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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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家的豪宅一点不输孟家。雄霸在半山腰，两排明灯蜿蜒而上，光辉熠熠地连成一派飞龙在天的气象。实属嚣张了。
觉之的车慢慢地驶上斜坡。
穿过枫树摇曳的阴影，一直开到蒋家的大门前。
望着巍峨的门庭，他的心情挺沧桑的，又挺麻木的。轮回司说他的人生阴差阳错了，没想到错得这样远，这样深。
连孟家人都算不上了。
同时，他又完全没有身为蒋家血脉的认同感。整件事就是一个荒谬、黑暗的童话，坑死他了。
他本来不打算答应庄栩栩的。蒋睿死不死跟他有何关系？但最后还是来了。因为这场交锋免不了。
妖怪杀不死他，心里窝了十万个不甘。
不管亲生不亲生，它都会麻缠下去。不如就干脆一点，分个“鹿死谁手”吧。
门庭四周已是一片哥特光景了。
夜枭、乌鸦之类的倒霉玩意儿站满了屋顶，等着即将发生的死亡。廊柱上花枝在蠕动、纠缠，灼艳的玫瑰开得泛滥了。
成群的老鼠在肆无忌惮地流窜......
这妖怪是一个氛围大师。
经他一整，蒋家像个吸血鬼伯爵的公馆了。
可是，他整这些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场呢？
以觉之灵光的脑瓜子，实在想象不出对方还能使什么阴招破小师姐的法。她“心想事成”的神异能力是这时空的大bug。
心有多强，能力就有多强。
具有宇宙一样不可思议的无限性......
那只妖不会不清楚这一点。但他没有夹着尾巴落逃，反而大摇大摆地设一台戏，这就很有想法了。显出一点谋略的色彩了。
觉之的心提在喉咙口，有一点不踏实。他瞧了瞧身边。老婆大人眨巴着柔美的大眼东张西望，一脸的浑然。像个来观光的。
“妙妙，在家说的话都记住了？”他轻轻用气声问。
“嗯。”妙音跟他对了一眼，“你放心吧。”她的手已掐在一个凶残的“攻击术”上。这是下午回去时刚和如意学的：能在一秒内将妖怪禁锢、粉碎。
在家时，夫妻俩探讨过几轮了。想来想去，如果单纯斗法的话，敌方是没有胜算的。就算拿蒋睿的命要挟，她也可在一刹那间实施禁锢，将他瓦解粉碎。
觉之有一种直觉：这妖怪唯一的办法或许就是“攻心”了。所以两人商量好了：绝不给这厮发表台词的机会。
打开车门......
他们像赴宴一样优雅地走进了蒋家。此刻，妙音的灭妖技能已一触即发。
可是还未到门厅，反派的攻心台词就先甩来了：“闻小姐，你愿意为蒋睿而死吗？”
声音自带环绕特效，注满了魔性。
妙音微微地愣住了。
觉之心里一咯噔，怎么回事？他赶紧碰一下她的胳膊，“快动手。”
她却有点集中不了能量似的，学的口诀全因这话弄忘了。赶紧掏一掏兜里，把小纸条拿出来看了看......
觉之满脸的黑线。按他对小师姐的了解，不该这么掉链子的啊。
妖怪的这话有何魔力，竟能一下子分了她的心神？
这一分神，一刹那的先机就贻误了。
雾气中，传来了大妖怪含笑的声音，又把那句该死的话重复了一遍：“闻小姐，你愿意为蒋睿而死吗？”
觉之冷淡地呛道：“废话，当然不愿意。”
“你说了可不算哦。”妖魅的声音在四周回旋、扑棱着，像放飞了一屋子不祥的蝙蝠，“你不知道吧，觉之少爷——舍生取义是她生生世世修炼的道心啊，哈哈哈哈......”
