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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58番外二 ...

  •   唐佑醒来的第一年糊涂得很,伤得太重,躺得太久,连自己叫什么也不记得。

      出事之前这人将社交软件全部注销,什么痕迹也没留,可以说将自己抹杀得干干净净。
      这也导致他醒来后,自己也什么蛛丝马迹都寻摸不到,别人说什么他听什么。

      倒也不是说谁会骗他,只是说他白纸一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算他本人很想记起来,但身体真的差,精神头更不佳,没有余力多去琢磨,想多了头疼。
      可不得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因唐佑心理状态不佳,心理医生建议,暂时不要刻意去告诉他全部真相,他钻牛角尖了,就挑些轻松的说,配合家人关爱与心理疏导就好。

      这年的世界对唐佑很友好。
      他身边24小时不离人,每个人都对他特别上心,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程度,尤其是许钦辰,就差把人长在自己手心上了。
      但他困于病床,备受病痛与莫名的心理折磨,总归还是有痛苦的。

      很长一段时间的身体与心理调养之后,迎接唐佑的是无比艰难的复健。
      复健可太疼了,每次都得疼出一身汗,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疼是真疼,但是没办法,想要康复只能狠下心来让他疼。
      这时候许钦辰却偶尔会扯后腿——他总是有点风吹草动,就紧张兮兮地过来问东问西。

      人好像都有种奇怪的不可控的心理,没人过问时,咬咬牙也能过去。有人过问了就不一样了,九分疼当场能自动升级成十分。

      即使唐佑自己能坚持,许钦辰看他白着张脸,无论如何也不忍心,每每把“要么今天就到这了”挂脸上,可把人家复健师给为难坏了——后来复健师板起脸给许钦辰教育了一通,并且拒绝许钦辰陪同复健。

      严厉督促下,八九个月后,唐佑第一次能自己走路了。

      那是个傍晚。
      太阳消极怠工地躲到层层云霭之后,透出点不情不愿的橘。
      染上暖色霞光的落地窗外,一只白鹡鸰蹦蹦跳跳地跑动捕食,没几秒钟便腾地飞起,消失在灌木丛中。
      机灵得很。

      唐佑从那飞走的小鸟身上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

      几分钟后,这人扶着黑色皮质沙发,人已经站了起来,看样子是有点想松手,又有些不太敢。
      正踌躇间,许钦辰找他来了。

      “我……”
      唐佑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许钦辰果然肉眼可见地开始紧张,接着做了个想要来扶的动作。

      唐佑心想,本来还想试试看的呢。
      却见许钦辰停住脚步,往后退了几步,最后面带鼓励地看过来。

      行吧。

      唐佑深吸一口气,试着松手,“要是摔了,你可得接住我。”
      许钦辰很可靠地朝他点头,“保证不摔着你。”

      唐佑于是迈开了第一步。
      生活中有那么一件很平常的事:端着满满一碗水往前走,看着碗,里头的水往往容易洒出来;不看着,放松地往前走,一般反而什么事也没有。
      唐佑瞧着许钦辰,只想着走过去,也没想摔不摔的,毕竟许钦辰从来就没真让他摔着过。

      他走得很慢,有些不稳,过程持续了十几秒,虽然有些吃力,但最后真的成功走到了许钦辰面前。
      这都是这么长时间努力的成果。

      意识到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说不定还能跑能跳的,唐佑就眼睛亮晶晶的,可太高兴啦。
      虽然这会儿站着已经有些勉强,但他超激动的,很没有自知之明地说:“我,我真能自己走了!感觉还能继续走几步……”

      许钦辰觉得他不能,“先歇会儿。”
      唐佑腿打着颤,还挺自信:“我可以的!”

      话音未落,对自己没点数的人腿一软,膝盖一弯就要跪下去——即使一直在锻炼也一直在恢复,但是卧床多年,肌肉总归无力——千钧一发之际,许钦辰一把抻住了人,打横抱起。

      唐佑吓了一跳,怪不好意思的,心情不错地挨着人家卖了个乖,“哈哈,给你拜个早年。”
      许钦辰把他放沙发上,扶着坐好,扯过香槟金拉舍尔毛毯,仔仔细细给披到他肩上,嘴角翘着一抹弧度,“行,待会给拿压岁钱。”

      唐佑就弯着眼睛笑,笑着笑着,觉得许钦辰眼眶好像有些红——

      自醒来后,唐佑人就不精神,更多时候像只没有活力的鹌鹑,只愿意安静猫着。安静猫着还算好,有时候他甚至会有强烈的想要自我伤害的倾向。

      那时候许钦辰总是会陪着他,同他讲话,给他念书弹琴,做各种好吃的,甚至后来在他身体允许的情况下,还带他出去玩。
      虽然他坐着轮椅,什么都只能用眼睛瞅瞅,但出去看看真的管用。

