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破红楼的女皇》区区某某

4、五岁那年

　　贾蓉万万没想到他的小姑姑竟然如此较真，不好骗，要亲自看着他提笔把名字写在族谱上。

　　“姑啊，”贾蓉握笔的手还有些抖。这族谱在宗族里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制造族谱所需的纸张还是特制的牛皮纸，笔也是特制的，都是得从户部户籍司领过来的。这一旦落笔，就不可能悔改。

　　这还是他“继承”贾家以来，干得头一件大事。

　　贾蓉忧虑不已：“您要不再想想？要不……”

　　正绞尽脑汁的贾蓉忽然灵光一闪，谄媚道：“要不我们先去禀告祖父在落笔，好不好？”

　　“你祖父我爹？”贾瑜缓缓开口，看着她每说一句眉眼都带着笑意，最后恨不得直接帮她回一声好的大侄子，眼眸转了转，视线望向大门，开口：“我就要叫贾瑜！”这是她第一次很勇敢的跟凶巴巴的哥哥说不，非常值得纪念的。而且这个名字的寓意那么好，一定是她爹娘在天之灵保佑着她。

　　但是大侄子待她很好。

　　所以还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坚持自己最初的想法。

　　不改不改就是不改。

　　听完贾瑜诉说名字的价值，贾蓉赶紧双手合十朝列祖列宗的排位拜了又拜，“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而后蹲身，贾蓉话语透着一股绝望：“姑姑，我祖父你爹他还活着，不能说在天之灵。”

　　“可他们不是要修炼成仙吗？许嬷嬷说，神仙都是住在天上的。”贾瑜振振有词：“在天上不就是在天之灵？”

　　“这个词呢，是用来形容过身的人，就是仙逝，就是……”贾蓉张了张嘴，发现他读书少，一时间想不起来该如何用一个小孩子能听懂的话来婉转的解释这个词。

　　照顾一个比他还小的人，也是他这人生头一次，有些不太熟。

　　不太熟悉的事件，他倒是会办一点—找爹！

　　“那……那这样，我先给你上族谱，但是你以后记得要分开形容。想祖母的时候可以用在天之灵，但是想祖父的时候，不能这么说。因为祖父他还活着。”

　　听得出贾蓉话语上的让步，贾瑜眼眸中带着一丝光亮，点点头：“好。”

　　“你呀。”眼见人笑得有几分灿烂，眼眸亮晶晶的，都带着一份鲜活之气，浑然不像先前整个人带着提防，像一个漂亮的泥偶娃娃一般。贾蓉不自觉也跟着笑了笑，“开心就好啦！”等他姑姑长大，没准这些事也就陈年旧事了，没人再提及了。反正他这个个被戴了绿帽子的苦主都选择忘记了，旁人又有什么资格提及。

　　眼见贾蓉提笔写字，贾瑜偷偷踮起脚尖，想瞧上一瞧。不是她不信任蓉大侄子，只是功课很容易更改的。她见过宝二哥好几次让书童做功课去糊弄西席呢。明明字迹她都辨认得出不一样，但是西席好像眼神不太好，都分辨不出来。

　　扫见贾瑜的小动作，贾蓉写完之后搁笔，将族谱拿到人跟前，指着上面名字，认真道：“看，你的名字，贾瑜。”

　　“贾瑜。”贾瑜回想自己抓到的字，幽幽在“瑜”字上面盯了一会，点点头，又念叨了一遍：“贾瑜。”

　　见状，贾蓉笑笑：“好了，我们拜拜祖宗，告辞吧。”

　　“嗯。”贾瑜学着贾蓉，虔诚在蒲团上跪下，认认真真磕头，眼眸望向香烟袅袅的排位，认认真真许愿—求列祖列宗们保佑，贾瑜能够永远和家人们在一起。

　　许愿之后，贾瑜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贾蓉将族谱放在祭台上，看着人习惯的伸手要牵着她，不由抬手回握了一分，跟着人慢步离开。

　　一出了宗祠，贾瑜看了看牵着她到处走的贾蓉，再听人要把她带到嫂子尤氏身边，不由得咬了咬牙，小声：“不……不是说好的要去见我爹你祖父吗？”