这货好像已胜利了似的，发出了无比猖狂的娇笑。
道心？
两人迷惘地对视了一眼。隐约觉得有一点不妙。
厅里的灯开着，亮度却很暧昧。
雾气浓得像奶似的，把这里彻底弄成一个妖窟魔穴了，弄成了对方的主场。两人缓缓地深入进去，才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黑袍犄角的家伙。
他慵懒无骨地倚着，一副颠倒苍生的样子。
好像是银河系最美的王。
蒋睿昏倒在豹纹地毯上，仿佛一条搁浅的大鱼。王雪白滚嫩的脚丫踩着他的心脏位置。这样的构图很魔魅，像某一种邪恶的宣传画，透着黑暗与原罪的诱惑。
主题仿佛是：人类，你们不过是魔鬼的奴隶。
他冲二人嫣然一笑，“来啦，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妙音问。
“击中你了，是吗？”妖怪仿佛怜爱地一笑，“你生生世世发过大愿，在需要时要为众生舍身取义。这是你的道心。据说，是最难也最尊贵的菩萨道。大菩萨才肯修的哦。哈哈哈。你修了无数个轮回，这个宏愿已长在神魂里了。哪怕暂时忘了，机缘一到也会觉醒。”
妙音一声不吭地瞪着他。
觉之的脸上闪过了阴霾。没想到损招儿藏在这儿呢。“舍生取义”的道心轮回司也提过。他没想到，这妖怪能了知宿命，拿这事儿做文章！
大妖怪又说：“闻小姐，你不管学什么法术一学就灵，难道从没怀疑过吗？”
觉之低声催促：“妙妙，现在动手。”
妙音依然以温柔的语调说：“没事。让他往下扯，我倒想看一看大反派怎样巧舌如簧，能让我心防失守的。”
她不服气地瞪着那装叉的货，“掰啊，继续掰吧。”
大妖怪一阵花枝乱颤的娇笑，“你老公瞒着你真相，倒不如我这大反派待你真实呢。亲爱的妙妙小姐，因为你的道心太高贵，吸引了一个来自无色|界的神物，叫如意圆光宝瓶。你以道心的功德灌溉它，它回馈了你一种‘心想事成’的神力。”
妙音双眸亮得有凶性。“.......所以呢？”
“所以，你以为那些法术是你自己的本事吗？不是！你没什么了不起，靠的只是一个瓶子而已。一旦你失去道心，它就没法给你神力了。你的那些儿戏就全都动摇了根基，不堪一击了。”
他笑得眼睛眯成缝儿，风流死了。“所以，我再问一遍，你愿不愿意为蒋睿而死？”
觉之冰寒着脸说：“她不愿意。”
“可要想清楚哦。”这货娇俏地举起一根食指“嘘”了一下，挤眉弄眼地说：“若说不愿意，你的道心就退失了。你老公身上的防御就有了裂缝，他肯定会被我杀死的。
若说愿意，你就得把心脏挖给我。怎样，鄙人是不是躺赢了呢？”
他撩着自己的长发，一脸哲学的微笑。
“我可以两样都不选，直接就要你死。”妙音抬手放出了大招。然而，关键时刻从不拉胯的法术，这一回链子掉了一地。不灵了。
“哈哈哈哈，”他更加春风得意地笑起来，“瞧，你的道心也在等待一个答案呢，不回答可不行的哦。”他修长的手爪往下一送，静静伸入了蒋睿的心房。
优雅得跟捞月似的。
妙音忽然朗声说：“好，我愿意。我愿把心脏挖给你！”
觉之的拳头一紧。额头青筋挣得像根须似的。但他没有添乱，也没有痛不欲生地咆哮。只是妇唱夫随地安静立着。
一来，是对老婆的智慧有信心。二来，大不了随她一死罢。这有什么？
大妖怪听了这话愣在那里，气势滞住了。过了几秒，他笑道：“好啊，你自己动手挖出来。”将桌上的水果刀一抛，扎在了她的脚下。
妙音拿起那把匕首，语气宁静地说：“既然你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想必也知道，我挖掉一颗心脏，还能再长出一颗来的吧？”
觉之：“......！”
当初，老白挖了圆光小娃的心吃下去，就是这样的。
因为，圆光可生万象也。
所以妙音坚信：只要她守好自己的道心，小瓶儿必能为她守住江山，寸土不失的！
生死关头，她必须拿出这样的魄力和信念豪赌一把了。
大妖怪脸上的娇俏消失了。
春风般的笑成了皮笑肉不笑。
“那你挖一挖试试啊。拿夫妻俩的生命赌一次。别怪我没提醒你哦，那只瓶子完全依靠情绪起作用，你的心都没了，还能起作用么？”他挑衅地瞥着她。唇角勾着一对很美的逗号。
妙音可不是含糊的人。
她一旦决定某件事，会雷霆万钧地贯彻到底的。
当即二话不说，拿起那把刀给自己开了个膛。她熟门熟路，十分利索就把这事儿干了。一颗血淋淋的、冒着热气的红心捧在了手上。
觉之脸色煞白，站成了一尊石像雕塑。
眼睛还圆睁着，灵魂已昏死了。生命的波纹不跳动了，哔的拉出了一条死亡直线。
大妖怪也是魂飞魄散。
他知道自己完了。攻心失败了。他实在低估了一个大修行人的疯狂程度。
“普贤行愿品”上所说的，菩萨为了成道，“舍头目手足，修无量难行苦行”，他活生生地见到了一个。而她已这样干了无数次，一次一次为了众生赴死......
