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破红楼的女皇》区区某某

15、五岁那年

　　贾瑜此话一出，许嬷嬷心头一颤，嘴唇蠕动着。见状尤氏当即高喊了一句“请大夫”将声音盖了过去。又朝左右使了个眼神，示意众人先将许嬷嬷一行捆绑了。

　　贾瑜昂着脑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四个粗实婆子将许嬷嬷团团围住，许嬷嬷在中间挥手挣扎着。两方人马的实力悬殊场面就像她先前看过大哥单只手轻轻松松提溜起大侄子，然后大侄子每次抱大腿抱胳膊抱个地方发出一声真挚无比的求饶—“爹，我下一次肯定会更进步的！”

　　听着耳畔也随之传来一声：“我的姐儿！我真是为姐儿好！”的话语，那声音所含的真挚也定然不似作伪的，贾瑜又定定看了眼带着哭腔挣扎着的许嬷嬷，面无表情的垂首揉揉自己的脑袋。

　　她昂着脑袋很累的。

　　摊手看了看自己有些灰迹的手掌，贾瑜又看了看自己此刻依旧是两颗粽子的脚，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让此刻有些嘈乱的屋子安静下来。

　　“许嬷嬷，你先给我闭嘴！我也看过，大哥为了蓉儿好，要他练武甚至都放狗追咬的画面。”

　　说完为姐儿好，刚想开口说“老夫人”的话语，许嬷嬷听着贾瑜开口，一嗓子都噎在了喉咙里，愣怔的看着“怒吼”的贾瑜。

　　对于人来说，改变，离开自己的舒适区是很困难的。像许嬷嬷，她在荣府，虽然偶尔会怨念几句四姑娘被亏待了，但明面上三个贾家小姐待遇地位也没有什么区分。她是体体面面的奶娘，管着四姑娘一房的所有事物。跟左右的两个奶娘间或互相吹捧互相奉承几句。原以为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波澜不惊的过下去。岂料这一切都毫无征兆的被贾珍改变了。当然最为要紧的还是贾瑜的改变，浑然不像她脑海设想规划的那个大家闺秀。

　　这种改变让她惶恐不安。

　　哪怕现如今贾瑜并没有大声说话，甚至因为先前哭着挣扎后面容都有些疲惫之色，但从人嘴里说出来的话，许嬷嬷依旧感觉自己像是遭受到了背叛，身形都不由摇摇晃晃了两下，然后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手拍着地，嚎叫着：“老夫人啊，翠花对不起……”

　　贾瑜身形吓了一颤，面色露出慌张，结结巴巴着，像是溺水儿童急急抓住救命稻草，哭泣着：“我……我要大哥蓉儿。”

　　“大小姐，莫怕……”

　　“还不把这杀千刀的给我绑了。”尤氏见状，面色一冷，对着婆子丫鬟又急道了一句，而后看向揽月，见人在安抚贾瑜，道：“先带着小瑜去我那屋。”她怕在这呆下去，贾瑜看着屋内场景回想起来，愈发害怕起来。

　　说完，尤氏也靠近了贾瑜几步，和声安抚着：“小瑜莫怕，大嫂已经派人去请大爷他们回来了。”

　　“我要大哥蓉儿。”贾瑜虽然被抱了起来，但身形依旧带着分畏惧，缩成一团。

　　“嗯，大爷他们收到消息马上就来。”尤氏安抚着，哄着大夫给看了脚，知道人还用双手撑地爬过，又旋即抹了些药膏。忙忙碌碌过后，听得一句“郁结于心”，尤氏看看眸光死死看着门口的贾瑜，不由得焦炉不已。都恨不得自己亲自动手去踹一脚许嬷嬷。这日子过得好好的，闹什么妖作什么死！

　　自己作死就罢了，还害了孩子。

　　尤氏见贾瑜如此执拗的望着门口，盼望着盼望着，自己也不敢不忍去睡，哄着陪着一同熬夜相伴，边回想贾珍的行程。临走之前，贾珍也跟她说过，就去两天，逛逛其他县城牙行，再暗中考察贾家庄子。