　　“可是现在时候不早了，马上就要天黑了。”贾蓉弯腰，揉揉贾瑜的脑袋，语重心长道：“而且现在宁府比较乱，在准备我们回金陵的事情。这件事很急，所以呢，我现在还要很多事情要去办。小姑姑，你跟太太身边好不好？”

　　“我……”贾瑜看看自打她梦见之后，就一直很温柔的大侄子，勾勾手指，垂眸不安着：“我……我能跟许嬷嬷他们吗？只要给我一个地方，我们会很安静的，不会打扰到你们。”

　　说到最后，贾瑜不自禁话语中带了一份卑微的祈求之音。

　　这话听得贾蓉鼻子一酸。他……他老爷虽然偶尔脾气上来打他骂他，但是却也是宠着他的，否则他怎么可能是唯一的独苗苗呢？就他老爷后院那群莺莺燕燕，成打的，谁不想生个一儿半女呢？

　　“小姑姑，现在不一样了。你是宁府大小姐，我爹老大你老二。”贾蓉弯腰，眸光定定的看向贾瑜，郑重无比，又强调了一遍：“忘记我爹说的了？你把天捅了，只要他说对，也有他替你扛着。从前的事情，我们都通通忘记，现在我有爹你有大哥了，咱们虽然不能像纨绔败家子一样，横着走，但是我们可以昂头挺胸，自信奕奕。”

　　贾瑜眼里透着份困惑：“昂头挺胸，是……是昂首挺胸。”

　　“差不多，就……”贾蓉脑海转了转，飞快找到了一个可以举例的人，“就像隔壁那宝二叔一样，从今后你再宁府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听到这话，贾瑜眼眸亮了亮，脑海浮现很多她很羡慕贾宝玉的画面，最后愈发耷拉下了脑袋，“可……可我没有玉呀，也没有大造化。”

　　“你有……”

　　贾蓉把贾瑜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又想想她身世，绞尽脑汁飞快寻找着人与宝玉的相似之处。荣府的贾宝玉，是二房贾政次子。若是搁寻常人家，一个二房的次子，哪怕聪慧也不会越了长房嫡子的宠爱去。但是这个次子生而不凡，一落胎，口中便携带出一块鹅卵石大小的玉来。

　　原本他也觉得这隔房叔叔来历好神奇，有大造化。但经过他鬼爹一点拨，现在也只晓了。这原来是补天的一块废弃石头，跟《西游记》孙大圣的来历差不多，却又不一样。

　　这么说吧，孙大圣相当于长子嫡子，这宝二叔带的石头就是外室子，没有名分。也就因为他们头顶“女娲补天”的金字招牌，狐假虎威而已，就像他们现如今明明是三等威化将军，却依旧挂着宁国公的匾额道理一个样。

　　越想荣府把一块废弃石头当宝贝，贾蓉越生气，又不由后幸起来，幸亏现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这新开始……

　　贾蓉不由得眼前一亮，两手拍拍贾瑜的肩膀，让人抬起视线看向他，张口，字正腔圆道：“小姑姑，你看，你的名字里还有鱼。就像宝玉的名字里有个玉一样。这鱼啊，代表着年年有余，代表着好运来。真的，小姑姑你这么漂亮，就像年画里抱着锦鲤的小仙女。”

　　“可……”

　　“没有什么可是拉，我的小姑姑就是最自信最漂亮的。”贾蓉把人抱起来：“我们不去太太那里，也不去找许嬷嬷，我们回我的院子，我把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器给你玩好不好？或者你跟着我去找爹。他在账房呢！我们点银子去。会不会数数？”

　　“会！”贾瑜应了一声，眼里带着困惑：“我已经有一个早上没见许嬷嬷，也没有见入画他们了。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们？”

　　“因为……”贾蓉笑着一脸真挚：“因为我想跟姑姑在一起啊。你看，我一个人在府里好无聊的，好孤单，好寂寞的，没有人陪我玩。”

　　“你那么大还要玩啊？”贾瑜闻言，眸子带着狐疑之色，上上下下打量了眼贾蓉，问道。

　　“谁叫我辈分小呢！你是我姑姑，你是长辈知道吗？长辈就要带晚辈。”

