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九零》惹眼

3、第 3 章

　　6月里，小城笼罩在一片雨水中。

　　袁莉莉把伞撑开，放在家门口的楼道里晾着，脱掉微湿的鞋，忍不住抱怨：“今年气候不对啊，往年哪有这么下雨？天跟漏了一样，衣服挂一周都晾不干。”

　　明奶奶听到，也跟着说：“再这么下下去，今年的收成怕是不好喽。”

　　“妈，你说我们要不要多买点米囤着？”袁莉莉突然想到。

　　“要得要得。”明奶奶连连点头，挨过饿的人，最怕就是没饭吃。

　　“那我跟玉珍他们也说声，饺子馆最近生意挺好的，多买点粮也不亏。”袁莉莉换上家里穿的衣服，做饭去了。

　　机关托儿所里，老师正招呼着小朋友们进行大合照。

　　这个班的小朋友陆续都要三岁了，到了可以上幼儿园的年龄，无需再在托儿班里过渡。在他们毕业之前，一起拍个照留做纪念。

　　“晓光，不要动来动去。薇薇，你高点，跟涵涵换个位置。”胡老师指挥着小朋友们站队。

　　“好，就这样，大家一起说——茄子！”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明蔷薇拥有了生平第一张大合照。

　　“妈妈你看！”明蔷薇一脸神气地把照片递到袁莉莉面前，炫耀道，“看我的照片！”

　　袁莉莉正在收拾厨房。家里提前买了几袋米，不整理一下没地方放。

　　“哟，我们薇薇真上镜。”袁莉莉仔细看了眼，笑着揉了揉女儿小脑袋，又评价道，“你们班的小朋友都挺好看的，你身后这小男生叫什么名字，长大以后肯定很受女孩子欢迎。”

　　接送明蔷薇上下学是明医生的任务，是以袁莉莉并不太熟悉女儿班上的同学。

　　“我看看，”明蔷薇看了一眼，“哦，是小恂。”

　　“小恂？是不是就是那个咬你一口的男孩子？”袁莉莉自然也听说过苹果事件，她还以为对方是个很调皮的男孩，没想到外表看上去白净又斯文。

　　“就是他。”明蔷薇立刻出卖好朋友，小手摸了摸脸，“咬得我可疼了。”

　　袁莉莉哭笑不得：“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还疼呐？”

　　明蔷薇理直气壮：“疼！”

　　“娇气包。”袁莉莉伸手点了点她脑袋。

　　晚饭后是明家固定的节目，收看《新闻联播》。

　　“国家防总发出《关于长江、淮河防汛抗洪工作的紧急通知》，要求长江、淮河流域的各级领导按照防汛责任制的要求，立即上岗到位……”

　　明医生盯着电视屏幕，眉头微拧：“这雨不能再下了。”

　　连中央都专门发文件，说明事情不是一般的大。

　　袁莉莉睨了他一眼：“你说停就停，你算老几？”

　　“哎呦喂，这水可真吓人。”新闻里一晃而过的汹涌江水把明奶奶吓了一跳，“要出事的，一定要出事的。”

　　唯有明蔷薇看不懂新闻，依然乐呵呵地坐在妈妈身边玩她的布娃娃。

　　这只娃娃是姑姑姑丈上回从省城回来后带给她的礼物，听说是在省城最大的商场里买的，价格不便宜。

　　袁莉莉心疼钱，一开始不收，明玉珍却说买都买了退不了，最后只好收下。

　　明蔷薇倒是高兴得很，拿到娃娃就不肯放手，最爱做的事就是给它过家家，她当妈妈，娃娃当宝宝。

　　这个夏天最牵引人心的新闻，就是长江流域和松花江、嫩江流域的汛情。

　　每天打开电视，都能看到与洪灾有关的新闻：大水冲毁堤坝，淹没农田和房屋。小孩被放进木桶里以免被水冲走。6岁小女孩抱树9小时后获救。人民子弟兵们义无反顾跳入江中，手拉手组成人墙，用血肉之躯挡住滔天大水。

　　这场特大洪水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和人员伤亡，也赚去许多人的眼泪。

　　“你是谁，为了谁，我的战友你何时回……”

　　在《为了谁》的歌声中，袁莉莉抱着明蔷薇，把准备好的钞票投入捐款箱中。

　　这也是公家单位的老传统了，凡有大灾，都会组织员工们捐款。

　　明玉珍夫妇也捐了不少。在这次洪灾中，许长鹏老家也损失惨重，要不是饺子馆的生意蒸蒸日上离不开人，许长鹏都想回家去看看。

　　大灾过后，明蔷薇该上幼儿园了。

　　好巧不巧，明蔷薇和谢恂又是同班。两人都挺高兴，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题。

　　当然，主要是明蔷薇说，谢恂听。

　　“我姑丈做饭可好吃啦，我特别喜欢他做的锅包肉和大拉皮，你要是来我家，我让姑丈给你做。”明蔷薇说着说着就馋了，忍不住吸溜口水。

　　“也不知道幼儿园的午饭好不好吃。”明蔷薇开始憧憬。

　　“小恂，你说为什么大家都在哭啊？有什么好哭的？”