　　“太太，您且去休息吧。大小姐睡过去了。”揽月看看迷迷糊糊累着合上了眼的贾瑜，悄声朝有些困倦之色的尤氏禀告道：“现在都三更天了。”

　　“无碍。”尤氏抬手揉揉额头，看了眼在睡梦里迷迷糊糊开口喊爹娘的贾瑜，深深叹口气。没娘的孩子，也的确苦。

　　接下来的夜晚对于尤氏等人来说，也的确煎熬起来。半夜给贾瑜掖被角到时候，发现贾瑜竟然有些邪风入体，受寒发热了。当即又一通忙碌。

　　贾瑜只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疼起来，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好不容易费力睁开了眼，看着围拢在床榻边的几人，眼眸黯了黯，“是……是不是我不乖，他们都不要了我。”

　　“小瑜，你这是说什么话。”尤氏忙不迭开口，“你……”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声清冽若泉，温和低沉的男声响起：“你问出这话才叫不乖。爱惜自己的身体，怎么会有错？”

　　听到此话，尤氏带人侧身纷纷让出一条路来，边行礼：“大爷。”

　　“嗯。”贾珍点点头，以做回应，但当视线看向床榻上那被包裹的小小一团，焉哒哒的，整个恍若受惊的小兔子，瑟缩着身形，当即心理怒火腾得一下子上来。他虽然没很用心照顾贾瑜，把贾瑜交给了贾蓉。但换句话说，他们都相当于祖孙辈了。就一个小女孩，见着人在他儿子的细心照顾下，从一个小沉默成为一个小逗比，活泼开朗的，他心理也高兴得很，还骄傲。这育儿攻略都是他绞尽脑汁回想了一夜，默写下来的！

　　贾珍面色带着一份慈和，坐在床榻边，看向贾瑜，鼓励着：“小甲鱼很勇敢，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可是……”贾瑜看看贾珍，看着人郑重的模样，感觉自己眼前都模模糊糊一片，有些看不清了。

　　眼泪不甘的委屈的一涌而出，贾瑜从被窝里伸手，“我……可是许嬷嬷她不听我说，她就说娘，说我不乖娘会不喜欢我的。”

　　看看伸出来的两手，那稚嫩的手心还带着点红点淤记，贾珍眼眸杀气一闪而过，抬手把贾瑜抱住，在尤氏等人张口“邪风入体”的提醒下，又顺道披上被子，拍拍人的后背，安抚道：“不会的。嬷嬷跟娘什么关系，你又跟娘什么关系？当娘的哪一个会让自己的女儿受伤？这是为人父母的底线，就是拼劲全力也会护着自己的孩子。而且贾瑜，你要记住！”

　　贾瑜闻言，慢慢止住了哭声，还抬眸擦擦眼泪，让自己能够更加清晰的看见贾珍。

　　见状，贾珍笑了笑。这贾瑜不是熊孩子非常容易听得进话，让他也不由得有些慈父心肠发作。这么可爱乖巧的小孩子，脑子被门缝夹了，还去残害。

　　“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哪怕有人打着为你好的旗帜，也不会去伤害到你的身体。”贾珍神色带着温和看向贾瑜，“不是还有句话，叫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我……”迎着贾珍的凝视，贾瑜眼泪却是掉得越多，委屈着：“我……我本来也记得的，你跟蓉儿教过的，可是许嬷嬷她，就说娘，娘！”

　　“不哭不哭，都比蓉儿还爱哭了。”贾珍指指气喘吁吁跑进来的贾蓉，边帮贾瑜擦擦泪，“你也听懂了这个道理对不对？我也是为蓉儿好，让他锻炼身体。可他是朵温室花朵，又怕累又怕疼还怕小腿太粗脸蛋不帅，可是大哥也没有一昧的因为为他好，就让他一下子跑个十公里对不对？都是跟他交流过后，制定奖励惩罚，激励他一天比一天进步。”

　　贾蓉捧过茶盏喝过一口润润嗓子，然后就急匆匆冲到贾瑜跟前。

　　贾珍没好气抬腿轻踹了一脚，“我的大少爷，刚进门，你浑身上下都冒着寒气呢，走走散散。”

