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年安来

2、叶轶锦

　　第一天上班，几乎没有什么工作，到了下班时间，谢僖之整理好桌面上的资料，接到戚初的电话后，与新同事打了招呼后便背上包往医院门口走。
　　马路对面停着一辆车，见谢僖之从大门口走出来，戚初立马按下车窗，冲着对面的人招了招手：“僖之！”
　　“去哪吃？”谢僖之过了马路，拉开车门坐进来，掐了一把好友的嫩脸蛋，笑着说。
　　戚初揉了揉自己的脸，“脸都被你捏大了！”说罢，她发动了车，调转车头往市区驶去，“苏金路新开了一家火锅，味道还不错。”
　　“嗯。”
　　*** ***
　　正值饭点，火锅店生意火爆，戚初一早便定下位置，停好车便拉着谢僖之的手往店里走。
　　点完菜，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各自最近的生活，谢僖之终于想起来今早戚初给自己打电话时，听到秋山精神疗养中心几个字时那副怪异的语气。
　　“你今早为什么听到我工作地点时反应怪怪的？”她问道。
　　锅底就在这个时候沸腾开来，戚初夹了几片牛肉丢进去，砸了咂嘴，“你今天没遇到那位？”说完忙抬头小心翼翼地去看谢僖之的神色。
　　“谁？”谢僖之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然后轻声道：“叶轶锦？”
　　戚初见她神色没多大变化，偷偷松了口气，“你见到他了啊，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当年那事之后他就去那里了，说是去疗养，谁知道真的假的，你最好还是少和他接触。”
　　锅里的牛肉好了，她夹一片给谢僖之，“要是你不想看见他，不如换个地方工作？”
　　见谢僖之不说话，她嘴角向下撇了撇，叹一口气：“我这不是怕你和他之间又发展些什么嘛……毕竟当年你喜欢他喜欢得要死要活的。”
　　谢僖之愣了愣，有些迷茫地望向眼前的戚初，脑子里有关于叶轶锦的记忆转了好几转。
　　她似乎只记得她与叶轶锦在大学时期交往过一阵子，后来不知为何便分手了，分手不久她便出了国。
　　依稀记得出国前不久好像听说他重伤了人，家里找了办法给脱了罪，送去疗养。
　　今日在资料册上见到他的照片，她还吃惊了一下子。
　　不过听戚初这么一说，想来便是这样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愿意在秋山待上整整两年，什么精神问题，那应该不过是脱罪的手段罢了。
　　至于戚初说自己爱得死去活来？
　　谢僖之又仔细回想了好长时间，却发现自己脑子里那些与叶轶锦的恋爱回忆，竟是模糊不清，一丝也记不清楚了。
　　她皱了皱眉头，与戚初说道：“我不怎么记得我与他之间的事了。”
　　正在打量她面色的戚初张大了嘴，露出一个颇有些惊讶的表情来，“真的假的？”
　　好似一点都不相信谢僖之会忘得干干净净一样。
　　谢僖之肯定地点了点头，“这几年睡眠不好，学习任务重，或许有些健忘。”
　　戚初眨了眨眼睛，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忽然意识到不该在谢僖之面前提有关于那人的事情，毕竟谁知道当年那位是真的精神出了状况还是有理智的情况下做了那些事。
　　总而言之，不能让僖之与他再产生联系！戚初这样想着，很快便转了话题。
　　“对了，下周嘉玟的儿子满月，她估计还不知道你回国了，到时候我来接你一起去？”戚初往锅里又放了一盘藕片。
　　“嘉玟结婚了？”谢僖之有些惊讶地问道。
　　谢僖之刚读大学的时候在学校住过两年宿舍，嘉玟，戚初还有秦月落便是当时的室友。
　　“你不是吧？！”戚初挑了挑眉，伸出一根手指来，戳在谢僖之的额头，“我们宿舍还去当了伴娘呢！”
　　“是吗？可能我真的得了健忘症……”不知怎的，谢僖之心头忽然升起了一阵怪异感，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却始终没有想起来嘉玟何时结的婚，只好随意点了点头：“那到时候你记得叫我。”
　　“这怎么去英国两年，人都变傻了……”戚初一边夹菜一边小声嘀咕道。
　　谢僖之：“……”
　　*** ***
　　这夜下了大雨，谢僖之一如既往地失了眠，早晨起来时，眼下不免带上了乌青。
　　到秋山疗养中心时还算早，她换了衣服，将病历整理好，待到查房时间到了，便跟着副院长从四楼开始一个个房间看望病人。
　　走完四楼最后一个房间，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副院长还要去五楼转一转，正巧负责五楼的几个医生过来了，他便顺势交待了谢僖之一些工作，又让她去七楼看一下，拿一些助眠的药去就行。
　　谢僖之得了吩咐，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后便又释然了。
　　想来在七楼疗养的叶轶锦也没有什么精神问题，只不过是当初叶家极力为他做下的安排罢了。
　　她先是回了一趟办公室，又去一楼找了一趟阮乔，终于将手下的事都磨磨蹭蹭地做完，心底小小地纠结了一下子，然后才挪动着极慢的步子，往七楼走去。
　　七楼比其他几层楼都安静许多，光线却十分地好。
　　尽头那间采光最好的就是叶轶锦住的房间。
　　谢僖之站在门口，犹豫了几秒钟，又深呼吸几下，这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男人低沉却不沙哑的声音。
