎么可能跟这种人。话说你倒挺自然把你和唐糖代入一对cp了啊？”
　　“什么叫‘这种人’？”曲地撑着下巴，越想越不对。
　　“大哥和夏哥确实有cp感啊。”鲁深立即投了一票赞成，并且轻踩了沈光曜的发言。
　　“我也觉得，当时我说他俩秀恩爱，说完自己都信了。”刘萌琦闻言跟票。

　　曲地扶额：“别误会啊，我跟夏霜只是大哥和小弟的关系。”

　　这话一出，夏霜先一愣，忽然扭头看向曲地。

　　在场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两秒，继而爆发——
　　“我没听错吧？刚刚这种撇清关系的发言是曲地说的，不是夏霜说的？”陆远双眸震惊，震惊中又夹杂一丝迷惘。
　　偷听已久的唐糖加入对话：“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曲大哥不会还没自觉吧。”
　　沈光曜张了张嘴唇，似乎想说很多话，考虑再三，最终只说：“你想得美，还大哥！”
　　“完了。你们瞧夏霜这幅惊讶失望的表情，被曲地伤到心了。”刘萌琦口气唏嘘。
　　夏霜简直快被他们逗笑：“别乱解读。我惊讶的是他居然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放弃做我大哥。”
　　曲地挠挠头，面对一众瞎起哄的人他也没办法，勉勉强强加了一点：“夏霜跟我青梅竹马，最多最多，算知心朋友……嘶，什么‘知心朋友’，四个字讲出来都觉得别扭，还是大哥小弟吧。”
　　气氛一发不可收拾。
　　鲁深问：“那为啥早上的大巴上，我说老大你和夏哥的手机是情侣款，你那么开心呢？”
　　“哈哈！”曲地想到这儿就开心，兴奋地转头道：“早上他不给我手机号嘛！都是男人，故意恶心恶心他，夏霜这小子很反感这种事。然后你知道吗？刚才在坑里那会儿，他还不是乖乖把手机号给我！哈哈哈！”
　　夏霜恨不得用眼神剜死他。
　　“噢哟噢哟噢哟。”
　　“噢哟噢哟噢哟。”
　　周围不约而同起哄。
　　“那么夏霜同学。”刘萌琦问唐糖借了一副装饰用的眼镜，装出智者的老神在在模样，提问道：“我们到达坑洞的时候，看见曲地靠在你肩膀上睡着了，这如何解释？”
　　“他累了想小憩一会儿，附近也没什么干净的地方可以靠，借个肩膀而已，我没那么小气。”夏霜从容不迫应答。
　　曲地兴致缺缺，以为他们又要讲什么。
　　不就是靠着肩膀嘛，这有什么，正常操作好不好。

　　“话不是这么说的。”刘萌琦突然头一歪，整个人侧着倚靠在鲁深的身上，半边脸颊贴着他的肩膀。
　　鲁深吓了一跳，脸唰得通红，有些不知所措，整个人笔挺僵直成钢铁。
　　刘萌琦又坐正，道：“这是正常的倚靠。从鲁深的肢体反馈可以看出，这动作放普通人身上已经很暧昧了，而你们……”她推了推鼻梁上的框架，一字一顿道：“曲地是整张脸，埋进你的脖子的。他不是侧着倚靠，而是扭转身体正对着你，就差两条手臂圈住你，直接变成埋颈的那种深刻拥抱。那动作太太太暧昧了，我不好意思演示给你们看。”

　　“啊？”曲地懵了：“啥时候的事啊。”

　　夏霜没有立即回复抨击，因为他也从心里觉得，那样姿势确实有些不妥。

　　奈何这曲卷毛睡相实在是差，一开始确实是普通的借肩膀，后来不知不觉慢慢就变成那样了。
　　滚烫的呼吸全都喷在他脖颈后的腺体上。
　　换别人，妥妥的性/骚扰。
　　但这个人是曲地，是他的竹马，更加亲密的姿势以前都做过。即便是现在，他相信自己会分化成Alpha，并且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看他睡很沉，想到他脚崴了，也舍不得喊他醒。

　　“我睡相不好嘛。”曲地倒是迅速反应过来，刚醒时夏霜确实推过自己，想来是自己做梦时候凑上去的。

　　“睡得那么香，难道不是夏霜身上很舒服吗？”唐糖满脸认真，如果不是拼命压制上扬嘴角的姨母脸，真的是活脱脱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曲地嫌弃地皱起眉头，道：“哪儿舒服啊，刚醒来时候脸疼，脖子也酸，背都麻了。他肩膀硬得要死。”

　　夏霜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相信：“我给你肩膀枕你还嫌弃我？你浑身难过是你自己一个姿势保持久了，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好吗！”
　　白眼狼！
　　过河拆桥！
　　没良心的东西！

　　“我还是站‘地霜’cp。”唐糖道。

　　“曲地作天作地，唯独对夏霜言听计从；夏霜对谁都很平和，唯独对曲地无可奈何。我也粉这对cp。”刘萌琦顺势加一。

　　“我也……咳咳。挺好的，都挺好。”鲁深不敢看曲地脸色，只能打着哈哈喊过。

　　陆远：“唐糖说的对。”

　　“我不同意！”沈光曜从一众跟风者中杀出一条血路，高举反对大旗。

　　“你就是狼吧。把你投出去我们好人就赢了。”唐糖的语气森森然。

　　“懂了。我同意。”刘萌琦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

　　“你们玩啥呢，八卦聊着聊着变狼人杀了？”沈光曜嘶的一声抱胸，自觉闭麦。

　　“都开玩笑，开玩笑呢。cp嘛，又不是真的情侣，班里还有人给我跟大哥组了cp来着，都是闹着玩，看谁关系好乱拉的。”鲁深打圆场。
　　他因为脾气好，哪儿都混得开，班里不少人给他拉了五花八门的cp，偶尔也会起哄，但都是博君一笑的聊资，他自己也不在意。

　　说来说去，也只是车上无聊，一帮人想找个乐子随便聊聊。

　　在文里嗑cp。
整个二班：地霜开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