　　由于是第一天上学，许多小朋友舍不得跟父母分开，教室里的哭声此起彼伏，像明蔷薇和谢恂这么淡定的小朋友可不多。

　　毕竟，也有很多小朋友不像他们一样有入校的经验，这还是他们生平头一回上学。

　　谢恂看她的眼神很是一言难尽：敢情这人是忘了自己第一天上学时的惨状。

　　“小恂，我好像都没见你哭过。”明蔷薇又道。

　　明蔷薇是个娇气的小女孩，动不动就掉眼泪，周围其他小孩也差不多。

　　可在她印象里，却从没见到谢恂哭。

　　谢恂慢吞吞道：“有什么好哭的？”

　　明蔷薇：“要是你爸爸妈妈不让你看电视，不让你吃零食，不让你睡懒觉，你也不哭吗？”

　　谢恂：“可是我在家随便看电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也不睡懒觉。”

　　“……”明蔷薇一脸羡慕，“小恂，你爸爸妈妈真是太好了！”

　　谢恂低下头，低声说：“也没什么好的。”

　　“你说什么？”明蔷薇没听清。

　　“没什么。”

　　***
　　明蔷薇3岁生日马上就要到了，打算邀请关系好的小朋友来参加她的生日宴。

　　小恂是要请的，医院的小伙伴君君晴晴轩轩几个也不能落下，还有她在幼儿园新认识的紫怡妮妮。

　　袁莉莉一盘算，到时候至少有七八个小朋友来给女儿过生日，家里坐不下，干脆就把生日宴放在小姑子的饺子馆来办。

　　生日这天，明蔷薇换上新裙子，绑着两个灯笼辫，高高兴兴去了幼儿园。

　　作为一名合格的小喇叭，很快，全班都知道今天是她生日。王老师还特意送她一张小花贴纸，给她贴在额头中间。

　　放了学，她迫不及待领着小伙伴们，冲向东北饺子馆。

　　明玉珍早就准备好了菜肴，满满摆了一桌子，中间还放着个双层的生日蛋糕。

　　“哇！”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朋友们被震住了。

　　蛋糕！还有好多没见过的好吃的！

　　明蔷薇很得意：“都是我姑丈做的，可好吃了呢。”

　　谢恂还是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

　　袁莉莉留意到这个特别的小男孩，心说自己女儿从小就爱漂亮，交朋友都喜欢找好看的。

　　来参加生日宴的大多是女孩子，只有谢恂和轩轩两个男生。

　　轩轩大名程子轩，他爸爸妈妈也在医院工作，从小在医院长大，算是明蔷薇的青梅竹马。

　　不仅是他，杨文君郑晴也是医院职工子弟，跟明蔷薇相识已久，几人从牙牙学语时起就被父母抱着一起玩耍，对彼此熟悉得就像一家人。

　　在这些小伙伴中，只有程子轩是男孩子，有事没事就爱招惹明蔷薇她们几个。

　　这会儿，他就故意当着大家的面大声说：“切，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过生日请大家去世华酒店吃饭，到时候有那——么高的蛋糕，还有歌舞表演可以看哦。”

　　世华酒店是本县最豪华规格最高的一家酒楼。

　　程子轩的父亲是医院院长，母亲是卫计局领导，他是夫妻俩老来得子，又是家族这一代唯一的男孩子，全家人都宠着，难免被养得娇惯些。

　　“哇！”不明所以的小朋友们再次感叹。

　　明蔷薇被夺去风头，有点不高兴，狠狠地瞪过去。

　　程子轩得意洋洋朝她扮了个鬼脸。

　　“程子轩！”她更气了。

　　好在这时袁莉莉及时打断：“小朋友们，大家快来吃饭吧，不然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作为寿星，明蔷薇当仁不让坐在主位，其他孩子除了程子轩和谢恂，都抢着要跟她挨着坐。

　　面对小伙伴们热烈的眼神，明蔷薇既为难又有点小得意，纠结了半天，才想出个好主意：“要不然大家石头剪子布吧，最后剩下的两个坐我旁边。”

　　“我也要加入。”程子轩插嘴。

　　明蔷薇想都不想就拒绝：“不行！”

　　“为什么？”程子轩嬉皮笑脸说，“可是我也想坐你旁边。”

　　明蔷薇根本不信，他就是想给自己添堵。

　　程子轩眼珠滴溜溜转了转，指着一直很安静站在一旁，始终与众人保持一定距离的谢恂说：“我和他都要加入，这样才公平。”

　　牵扯到谢恂，明蔷薇不再是刚才那副凶巴巴的模样，她的语气软和下来，问：“小恂，你也想跟我一起坐吗？”

　　谢恂微微一怔，在明蔷薇期待的目光中轻轻点头：“嗯。”

　　明蔷薇“勉为其难”地斜了程子轩一眼，说：“那你也来呗。”

　　石头剪刀布，最后结果是谢恂和王紫怡赢了。

　　明蔷薇得意地对程子轩比划了一个“耶”的手势，后者“切”了声，不知想到什么，冲她挑眉坏笑，然后直接拉开椅子，坐到她对面的座位上。

　　明蔷薇：“……”感觉自己赢了，好像又没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