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把你能的》夜雨霜茗

3、第 3 章

　　这些子弟别的本事没有，脖子上顶了个八斤重的脑壳，里面晃荡来晃荡去的一半都是水，就知道整天胡思乱想，总觉得今天这一出，明摆着是叶景言和大皇子站到一块去了。还有人猜测，叶景言他特意挑今天弄了匹好马来，他本就是有意示好。没见着后来大皇子说改日要设宴谢他，他也爽快应了。

　　你一言我一语地添枝加叶，说得自己都快信以为真了。

　　可即便叶景言真有交好大皇子的心思，这些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儿除了干看着也不能如何。他们平日里那些挑拨离间撺掇人拈酸呷醋的小手段拿到跟前，叶景言正眼都从来不带看过来的。

　　况且他们也不大敢——叶景言身上有股莫名气势，即便是笑脸相对，也让人束手束脚，在他面前不敢太过造次。他看似与谁都能相处不错，可真正深交的也没几人，也有这原因在内。

　　旁人对他心存畏惧，可架不住酒壮怂人胆，总有犯混的。

　　郑显想一想他大皇兄那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凌厉做派，日后若真当上太子得了势，必定冷下脸来押着他们这些弟弟习文演武，使唤着当差办事，片刻不得轻忽，若有差错定然非骂既罚，哪里还容得下郑显当个闲散王爷，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整天走鸡溜狗地吃喝玩乐。

　　郑显一想便悲从中来，借酒消愁之下，一分醉意也要化做七分，说话便不过脑子，对付大皇子他是不敢的，便把心思动到叶景言身上，出馊主意道：“不如咱们使钱找人，暗中传些姓叶的谣言，坏他的名声。”

　　在座的都是一丘之貉，平日里嬉闹怒骂的话比这不堪得多，郑显出言无状也没人想着提醒。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头疼着该给叶景言安什么谣言。众所周之，叶小侯爷不近女色不贪杯好酒，年轻人热衷的新奇玩意他一样也不掺合，日子清心寡欲得根本不像十七八岁的小年轻。

　　郑显绞尽脑汁，道：“就说他不近女色，其实是那个……断袖！”

　　刘家表兄听得目瞪口呆，怔了半晌方才道：“你，你们是真使钱这么干了，还是后来这话传到了叶小侯爷那里？”

　　郑显一脸菜色地摇头。

　　比这更惨！

　　他们挑的回廊绕着一座假山，假山后是片小湖，湖岸边有个小亭子正好被假山遮去了一半。

　　这地方偏僻，平时都没人来，之前一干人等也没留意过那边，可这会儿他话音刚落，就听亭子里有人咳了一声。

　　然后就见凉亭里坐着当朝右相，户部李侍郎，状元赵越序，叶景言也在场。

　　郑显瞬时出了一后背冷汗，醉意都被吓没了，腿顿时有点软。其余附和的子弟也一个个瑟瑟如鹌鹑。

　　出声招呼他们的是赵越序，这位新科状元为人厚道，出声提醒着实是好心，免得他们再口无遮拦下去，还不知会蹦出什么混帐话来。只是双方照面之后这现场气氛着实有些古怪，他同六皇子见过了礼，便寻了个借口告辞。

　　叶景言脸上也毫无异色，还朝郑显等人点头一笑，若无其事和赵越序一道走了。

　　户部侍郎是只老狐狸，也跟着脚底抹油，溜了。

　　只有右相留了下来，面沉如水。

　　右相曾做过陛下的老师，为人十分严厉，如今一言不合还能当面顶撞圣上，更别说郑显只是个皇子，在他这里半分情面也捞不着，当下训孙子似的把几人狠狠训责了一顿。

　　训完了尤不解恨，右相还把这状告到了皇上那里。

　　当晚郑显跪在御书房里，又接着被自家老子一通好骂。

　　这日太后寿辰，皇上心里高兴，宴席上多喝了两杯，谁知道右相给抖搂出这么一桩破事，好好的兴致叫这没出息的儿子给扫了个干净，骂到最后难免失言：“身为皇家子弟，不求你有多大才华，至少立身要端正处事要公允，知道什么叫做矜持自重！可你看看你，不光污蔑他，还想借此凭空攀扯谁？……景言若是生成个女娃娃，就这才情品性，做太子妃做皇后都足够了……”

　　郑显接着又跪了一夜宗祠，被勒令禁足一个月，好生读书反省。

　　本来这事训过之后也就到此为止了，这些世家子弟，真要把犯混的事拎出来数落，比这阴私的勾当多了去。

　　可偏偏陛下酒后失言，说了句叶景言若是女子，足以胜任太子妃甚至做皇后的话。

　　陛下第二日酒醒了，越想就越后悔，感概人家要是个女的可以娶来当儿媳，虽不稳妥，还可以拿爱惜他品性才情搪塞过去。可说人家能当皇后，这就显得堂堂天子为老不尊言语轻佻，像什么样子？

　　尽管皇上并不是那个意思，可总也不好再开口和人解释自己别无用心，解释就像是掩饰。

　　他训斥郑显时虽未当着朝臣，亦没有刻意着宫人回避，这会清醒过来再令人闭嘴已来不及。而且和郑显一道的那些个官宦子弟，在宫廷内苑言行不端，着各家长辈领回去后的下场，所受责罚比郑显只会重不会轻，这事只怕已经传扬出去，保不齐就传到了叶景言耳中。

　　纵然叶小侯爷知情识趣，听到风声也不会在面上露出一丝一毫，可皇上素来爱惜颜面，这般揣着明白装糊涂，自个儿老脸先没地方搁，想一想难免尴尬。

　　幸而叶景言着实伶俐，就在寿宴几天后，叶小侯爷便向天子奏请，要替父亲前去巡查北川防线。

　　皇上这正不知该怎么和他照面，叶景言给递了个梯子，他顺水推舟便准了。叶小侯爷一去至少也得月余，缓上这些日子，这事时过境迁，也算能翻过篇去了。

　　只是郑显的日子不大好过，虽然有二皇兄替他求情，禁足了十日就放他出来，皇上仍看他不大顺眼。正好那几日刚准了刘贵妃回乡省亲，皇上索性让他随母妃一道回家看望外祖父外祖母，不留他在跟前碍眼了。

　　郑显讲完这番前因后果，心有余悸地向表兄求证：“他明明去的是北川，现在却跑到这儿来，还硬要说是顺路。你说他会不会是特意冲着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