　　说完，贾珍指指贾瑜：“还发热着呢。”

　　贾瑜有些不好意思的脑袋往被子里钻了钻。

　　贾蓉在炭火前来回走了几圈，便抬手将整个被子一同抱了过来：“小姑姑，不要因为一个嬷嬷的话语伤心流泪了，你不知道，我爹他可担心你了，骑马都感觉是飞起来了。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骑马好不好？有我们那么多人在，不要因为许嬷嬷干的事情伤心难过了。”

　　“嗯。”贾瑜红着脸，点点头，视线在贾蓉和贾珍身上扫了一眼，张张嘴，似乎有话要说的模样。

　　见状，贾珍一抬手揉揉贾瑜的脑袋，“那你先好好休息。睡不着，让蓉儿给你讲故事。”贾珍边说往外走，示意屋内一大串仆从跟他一同离开。

　　“蓉儿，”眼见所有人都走了，贾瑜看看还满脸带着运动红的贾蓉，垂首，小声问道：“缠足，是不是很多女生都要缠的？”

　　贾瑜还有些不安，因为她也没忘记昨晚，尤氏和许嬷嬷，甚至还有揽月展现过的三寸金莲。这个问题，她怕先问大哥，大哥一开口，就没法更改了。

　　“是啊。”贾蓉毫不犹豫应了一句：“不过小姑姑你不用啊。我们贾家是武勋，都没这些规矩，二来就我们贾家这名声，缠不缠无所谓的；三来，我们男子汉争气，小姑姑你再那么博学，是你去挑挑拣拣别人，哪里轮得到那些臭男人挑你？”

　　“真的？”

　　“骗你干什么啊？”贾蓉很坦诚回道：“我也看过三寸金莲。穿鞋子的时候，看起来还好的，尤其是跳舞的时候，那个舞姿挺美。但是一脱鞋，那一坨就跟狗拉的粑粑一样，不好看。”

　　听到这个形容，贾瑜捂了捂鼻子，“真的？”

　　“那是，太不好看了。”贾蓉连连摇头：“我看过好几个呢，越是三寸金莲，脚越小，一脱鞋，不好看。”

　　接连好几个不好看，贾瑜闻言松口气。她有理由了，那么等会跟大哥说的时候，也会有理有据。

　　心理的包袱解开了，又谈论了些其他，贾瑜倒是迷迷糊糊睡过去。

　　见贾瑜睡着，贾蓉看着人眼圈乌黑，面色还带着哭泣的痕迹，原先隐忍的怒火倒是一下就爆发出来了。给人掖好被角，又细声叮嘱了揽月等人几句，贾蓉走出房门，找到贾珍，怒气冲天着：“爹，那个许嬷嬷真是太倚老卖老了，还敢擅自做主，这种野心勃勃的奴才不要留了。”

　　“那你觉得缠足呢？”贾珍看了眼土著。

　　“缠足？”贾蓉看看贾珍，挠挠头，“不缠啊，我刚才就跟小姑姑说了。”将自己的理由重复了一遍，贾蓉看了眼贾珍，眼里透着一句显而易见的话—反正爹你有出息呀。

　　贾珍没好气的直接屈手在贾蓉脑袋上连敲了好几下板栗，“就你这小心思。去书房，我刚才派人去把相关书籍都买回来了，还去请了个专职跌打损伤的大夫。你跟着学学，做一篇相关的取消缠足的文章。我们得有理有据。”贾珍说着，面色凝重了几分。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当然知晓缠足的一些危害，但却也没有仔细的研究过，可他在上《古代法制史》的时候却听老师提及过—清康熙下旨废缠足，却无法废止得了。这帝王的圣旨的威慑力，在某些风俗方面也是无法更改的。

　　可这又如何，他来到红楼，还遇到了缠足，知晓缠足的危害，也总得去尝试改变。

　　风俗，他为何就不能再创一个出来？

　　不狂一把，也枉为穿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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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红楼梦中没有明写缠足的事情，但是写尤二姐尤三姐的时候就提及过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