　　“这样啊？”

　　“对啊！”贾蓉一本正经点点头，“你想想，你有几个大侄子？亲的就我一个呀！你不陪我玩，谁陪我呢？”

　　贾瑜懵逼的点点头，但看看贾蓉，面上带着一丝信赖，铿锵有力道：“我会的，大侄子。”

　　“嗯。”

　　—好险，差点就哄不住了！

　　鬼爹啊，这依赖感到底要培养到什么时候？

　　揉揉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贾蓉带着贾瑜去了账房，无视忽然而来的寂静，将串着铜钱的绳子偷偷剪断，弄散。

　　贾瑜郑重的接过一匣子的铜钱，看着人信赖的眼神，郑重点点头：“我数数很厉害，能数到四十了。”

　　“真棒！”贾蓉笑着赞道：“小姑姑，十个一串，一个一串哟。”

　　“嗯。”

　　贾瑜虽说也知晓有不少人视线若有若无朝她打量，让她有些想躲闪，想要寻许嬷嬷。但是当一抬眸就能看见坐在旁边手指飞快拨弄算盘的大侄子，脑海又想想自己回家遇到的点点滴滴，不由得擦擦手心里的汗水，昂首挺胸了一份。

　　她现在不怕了，有了爹娘在天之灵保佑的名字，有了哥哥有了大侄子，她是老二，很厉害，跟宝二哥一样，是个小仙女，东海龙王的龟丞相。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回旋了好三遍，贾瑜缓缓嘘出一口气，开始心无旁骛的数数，串绳子。

　　十个一串，十个一串……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贾瑜将串号的铜钱排得整整齐齐，拉了拉贾蓉的衣袖，示意人看。

　　“哇！”贾蓉倒是真惊讶了。这个小姑姑非但坐得住，坐在如此枯燥的账房里。想当年，他爹砸了两个算盘，打得他乖乖学。而且还排得那么仔细，规律。

　　可惜得拆。

　　听得人话语中的赞扬之色，贾瑜又昂了昂头，有些开心自己能够帮助到她的大侄子，“我很聪明很有用的，以后会帮你的。不用怕，我是姑姑。”

　　猝不及防听到这话，贾蓉不由得眼眶一红，看看认真无比，真完全把他的话都听进去的贾瑜，沉声：“谢谢姑姑。”

　　“不用谢，我是长辈。”

　　“嗯。”贾蓉感觉自己自打鬼爹来了之后，就特容易多愁善感，爱哭鼻子。努力深呼吸一口气，将眼底的泪水压下，笑着：“我们去用膳吧。”

　　“好。”

　　把贾瑜带到正院，贾蓉寻了个借口，马上又跑回账房，小心翼翼的把这一串钱带回了自己的院子藏好，才火急火燎回去用膳。

　　餐坐上，贾珍看着贾蓉认认真真照顾着贾瑜，笑笑。

　　翌日，惜春依旧跟着贾蓉呆账房里，正默默数数着，忽然有仆从进来，禀告着：“小蓉大爷，大小姐，大爷让奴才来禀告一声，老太爷回来了，大爷说让你们过去请安。”

　　“真的？”贾蓉闻言，眼里带着一份亮光，“我爹就是厉害！”

　　说完，贾蓉忙不迭去抱他姑姑，“姑姑！”

　　贾瑜不解：“怎么了？我还没有数完。”

　　“不数了，祖父回来了。”贾蓉欣喜：“你爹回来了。”

　　“我爹？”贾瑜一惊，喃喃重复了一句：“我爹不是出家当道士了吗？从来没有回来过。”

　　“可现在有我爹，就一切有可能。”贾蓉讪讪笑了一声。虽然十之八、九，这祖父没准是他暴力爹绑回来的。

　　“那大哥好厉害。”贾瑜赞了一句，手紧紧勾住贾蓉脖颈，带着不安：“我爹他会不会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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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N年后的女皇殿下：我很感谢大侄子为我营造了一个奇思妙想的童年氛围。这足以见证，朕当年也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