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好梦如当年》半敛残妆

3、相处

　　和谐是不可能和谐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谐的。

　　新的一天再次被钟鸣符叫醒的时候，玄霖心态崩了，他躺在床上泪眼婆娑地看着玄霄，发出了咸鱼的声音：“师弟，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回到从前那样不管我死活的样子？师兄到底做了什么讨你喜欢的事，我改还不成吗？”

　　玄霄一开始还会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但时间久了他对玄霖的咸鱼攻势早已免疫。他把蓝白配色的琼华道袍往玄霖脸上一丢，冷漠道：“洗漱更衣。”

　　玄霖想赖床，但钟鸣符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作为专门用来对付静思时打瞌睡弟子的神符，钟鸣一响，困意全消。虽然他的意志还在喃喃着“我要睡”，但脑子已经撒欢着喊出了“起来嗨”。

　　玄霖抹了把脸，觉得再这么造下去自己早晚得疯。今天早点睡吧，玄霖第无数次下了决心。

　　出门时天光半明，天边还挂着一轮淡色的月亮，还没到早课的时候，此时剑舞坪上只有玄霄一人。剑舞坪是一块被水环抱的平台，可容上百人练剑打坐，它是琼华派弟子练剑的场地。此时玄霄正在练剑，虽然只入门了几个月，但行止之间已颇具道蕴，可见天赋过人。

　　然而这关我什么事呢？毕竟我只是一只咸鱼罢辽。玄霖这么想着，在剑舞坪旁蹲下来，支着下巴看着自己的水中倒影。

　　水中的人脸颊还着一点婴儿肥，眼睛也是圆圆的，满是未长开的孩子气，他有些不满地戳了错自己的倒影，忽然又笑了起来。

　　玄霄一套剑法练完，转过头就见玄霖一副顾影自怜的样子，有些好奇：“你在看什么？”琼华的水都是从昆仑之巅流下的雪水，因为太过冰冷，除了个别喜寒的水属灵植外养不活任何东西，应当没什么好看的。

　　“看我自己。”玄霖笑眯眯地站起身，“刚刚突然想起一句话：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玄霄反省道，我就不该好奇。反省了一瞬间后，新的疑惑又冒出了头，他不明白玄霖到底在高兴什么，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仅挺高兴，在欢快中竟然还透露出一丝骄傲。他看了对方一会儿，冷淡道：“你说对了半句。”

　　玄霖机智地拿话堵他：“你闭嘴，我知道你要说我没脑子，那又怎样，我没脑子也可爱。”

　　玄霄一本正经地说：“你说得对，你没脑袋才可爱。”

　　玄霖反应了一会儿，顿时气得想打人。他拔剑出鞘，长剑迅捷地向玄霄逼去，玄霄本就拿着剑，好整以暇地扬剑架住了对方，退步侧身，守得严实，玄霖不依不饶，欺身而上，剑出愈急。

　　二人你来我往过了几百招，直到人声渐响，弟子们都往剑舞坪来了，玄霄才运起灵力腾身后撤，给这场晨练画上句号。没了对手，玄霖方从激烈的打斗中回过神来，他收剑归鞘，抹了把额头的汗珠，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玄霄引导着把学过的剑法都练完一遍了。

　　意识到已经完成今日练剑任务的玄霖沉默了，向玄霄投去了绝望而敬畏的目光。

　　玄霄，一个上进，并且不择手段帮助他人上进的奇男子，非常严格。

　　日头渐高，剑舞坪上的人到齐了，仙风道骨的执剑长老鹤逸姗姗而来，他受过诸多弟子的礼，轻轻敲了一下手边的铜钟，开始了今日的讲道。

　　千年之前，琼华派祖师于梦中得九天玄女传法，于昆仑之巅开创琼华一脉。九天玄女作为天帝座下有名的女战神，传下的道法自然也是杀气腾腾，所以派内虽然有道法传承，但素来以剑为尊，绝大多数琼华弟子走的都是炼剑修仙，至天人合一之境，而后升仙的道路，鹤逸长老讲授的自然是练剑的诀窍。

　　玄·仙术天才·剑术蠢材·霖又一次开启了无所事事的摸鱼状态，他左顾右盼，悄咪咪地和自己的小伙伴胜利会和，两个人寻摸了一个角落，开始快乐的闲扯。

　　小伙伴道号夙莘，和他一样是个少数派，不爱剑术爱木工，常常送些自己雕的小玩意儿给他，投桃报李，玄霖也最爱和她分享自己的话本。不过今天玄霖并不想讲话本，他憋了一肚子的槽要吐，看了一眼玄霄笔挺的背影，他快乐开黑。

　　吐槽本就让人快乐，夙莘又过于擅长捧哏，双倍的快乐实在太容易让人忘形，玄霄察觉了动静微微侧头，便见自家小孩子似的师兄正和另一个女弟子凑一块，活像是两只快活的小老鼠。

　　虽然这么说不太礼貌，但他们俩的样子实在太鬼祟，表情也过于丰富，像是下一刻就要凑在一起发出“叽叽”的声音。本来该生气的，可是玄霄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玄霖眉飞色舞地说着“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样子，一时竟是无奈更多些。

　　罢了，他看了眼眼底已经开始酝酿雷霆的鹤逸长老，心安理得地垂眸入定，心道总归会有人收拾他的。

　　玄霖和夙莘的小动作从一开始就没能瞒过鹤逸长老，只是他睁只眼闭只眼地放过了两个学困生，眼看着两人越发谈兴大发，鹤逸轻咳一声，敲响了手边的传道铃。玄霖在铃声中一个激灵，抬眼正对上鹤逸长老和善的目光，顿时心头一凉。

　　下一刻，他便听到了一声和蔼的发问：“玄霖，我观你方才似乎在与夙莘交流心得，不如告诉大家你都说了什么。”

　　玄霖低眉顺眼，安静如鸡，然而鹤逸长老打定主意要给他一个教训，呵呵一笑：“你既羞怯不肯言，我也不勉强你。”

　　玄霖还没来得及笑出来，鹤逸长老便把手中符咒一扬，下一刻，剑舞坪上便响起玄霖欢快的声音。

　　“……夙莘我跟你说，我这两天翻玄霄的剑法，每一页都写着‘练剑’，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来，满本上都写着一个‘病’字啊！
　　“第一阶段要明悟自身之剑，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我病终于好了’。
　　“第二阶段要观万千剑法而不动剑心，万般法度过眼，我自巍然不动，这叫‘我没病，你闭嘴，我不听，再说打死！’。
　　“第三阶段就要习万千剑法，以剑炼剑，复归己道，到这里就更厉害了，剑法大成，俨然就是‘我有病，就不治，你说个锤子！’。”

　　偌大一个剑舞坪一片寂静，唯有那声飞扬跳脱的“锤子”声震云霄，万万没想到还有课堂监控的玄霖默默抬手捂住脸，在指缝中窥见了玄霄黑如锅底的脸色，吓得他赶紧闭上了眼。

　　在不断回荡着的“锤子”中，鹤逸长老突然笑出了声，他大手一挥：“话糙理不糙，玄霖你这总结还有些意思。我辈修仙，谁修到最后不是个‘痴’字，不痴不病何能登仙！”

　　剑舞坪上遂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玄霖跟着扯了扯嘴角，又在玄霄的死亡视线中秒速拉平。

　　笑笑笑，你们这些人就知道笑，玄霖悲哀地想道，也不想想你们可爱的小师弟怕是要凉了。

　　假期延长，先把短篇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