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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九万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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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舞进入将军府的那天，风吹得很萧瑟。
曾经叱咤一时的姬无夜不复存在，将军府中查抄出来的家当富可敌国，姬无夜在死后被安上了多少条罪名，星舞不得而知。
毕竟姬大将军已经是过去，现在接任的是鬼谷纵横弟子卫庄。
星舞在他住进将军府的那天见过他一面，冷傲气息逼人的年轻男子，一头短发雪白，黑衣深沉稳重，鼻梁高挺五官深邃。
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而后星舞就很少在府中见到他。
这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她是韩王派来将军府监视卫庄的人，韩王对自己这个不亲的侄子并不放心，虽然把大将军的位置给了他，但似乎更倾向于让他与血衣侯相互牵制。
说起这个血衣侯，星舞也是有些看不透。十四岁的小姑娘按理说不过是个傀儡，可她不是，她不仅表面处事圆滑，背地里更是手段狠辣，新郑城里多少风雨都是她掀起来的。
在将军府住了一段时日，星舞尽力做到不留给人什么存在感，好在她本来就长得不出众，又加之做事小心，过了快半个月的功夫，领事的还叫不出她的名字。
这一日，卫庄在很晚的时候气冲冲地回了府。
卫庄的喜怒从来不表现在脸上，但星舞观察过他很久，知道他生气的时候，眼角会微微沉下去。
这次他连嘴角都沉了下去，看来是真的很生气很生气了。
星舞歪着头想了想，整个韩国之中，能把他惹得这么生气的，只有一个血衣侯白楚楚。
说来也是一物降一物，卫庄连韩王都不放在眼里，却把白楚楚看得很重很重。
或许连卫庄自己都不知道，在他心里，白楚楚是个什么样的位置。
星舞无声地笑了起来，心说所谓的当局者迷，大概就是说的卫庄了。
第二天，不出星舞所料，卫庄果然杀去了血衣侯府。
星舞当然也尾随前往。
在后院之中两人发生了争执，一开始还只是意见不合的对论，一直到后来，白楚楚的怒气骤然爆发，直接让卫庄滚出府去。
星舞躲着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卫庄的表情，他的眸子中蕴含了滔天的怒火，却始终忍着没有迸发，全靠自己的沉默，慢慢将怒气消磨。
然后卫庄走了。
星舞本也想离开，却在不经意间看见白楚楚在卫庄离开之后缓缓转过身，慢慢慢慢地蹲下，将自己抱成一团。
从星舞的角度看过去，她能看到那个朝堂上叱咤风云的血衣侯，正在无声地痛哭。
她哭得很惨很凶，双肩不断地抖着。一开始还是压抑着不哭声，可越到后来越伤心的时候，她就哭得越大声。
最后成了嚎啕。
星舞看得出来，她真的很伤心很伤心。这个时候的她才像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而不是时时刻刻都戴着面具的侯爷。
她哭了多久星舞就看了多久，末了她看到白楚楚站起来，抓起桌子上那个还没做好的风筝，将其冻住之后一把捏碎。
然后她用手背擦掉了眼泪，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后院。
*****
星舞小的时候被宫中一个麽麽喂了一块薄饼免遭饿死，从此以后就一直跟着麽麽说是要报答她。
后来麽麽过世，她就进了宫，因为麽麽生前是在冷宫伺候，于是她也被分配到了冷宫之中。
都说进了冷宫就没有出头的日子，可她觉得冷宫比外面好，安静又祥和，没什么你争我斗。
她伺候的是从前的长公主，如今韩王的亲妹妹。
王室毕竟还是王室，就算是落在了冷宫里，长公主也依旧纤尘不染，端庄素雅。
当然还有她的儿子。
小崽子叫庄，三四岁的模样，走个路偶尔还会跌倒。星舞扶了他好几次，却都被他强硬地推开，并且每次小崽子都会对她说，我会变强的。
星舞笑得很柔软，对他说知道了。
然后继续扶他。
他不喜欢和人亲近，但大概是星舞扶了他好多次的缘故，他和星舞倒是很亲。
偶尔他会采些叫不出名字的花送给星舞，他的手很灵巧，无师自通编了花环，还非要星舞戴在手上。
星舞笑着戴上，于是他也笑。
阳光落在他稚嫩的脸庞上，脸上的绒毛在阳光中十分清晰。他的眉眼仿佛也温和了无数，就像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
小崽子庄长得比同龄的小孩儿要矮一些，多半是营养不良的结果，星舞偶尔会托熟悉的宫人在出宫采购的时候买些孩子长身体时候吃的东西，再悄无声息地拌入小崽子的饮食中。
而后又过了几年，小崽子慢慢长大，眉眼间却逐渐有了少年老成的意思。
再后来，长公主病倒，不出一个月的功夫就去世了。
星舞其实知道，长公主的病是必然，她为了小庄撑了这么多年，如今小庄可以独当一面，一直以来吊着的那口气松下来之后，她就没有再坚持的理由。
何况她的心早就死了。
小庄没有哭，在他母亲下葬之后，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规整冷宫人员的时候，星舞被侍卫头子看上，把她招入卫队之中，将其训练为一个合格的监视者。
她本来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那个倔强又善良的少年，直到他多年之后出现在新郑。
*****
除夕夜卫庄也没在将军府里过。
星舞猜着他多半是去血衣侯府找白楚楚了。
于是她利落地翻进侯府，果然在后院看见了喝得躺在了地上的两个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了些闲话家常，末了白楚楚站起来要走，被卫庄叫住。
卫庄说了什么星舞没听清，但在卫庄走后她听到白楚楚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她准备离开。
“来都来了，不出来真的好吗？”
星舞一愣。
就听白楚楚继续说道：“上次也是你吧。”
再躲下去就是欲盖弥彰，于是星舞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白楚楚正眯着眼睛笑，她开口道：“我原以为是韩安派来监视我的，后来我才明白，你是监视卫庄的吧。”
星舞不语。
“不说也没关系。”白楚楚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继续自顾自说着，“大过年的你也不容易，要不要和我一起吃点，就当过年了。”
星舞还是不说话。
“唉。”白楚楚叹了口气，“没意思。”
星舞咬着唇想了片刻，脱口而出道：“你喜欢他。”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白楚楚的目光缓缓落在她脸上，“但你没说错。”
星舞的呼吸一滞。
白楚楚不知又从哪里摸出来一只酒盏，往里面倒了半盏酒后推给星舞，道：“实非良人。”
“你是说小……卫将军非你良人？”
没想到白楚楚听了她的话之后居然大笑了起来，笑了很久她突然道：“良人非我。他可以有很多的选择，但都不是我。”
星舞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输。”白楚楚晃着酒盏，眸中沾了几分酒气，“最先动情的人，剥去利刃，沦为人臣。
“我要做很多不好的事，也会成为一个所有人都恨的人。所以我不想让他和我被绑在一起，百年之后有人骂我的时候连带他一起骂。因为我和他所承受的东西不一样。
“其他人我都有办法将他们推开，可唯独他一个——我是真的舍不得。”
星舞道：“我不明白，明明是相互喜欢的两个人，却为什么要互相折磨？”
白楚楚的动作微微一僵，随后她脸上竟然绽出了笑容：“听到这句话，我很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