妙音的心脏掉在了脚下。
像一颗小巧的火龙果似的。
可惜，胸前破开的窟窿却空着，没有再长出一颗心来。疼死了，灭顶的疼。她把目光放到了觉之脸上，痴痴地弥留了一会。
临死这一刻，往昔无数世的剧情灌入了识海。
她彻底记起了心爱的小伙伴。原来，是他呀！自己已喜欢他那么久，那么久了......无量大劫的思念都糅在了这一颗道心里。
她的道心不是冰冷的。
是无上热血，又无边痴情的。
有人说，“不俗即仙骨，至情是佛心”。
这话她以前是不认可的。而今却发现自己就在这一境界里了。
只可惜，守望了好多辈子的情缘太短，只有那么短暂的几天。
她朝丈夫微微抬手，大势已去地闭上了眼。
觉之没了魂似的呆滞着，张嘴结舌望着她倒下的过程。大妖怪松一口气地笑起来，没想到运气这么差，这么深的功德也长不出一颗心？
真是好废啊！“哈哈哈......”反派得意得尾巴要翘上天了。
就在这时，室内忽然神光大作。
五彩华光气势冲天地一旋，将妖雾逼退了三里！
那只璀璨晶莹的“如意圆光宝瓶”飘离了宿主的身体。它的功德大圆满了。停在空中，光芒耀世！然后，唯美地碎成了一堆星屑，飞入了她心口的窟窿。
它彻彻底底地认了主，和她融为了一体。这一幕发生得很安静。却是惊天地、泣鬼神的！
连九天之上都惊动了。无数双天眼温柔地窥视着这里。无边的赞叹，无比的随喜。
她通过了大道的考验。舍弃了自己的肉团心，却得到了一颗神明之心，和不死之身。
从此三界再没有“如意圆光宝瓶”了。
它与主人融为一体，世上却多了一个神通盖世的闻妙音......
她懵懂地苏醒过来，看见胸前的窟窿已恢复完好，了无残痕。
就连衣服也齐齐整整，没有一点污渍。
这时的境界和先前大不一样了。根本不需要掐诀诵咒，直接一个念头，排山倒海的法力就轰了出去。大妖怪魂飞魄散！
他本想就地皈依，求饶不死的，谁知还未来得及张嘴，就被三昧真火的火舌卷进去了。
火光熊熊，燃得像一株鲜艳无匹的珊瑚树。
他连一声惨叫也没来得及释放，直接化为乌有。齁死人的玫瑰刹那凋零，老鼠像气球一一爆破。妖气烟消云散，一滴不剩地归于大道的虚无中去了。
绝对的强者，摧枯拉朽式的胜利！
当尘埃落定，妙音看清了这妖怪的本体残骸。
哦......
它破烂一团地挂在墙上，原来只是一幅画儿而已。之前在白总的拍卖会上，蒋万福以五亿高价拍走的妖魅画作。
妙音微微眯眼，一念就窥见了它的前世宿缘。
原来，这东西最初形态是商朝的一只罗刹鬼。专门在乡野游荡，猎食初生的婴儿。一次雷劫中被劈伤了，还差点被烧成灰烬，它痛定思痛地修起了至邪的妖法。
它搜集大量的胎衣和女人的经血，炼成了一块绢布法宝。这块布，不但可以躲避雷劫，还能敛藏妖气，帮它遮蔽了一次又一次天谴。
尝到甜头后，它干脆舍了残破的罗刹身，以这块画布为本体了。然后潜入古墓中修行，把自己炼成了一幅画，有了内容。
它的妖气全敛了在画的空间里。只有化身外放或灵体出画时，别人才能捕捉到一丝妖气。因此，玄门正道很难找到它的本体。
它被挖墓的带入人间，过得比一只鬼王还恣肆。玩弄人心，吃吃小孩，浑然忘了自己是谁了。可是兴风作浪了许多年，云霖城有一只大妖的事也终于被外界知道了。
是庄栩栩去悬赏的。她暗中找了一个叫“自在天居”的玄术组织，悬赏十亿，想借捉妖师的正规军除掉这只大妖。
只可惜，她从没见过它的本体，还以为那个黑袍男就是它。
捉妖的好汉们入城后盲猜瞎打，半点鬼影子也没见着。
所有人都没想到，它的本体竟然只是一幅画。这幅画唯一的弱点是轻易不能动。但它能释放许多化身，作为自己的代言。
美男，老鼠，玫瑰，骷髅......
法力上也堪比一只黑山老妖，能轻而易举地控制人心。
瞧，这世界的深处就这么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如今，这一祸害消失了。
一滴渣子也不剩。
妙音松一口气地回头，以雨过天晴的纯净目光望着呆呆伫立的丈夫。
那个她喜爱了很久、很久的小伙伴，如今是一副长身玉立、温雅灵秀的好模样。
他们算不算世上最有爱的一对青梅和竹马呢？
当然算啦。
妙音望着他时，心里涌出了很美的情诗。多少杏花春雨，多少晓风明月，都不够她拿来堆砌的。
觉之动了动嘴巴，许久才轻声问道：“你疼不疼啊，老婆？”
“现在不疼了。下手时疼的哦。”她恬然地一笑。
她不像个拥有了无上神力的大佬。水汪汪的眼里仍是少女的柔和憨。仿佛初见时一样，眼里是十里的桃花和流水，情脉脉，意悠悠的。
觉之梦游似的望了她一会。
终于由着虚脱的劲儿统治了自己，一头昏倒在地上了。
作者有话说第63章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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