　　谢僖之推开门垂着头走进去，悄悄抬了眼，却只看到男人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他坐在阳台上，整个身子倚靠在木藤椅里，一双颀长的腿交叠在一起，脚搭在矮凳上。
　　想来两人之间那点旧事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况且说老实话，谢僖之对叶轶锦的印象不知怎的，并不是十分深刻。
　　但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叶轶锦，心跳便越发加快，带着几分心悸的意味，像是有一把火，从心头开始燃烧，一路向上蔓延，无法止息。
　　她脚下顿了顿，不愿意再往前：“我是新来的医生，今天由我来……”
　　“蜚蜚？”那人不等她把话说完，忽然回了头，一双漆黑却带着几分闪烁笑意的眼睛就这样撞进了她悸动的心上。
　　谢僖之皱了皱眉，想说些什么却又收了回去，最后还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应完又望了叶轶锦一眼，小声地带着几分不乐意地说道：“不要再叫我小名。”
　　“好的，蜚蜚。”叶轶锦飞快地回答道，说完又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不好意思忘了，下次一定记住。”
　　说罢，偏了头，望着她，不紧不慢地又唤了一声：“不如过来坐，蜚蜚？”
　　话音刚落便立马加上一句：“不好意思又忘了！”
　　默默冷笑一声，谢僖之：……这TM耍我呢是……
　　她移了小小一步，“我还有事，给你例行检查一下身体就要去工作了。”
　　“这样啊，”叶轶锦说着便从木藤椅上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手臂，走进房间来，“那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你慢慢检查？”
　　“慢慢检查”几个字他说得极其地慢，尾音略微上挑，带着戏谑。
　　谢僖之别过头去不想看他，好歹当年两人也在一起挺长一段时间，当时怎么没有发现这个人这么皮呢？
　　她想了想，难不成他其实是真的精神有问题？
　　算了，反正与自己无关。
　　努力挤出一个颇为敬业的微笑来，谢僖之又往前迈一小步，从兜里掏出笔来，翻开病历，“来，说说吧，今天状态如何？”
　　“唔，还不错。”叶轶锦突然收了几分笑意，将方才那在手上的书丢在桌上，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半边身子靠着墙，一只手支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放在桌上，手指轻轻叩着桌面，眼神里有几分隐秘的轻柔，落在谢僖之身上。
　　“今早有没有哪里不适，昨晚睡得好吗？”她继续问道。
　　叶轶锦却低头去翻起了书。
　　“谁听见雨落下 谁就回想起
　　那个时候 幸福的命运向他呈现了
　　一朵叫玫瑰的花
　　和它奇妙的鲜红的色彩
　　这蒙住了窗玻璃的细雨
　　必将在被遗弃的郊外
　　在某个不复存在的庭院里洗亮了
　　架上的黑葡萄潮湿的幕色
　　带给我一个声音我渴望的声音
　　他回来了他没有死去 ”
　　那是一本诗集，他用指尖摩擦着书页，旁若无人地念起来。
　　念着念着突然抬起头看她一眼，唇边又露出一丝笑来，那张本就好看到极致的脸愈发显得不像个真人。
　　“她回来了，她没有死去。”他又念了一遍，惹得谢僖之一脸的莫名其妙。
　　之前估计是自己想得太多，这个人怕是真的脑子有病。
　　谢僖之继续敬业地微笑，全然不把他那些话听进耳朵里去，与他又坐了一会儿，看一眼时间，就收拾起了病历起身往外走。
　　就在她一只脚都已经跨出了房门时，身后的男人突然又开了口。
　　“昨晚睡得好不好？”他收敛了脸上所有的笑意，半边身子隐藏在阴影下，嘴角微微勾起，“昨夜没有做梦，希望过几天能入个好梦。”
　　“那祝你好梦。”谢僖之随意说道。
　　“蜚蜚，”他又唤起这个名字，让她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
　　那声音就在耳边，灼热的气息就那样近地喷在谢僖之的脖颈处。
　　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上她的右脸，指尖很凉，仿佛不是个活人，像是一块精雕细琢的玉，却有着足够的温柔。
　　谢僖之下意识就要偏头躲开，他却先一秒放下了手臂。
　　“你干什么！”谢僖之恼羞成怒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飞快跳出好几步。
　　叶轶锦就站在原地，也不再过来，目光相接，大约是看出了谢僖之眼底的防备和恼怒。
　　“蜚蜚，”过两秒钟，他又笑起来，语调温柔，“我们摊开一个空洞和仅有，当夜是夜，它和早上一起开始，挨着你，它把我安顿下来。”
　　脚像是生了根，谢僖之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竟是沉默地看了他足足半分钟，然后才终于转身逃离。

　　前一首诗是《雨》，叶哥最后说的那句话是诗歌《岁月从你到我》，叶哥不是神经病！！！只是有点子皮和压抑后的情感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