      为了转换心情,许钦辰会定期带唐佑去各种地方小住,选的都是风景美丽,适合调养的地方。
      许钦辰用各种方式,花式将他从压抑与内耗中往外拽。

      于是在那段煎熬的日子里,唐佑的心理状态,慢慢被引导着,保持在了一个相对比较健康的区域。
      那股总也说不上来的绝望倦怠,不说彻底消失,但在药物和陪伴的双重加持下,已经几乎被压得冒不了头了。
      反正唐佑一看到许钦辰就倍感安心,周全只能排第二。

      对了,忘了交代,周全每周也都会来看唐佑。
      每回周全过来,唐佑都挺高兴的,没别的,看着就亲近,相处舒服,说话也合得来。
      他知道那是他妈,还知道他妈改嫁了,现在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年年。

      年年刚上小学三年级,文文静静的,长得可漂亮了。前段时间小姑娘来看唐佑,刚开始还很拘谨,唐佑和她唠嗑,唠完小姑娘就很喜欢这个哥哥。
      小孩子的喜欢直接而又明显,后来年年有空就爱跟着周全过来,她还和台风变成了好朋友。

      这些日常,说来都是越来越好,越来越令人轻松。但黎明前的黑暗是怎样度过的,他又是怎样才能够对抗□□和精神上的病痛的,唐佑都记得。

      唐佑清楚,如果没有许钦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坚持下去。这一年多的相处,许钦辰对他真的很重要。

      ——于是他拿脑袋轻轻蹭了蹭许钦辰的肩膀,蹭得对方眉眼舒展才作罢。

      .
      唐佑是在又一年后想起以前的,过程很快,前后一两天。
      刚开始只有一些片段,也不知道个前后顺序,就这么零零散散来来回回往脑子里钻,弄得他都陷入混乱状态了,还没理出头绪。

      混乱的人搁家里想了一天,想得头晕目眩犯恶心也没弄明白,他败下阵来,决定睡个觉再去问问医生。

      第二天一早,唐佑从睡梦中苏醒,睁开眼那瞬间,记忆像是倒灌的海水般涌上来——一觉醒来,往事全回来了。

      之前医生说过,他想不起以前,除了因为大脑受过伤,以及心脏曾经停搏导致大脑缺氧的生理原因,还有心因,换句话说,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记起来。

      现在身体恢复得不错,他本人心理状态也算健康,记起来也不算意外。

      唐佑在床上躺了二十分钟,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又起床洗漱。
      楼下,阿姨已经做好热腾腾的早餐,还备了需要吃的药。

      吃完早餐,唐佑和阿姨聊了会儿,带上台风出门遛弯。
      他现在虽然不能剧烈运动,但遛个狗还是可以胜任的。主要现在台风是只稳重的小狗,要还和小时候那般横冲直撞,唐佑绝对是谢绝遛它的。

      这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台风支着尾巴,踩着哒哒哒的小步伐走在唐佑身侧,因为走得慢,还能抽空拿爪子欺负欺负路边敢怒不敢言的小草。
      唐佑跟狗讲道理:“你可消停点吧祖宗。”
      台风升了辈分,并没有消停,它还回嘴。

      这嘟嘟囔囔的小模样,让人不禁想起它之前奄奄一息的样子,相比之下,现在可好太多啦。
      唐佑眼底晕开一抹重逢的庆幸,笑着摸摸狗头,闭了嘴。
      逆子的胜利。

      正这时,许钦辰来了电话。
      近两天许钦辰出差,可以说是出得很不安生。这人挂念着唐佑,总也不放心,电话消息来得都勤。
      唐佑接通电话,寻了个长椅坐下歇脚。

      手机里,许钦辰正说到自己的行程:“下午两点的飞机,傍晚到家。给你买了H市最有名的那家椰汁布丁,是拿鹌鹑蛋做的,味道也很浓郁,想着你一定喜欢……”
      ……

      阳光透过枝叶罅隙,打在唐佑的鼻梁上。唐佑垂着眼,听许钦辰絮絮叨叨说着话。
      两年来,许钦辰一直是这么个性子,什么都要安排得妥妥帖帖才放心,所以有时候显得尤其啰嗦。
      其实倒也没什么问题,唐佑醒来认识的就是这样的许钦辰。可一旦记起以前,会很直观地发现,许钦辰的性子完全变了,没有了以前那种说不上来的傲慢,他变得柔和了太多太多。

