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桃金娘 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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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仲辛错愕中下意识连退三步避开，那雾散开后便稀释了，被她扫回自己脸上也是有可能的。百日红也趁机退了三步，两人距离一下便拉开五丈之遥。
一个女子袖风再强，绝不至于将整片迷雾瞬间打散，刚才她那一挥袖带起的风却是内功所致，且功力精纯，这个小姑娘——真的会武功，恐怕还不弱！
“你……”元仲辛退后时已经回过神来，“动手！”
后院的角落中忽然飘出四道影子，是四个衣着破旧的泼皮，手上各持着棍棒与绳索，冲百日红扑去。
她虽然看上去羸弱无力，好歹佩了剑，元仲辛提前备了瓦子中的好手以防万一——今天他一定要用药迷倒她，待她醒来，今日之事便会全然忘记。
否则不论金锁是否能留在手上，待百日红离开后也有后顾之忧，没人知道她会不会去户部侍郎家里指认。
四人从四个方向堵住百日红去处，手上东西都灵敏地朝她招呼。百日红神色平静，迎上一人，顺着他手中长棍往他手腕上一拍，那长棍竟然瞬间脱手飞去，撞在后院墙上。
泼皮双手空空，她仍站在原地一掌推出，他便整个人飞出去摔在地上。元仲辛本吓得抖了抖，但见那泼皮摔在地上只是哀嚎不断，并未吐血。
随后百日红飘然一退，避开其他三人的攻击，月光之下只见她身影翩跹，在那三人中间左回右旋。转眼间有两人已各中了一掌，最后一人抛出的绳索被她绕在手臂上一拉，那人力气竟挣不过她，只得踉跄向前，百日红抬脚踢倒他，于是绳索应声而落。
百日红揉了揉被绳索勒紧的手腕，回头看他，没有一丝愠色。而四个泼皮正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爬不起来。
元仲辛也看着她，目瞪口呆。
显然她没下重手，那四个家伙趴在地上也不是身受重伤，只是领会到双方武功造诣实在相差太远，显露泼皮本色，不愿起来再挨打而已。
什么娇弱无力——什么温柔娴静——元仲辛一时间很怀疑自己，怀疑自己这一晚上都在想些什么？他从来都是骗人的那一方，他很讨厌被人骗，所以他觉得很生气，尽管百日红并没有对他说谎，但是……但是……
心口仿佛积了些淤血般的沉重之气，元仲辛看着后院如此状况，又看着不远处依然亭亭而立的少女，呼吸变得渐渐轻缓起来。把人想得太善良的，难道竟然是他？因为她看起来实在太过于温柔单纯，所以他——忍不住信了？
“公子？”
元仲辛见百日红朝他走来，立刻举起双手：“我认输了，金锁给你。”
百日红顿了顿，温声道：“看公子抛那迷雾的身姿手法，应当会武。”
“但我打不过你，何必还要折腾自己？”他似笑非笑地反问。
她含笑微一偏头，不再多说什么。
元仲辛掏出了金锁，正当百日红伸手要拿时，他手腕一转，袖口滑出一把玲珑小刀，同时指尖拨开内含的机簧，便以迅雷之速往百日红手臂划去。
然而百日红比他更快，在他刀刃弹开时已经并掌去劈，元仲辛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刀锋刹那间错开了目标，他甚至差点握不住刀柄。
她手上又一拧，金锁即刻从指缝间掉落在地，发出叮铃一声响。五指酥麻之感传遍全身，挥刀是不可能了——元仲辛眯起眼睛，左脚朝她下路扫去。
百日红出手如电，已经一掌拍在他胸口，元仲辛心肺受她一震，顿时失去平衡往后跌了几步，坐倒在地。
她欺身而上，不急不缓地点了他的穴道才后退，衣裙飘动，依然轻盈温和。
他动弹不得，眼看着百日红俯身捡起那块金锁，用袖口轻轻擦了擦。月下少女身影如梦如幻，视线相对时，刚才那自己都解释不清的怒火仿佛是被她一掌打没了，元仲辛只是懒懒地看着。
但并不是那种感觉已经被纾解了……只是他有些懒得去想了。
金锁一块，根本无关紧要。今日还了，元仲辛总能有别的方法维持生计。
他只是无论如何都想赢。
他做起事来是不择手段的，因为如果他想赢，本就没有太多手段可供他选择，所以他甚至可以假意认输，再出刀偷袭。
只是当百日红和他动手，他便发现他的目的不止这一个。
他的不甘心……不止是想赢。
百日红不仅没出全力，甚至连他出刀偷袭，也没有拔剑。
输得太干脆，这比赢不了更让人不甘心。
但……亲身受了她一掌，他就知道了。这位姑娘若有心，别说去户部侍郎家指认了，在这里杀了他也不是难事。他许多计算，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都是徒然。
所以他的不甘心又变得有点可笑了。既然都是些可笑的事，又何必再去自己嘲笑自己，自找不痛快呢？
残月如钩，夜影憧憧。后院恢复了寂静，一股淡淡的凉意便又爬进衣料，冷却了发烫的肌肤。
百日红将那块金锁收进怀里，对坐在地上的元仲辛行了个礼，柔柔一笑，似乎有些无奈。
“姑娘为什么要做这许多无用功？”元仲辛远远望着后院中躺得七零八落的几个人，低声道，“我不愿给你，你便应该动手来抢。”
她正要离去，闻言停下脚步。元仲辛的声音并不含着什么感情，她却仿佛听得怔了怔。
“但……为什么要抢呢？”她轻叹一声，“对不起，或者……我那样做才是对的。”
元仲辛并没有接话。
百日红进了帘后的赌坊，烛光闪过，人影便不见了。元仲辛背对着小门，并看不见她离开的样子，只是对着天上的月亮发着呆。
她为什么要道歉呢——是她听出了他在责怪她吗？责怪她明明有能力抢锁，却偏要试着让他开开心心地自愿交给她，浪费彼此的时间和感情。责怪她不用全力，只是动动手指就能把一院子的人全部撂倒，仿若在讽刺他们。
可她又有如此善解人意，能察觉到他话中之话吗？
她没有吗……？
一层薄云从残月前飘过，月亮染上了浅浅的灰色。元仲辛想着想着，忽地不耐烦道：“你们还不起来啊！”
那四个人仍躺在地上哼哼的人赶紧爬起身来，给他解了穴道。元仲辛被这群天生会做戏的泼皮弄得哭笑不得，但看在他们都受了些轻伤的份上也没再说什么。
他疾步走出赌坊，趁夜往木偶戏台走去。他要找老贼，让全城泼皮乞丐盯着百日红——这个少女必然是江湖中人，且武艺绝伦，动是动不了，但至少可以把握她的一举一动。
扑面而来的风有些冷，远远看着，逆风行夜路的元仲辛看起来更显得如纸张般单薄。
其实他心中隐隐知道，百日红想必不会和户部侍郎家里透露他的事，因为她的确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如此温柔善良，而又不必担心世事无常，人心险恶，只要——她足够强。
真是……见了鬼了！
作者有话说第2章 桃金娘 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