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宴》星辰敛光

12、温度

　　她渴望有人靠近她，又拒绝被人靠近。就好像是冬季堆云湖里的鸿鹄，好奇的望着人群，却又在游人靠近时候游开。　　

　　仰光看着窗外那轮明月，脸上没有一点情绪。

　　“姑娘……”绿萝走到了她的身边，轻轻地为她披上外裳。

　　“他走了吗？”仰光开口问道，语气凉薄。

　　“走了的。”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窗外点点虫鸣。

　　“姑娘，更深露重，您保重身子。”绿萝劝道，心里却是将君悦兮骂了个透，走了便走了，怎么又回来了。近日来好不容易睡下的姑娘又该失眠了。

　　“绿萝，我变得贪心了。”她突然说。这么多年了，过去的那个倚红楼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长袖善舞，见过她的人都无不摄于她的容色。可是，她站的越高，就越想念那个面黄肌瘦，满心满眼想着一个人的小姑娘。现在的她，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没有。想要，于她而言，危险又奢侈。　　绿萝没有说话，她知道她现在什么都不需要说。只要一点点时间，她的姑娘就会变成原来的模样，就和之前无数次一样。

　　“爷，您来了。”车辕上的胖子滚落了下来，脸上堆满了欢喜之色。今日因着那档子事，爷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只盼今日见了那位姑娘之后心绪能好上一些，下面的人日子也好过一些。他偷眼去瞧，只见自家主子的脸色比之前来的更差了，眼中汹涌的暗潮，似乎要将人卷进去一般。他暗叫一声苦，将脑袋埋的更深一些。

　　她的笑，在他的脑海里来来回回闪动了许多次。他想，这是不是她的手段，是不是欲擒故纵的迂回。他忆起方才她说那些话的模样，都太过于温柔自然。他和她之间，又回到了最初，甚至比最初还不如。她造起了外墙，将他拦在外头。他又想起了那个他在窗外瞧见的男子，他夸他君子端方，实际上却是满心不渝。

　　马蹄声在安静的街道上哒哒地响着，君悦兮的思绪也随着这声响，飘的很远。

　　她说，公子莫要再来了。

　　仰光睡的很浅，浅的好像她的魂魄从身体里飘了出来，俯视着躺在床上的自己。

　　她做梦了，梦见许久不曾梦的东西。

　　也是这样的早春，还带着些许的寒意。她穿着粗布鞋，和一众散发着奇怪味道的小丫头站在一起。她紧紧地盯着脚尖，耳边的啜泣声断断续续的响着。

　　“就这么几个？”懒散又傲慢的声音响起，是个妇人。

　　她低着头，大红缎面绣喜鹊纹路的的鞋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妈妈，就这么几个了。皇城底下抓的严，肯卖的都是逃难过来的，而且这一路逃，也没几个丫头能剩下了。”人伢子搓着手说道，面上全是苦色。

　　妈妈没有接话，人伢子絮絮叨叨的继续说这什么，她没听清，因为那双脚开始动了，就好像是流动的血液，缓缓的从她身前淌过。

　　货物交接之后，她们被关在了一间黑暗的小房间里，门墙上打着几个洞，透过洞可以瞧见外头的景色。锦缎红妆，娇声浪语，妖魅横行。她们将脑袋埋在臂弯，可即使看不见，却还是能听见。黑暗的小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她靠着一道道划痕数着日子，她想再等一天，她的度哥哥就会来救他，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来。

　　屋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她们扛不住饿，扛不住诱惑。即使堕落了，那日子也总比逃荒的时候要好过。不知道过了多久，久的那一小面墙已经被她画满了划痕，久的小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忍受饥饿，忍受寒冷，忍受孤独。终于知道，要等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然后，门打开了，她从黑暗的屋子里走了出去，将自己一眼见底的心思和那双干净漂亮的眸子，一起留在了那间屋子里。

　　好冷……仰光挣扎着从梦中醒了过来，被衾之内带着的点点暖意让她愈发觉得冷了。她起身，缓缓的靠在床头，月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个时间的夜色了。

　　“绿箩……”她轻声唤着，屋内不远的榻上绿箩便惊坐了起来。借着月色，绿箩看见了披散着长发坐在那的仰光，一时之间却是连眼都有些红了。好不容易能安睡片刻的姑娘，竟又成了这般模样……

　　“绿箩，我冷……”仰光看着黑暗中绿箩格外着急的身影，只觉得寒意似乎顺着骨头一点点的蔓延了上来。往日看起来如同神女一般淡漠的她，一时间显得委屈极了。她不想坚强的，四年前的那天，她就已经想放弃了。

　　绿箩低了低头，掩饰着眼角的泪意，纵使在黑暗中她也担心她会瞧见。她匆忙地烧了一壶滚烫的水，翻出了柜子里的汤婆子，细致的装好擦净，然后放入她的怀里。

　　许水汤婆子的滚烫的热度让她回过了神，她笑了笑，轻轻的拉了拉坐在一旁的绿箩。绿箩无奈的笑了笑，便和之前一样爬上了自家姑娘的床。

　　绿箩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自家姑娘的场景。她是家里的老四，上头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哥哥要结婚了，姐姐们都可以出嫁，她只能被卖出去。她还记得阿爹卖她的时候，接过人伢子手里的钱袋，瞄了一眼说，赔钱货，真少。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没有哭也没有叫。

　　她被带去洗澡，然后套上了干净的衣服被带到了一处空地。空地旁站着许多的姑娘，她们好漂亮，穿着她从未见过的精致罗裙，发髻上簪着银制发钗。她们中的某一个，会是她未来的主子。她很开心，漂亮的姑娘，心地总是好的。

　　她被选走了，选中她的那个，是人群里最漂亮的两个之一。她曾以为的漂亮姑娘心地总是良善的想法到她这坏了个干净。她打骂她，羞辱她，甚至还想将她送予客人的奴仆以作交易。她趴在冬日冰凉的回廊上，烂了的手拿着抹布在地上不断的擦拭着。然后她便遇见了她，她穿着一身白羽茉莉罗裙，外罩一件毛茸茸的斗篷。她站在她的身前，牵起了她的手，将寒冬整个的甩在身后。

　　她记得，她曾经问过姑娘，为什么当初那个弱小的她，宁愿得罪比自己更红的姑娘，也要将她带走。

　　她笑的温柔：“因为，我那个时候也想有人能牵着我。”

　　本来以为老师不会抽背到我的，结果老师还给我发微信催我背书。。。没得法，书是不会背的，只能送一个平安夜的苹果，希望老师放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