      脚边,欺负完小草的台风似乎良心发现,消消停停地坐好。
      细看能发现,其实它并没有改邪归正,只是换了个目标,目前正狗狗祟祟地打量唐佑的鞋带。

      微风混着极远处忽远忽近的吉他声,缓缓拂过一人一狗。
      狗轻轻咬住鞋带,撅着屁股慢慢往后扯。人却只是侧耳听着电话,并没有阻止捣蛋的哈士奇。

      “昨晚没睡好,不知道为什么,总想着家里。”许钦辰说,“后半夜还做梦,梦见我们做巧克力香蕉,被台风偷吃了好多巧克力,我都急坏了……”

      唐佑只觉一半陷在当年暂时没能出来,另一半却被过去两年多的时光妥帖包裹住。
      有种割裂的错觉。

      这天H市天气情况不好,飞机晚点。
      唐佑本来在家等人回来,但他白天出门少穿一件衣服,结果有些着凉,到了傍晚人不精神,还头疼。
      阿姨给煮了姜茶,唐佑喝完,很自觉地躺被窝里去了。

      人一不舒服就想睡觉,睡着了就没那么难受。
      不过这天唐佑睡得并不安稳,他一直在做梦,乱七八糟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隐约传来很细小的一声“哔——”,唐佑迷迷糊糊地挣脱了梦见。
      他睁开眼,许钦辰正拿着体温计在查看。

      常夜灯下,唐佑还没醒透,下意识喊了声:“哥……”
      “再躺会。”许钦辰拿手摸摸唐佑的头,把人重新塞进被窝。

      说起来,叫许钦辰“哥”也是唐佑苏醒后,许钦辰让叫的。
      叫了两年多了,早顺口了。

      许钦辰忙忙碌碌,在床上支起一张小桌。
      唐佑又躺了几秒钟,头疼劲儿缓了过来,听到动静,半坐起身说:“我去厨房吃吧,反正待会也要洗漱,还是得下床。”
      许钦辰不放心地问:“身体没问题吗?不要勉强,难受就好好休息。”
      唐佑揉揉太阳穴,“喝了阿姨给煮的姜茶,好多了。”

      许钦辰也不再勉强,拿来居家服,给唐佑穿上。
      最后上手给理了理领口,牵着人出了卧室。
      唐佑也不是不能自己穿衣服,只是许钦辰看到他病恹恹的样子,就忍不住上手帮忙,这也都是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台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迎到了三楼,那么胖墩墩一只杵在门口,还碍手碍脚地跟着两人上电梯。
      等到一楼,电梯门一开,又前头带路,颠颠儿往厨房跑。

      其实台风已经吃过饭了,阿姨喂的,但它知道人类要吃饭啦!
      人类吃饭时,小狗怎么可能会不凑热闹呢?
      就是说只要眼神够眼巴巴,吃饭的人就会心软,除非饭桌上的实在不适合狗狗吃。

      果然——
      五分钟后,台风美滋滋地得了块鸡腿肉,趴地上吃得津津有味,连尾巴尖都透出愉悦。

      人与狗的悲欢并不相通,台风好快乐,而它那刚出差回来的爸爸却有些担忧。
      ——唐佑状态不对,具体哪里不对,一时半会说不上来。

      起初许钦辰只当唐佑身体不舒服,直到临睡前,他一杯热牛奶递到床边,唐佑没有如往常一般,就着杯子喝,而是立刻坐起身去接杯子。
      那一瞬间,许钦辰的心重重一跳,脑子里飞速闪过两年来与唐佑的相处模式。

      一开始唐佑无法自理,他也好,护工也好,都是帮人把能做的一切都做了。
      后来唐佑恢复得差不多,能够自理,他也还是基于习惯和个人意愿,什么都想去帮一帮。

      而唐佑,全盘失忆使得他宛如一张白纸,他最初接受到的信息就是——许钦辰是无条件爱自己、照顾自己的人,他可以在任何时候对许钦辰敞开肚皮——所以两年来,唐佑对许钦辰充满信任与依赖,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许钦辰对自己的各种好。
      许钦辰本人也很喜欢这样的状态。

      而现在,“毫无心理负担”这点,似乎不见了。

      唐佑小口喝牛奶,好容易喝完,许钦辰伸手。
      唐佑稍作犹豫,将空杯交还到他手中。

      洗杯子时,许钦辰脑子里嗡嗡的,想起晚饭前帮唐佑穿居家服,唐佑也轻轻说了一句:“我自己来。”
      包括拒绝在小桌上吃饭,明明没什么精神,却还是要去厨房。
      结合唐佑的神态,一些细微的动作语言,不难看出,有什么不一样了——唐佑不再毫无负担地接受被爱、被照顾,甚至还在试图收敛信任与依赖。

      这些变化预示着什么?
      预示着,唐佑可能想起了以前,想起了不被信任、无人可依赖的过去。

      回到卧房,唐佑正在翻一本书。
      其实到点该睡觉了,唐佑需要早睡早起,但许钦辰想了想,最终还是轻声说:“聊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58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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