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网三］完美情缘》糖檬

31、31

　　【31】
　　.
　　“哥哥你看！我满级啦。”
　　穿着蓝紫色南皇的炮姐站在问道坡的竹林边，歪着头看向这边，脸上面具的流苏穗子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
　　“以后我要修天罗还是惊羽呢……要不就惊羽吧？感觉和你的花间有点点像呢，远远的biubiubiu，booooom！”
　　没有人回答她，她自顾自说得开心。
　　“我觉得这套南皇的颜色和你万花校服颜色特别像呀，嘿嘿。
　　“哥，以后我就是唐家堡第一帅的刺客了！一炮一个！”
　　说着又撅起嘴。
　　“可惜唐门没什么回血的技能，还总是摔死。”
　　隔着时光的长河，河岸这边的倾砚抬手捂住了脸。
　　他轻声开口，声音和当年的自己重合。
　　“——我的春泥和毫针都给你，如果你死了，我可以用锋针拉你起来。”
　　……啊啊，这也算是某种程度的一语成谶吗？
　　有人走近，温凉的手指抚上他的手背，声音清澈，“哥哥，看看我。”
　　他放下手。面前的少女亭亭玉立，上半张脸被唐门面具遮住，露出的淡樱色嘴唇勾着笑意。
　　“小……”他犹豫着伸出手，想要取下她的面具。
　　少女把他的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脸上。隔着冰冷的金属面具，他感觉到面具下的肌肤温度一点点透出来，于是他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活了起来。
　　“这里好冷。”少女侧着脑袋，贪恋似的蹭着他的手心，“哥哥，你的手好温暖。”
　　她喃喃说个不停，倾砚也就静静听着，目光温柔注视着她。他手上的体温传递过去，将对方冰凉的面具染上一片白雾。
　　“鸽子，”他哑声打断少女的倾诉，“把你的面具取下来，让我好好看你一眼。”
　　少女顿住了。半晌笑着反问，“哥你好奇怪，为什么突然要我把面具取下来？唐门面具不好看吗？”
　　“好看。”倾砚摸着面具边缘，“但是我想看你的脸。”
　　少女撅起嘴，然而又很快妥协，“好呀，哥哥，你自己来取嘛。”
　　她背着手微微勾腰，把脸往前送了送，嘴角挂着天真俏皮的笑。
　　——是这样熟悉的笑靥啊。
　　就像是她终于不用怕在笔直楼梯上迷路时，就像是她小学第一次考了满分时，就像是她摸着路边小猫的脑袋时，就像是她带着羞怯告诉他，她第一次有了喜欢的男孩子时……
　　无数回忆的碎片聚集起来，搅成混沌朦胧的漩涡；她站在中心，笑意盈盈等他走过去，去揭开她的面具——
　　“哥，留下来陪我吧？”
　　清脆的嗓音说出了这样让人无法拒绝的话语。
　　.
　　倾砚长久的，长久的注视着他的小姑娘。
　　他伸出手，指尖在将触未触之际停住了。
　　“我愿意留下陪她，但不是陪你。”
　　天地一瞬间倒转，时光逆流，幻境崩塌，少女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身影碎裂成无数黑色粒子，融合在花海不知何时弥漫起的雾气里，再也分不清。
　　他再一次眼睁睁看着他的小姑娘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司幽的身影。
　　他全身笼在层叠繁复的墨色万花斗篷里，怕冷似的拢住前襟。
　　“倾砚，如果你留在这里，你想什么时候看到她，就能什么时候看到她。这里是生和死的缝隙，亡者可以在这里以它们生时的面貌回到你身边。”这么说着，他身后又走上来四个唐门成女，衣饰从南皇到朔雪各不相同。“你难道不想她吗？你看，这么多的她，你可以将她们教成你想要的样子……”
　　“司幽，”倾砚轻声说，“知道你最大的败笔是什么吗？——你从我的脑子里偷来回忆，可是你不懂那些回忆里的感情，只能模仿皮毛，最后画虎不成反类败犬。你总是把人心和感情当成筹码和交易，可是你忘了人心是会变的，而有的感情，不需要回报。”
　　长久的沉默。
　　司幽看起来有些难过，脸上却还是温柔神色，语气里也毫无情绪波动，“哎呀……第二次失败了，果然我对男人还是经验不足吗？之前的女孩子们都很开心的主动沉溺在梦魇里了呀。”
　　可就是这种表情，越看却越透出诡异来。仿佛一只不懂人心的鬼怪，因为知道“温柔和微笑”可以哄骗到猎物，所以对着镜子练习过千万遍一样。
　　无可挑剔的完美，却又徒有其表，不解其意。
　　倾砚懒得答疑解惑，横执骨笛摆出了百花拂穴起势。
　　“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司幽还在问，“我真的挺喜欢你的呀。留在我的万花谷，如何？”
　　“不敢当。”倾砚干脆拒绝。
　　两边对视一眼，都明白这是生死相逢，必有一败。
　　司幽先动了。他一步聂云上来，衣摆带起一股黑雾；他的手拢在斗篷里看不清，但万花招式独有的墨色光芒已经穿破空气袭了过来。倾砚不避不让，硬生生吃下了这一招商阳指，也不等驱散，立刻太阴朝后退去。
　　下一秒，方才他所站的地方，无数骷髅鬼爪破土而出，却抓了个空。周围雾气里，隐约有无数成女身影出现，拿着各式各样的门派武器，围住了花海中心对立的两名万花。
　　司幽温温柔柔笑起来，“别这么看着我。虽然我们都是万花，可我没说只许用万花技能啊。”
　　倾砚拿出瓷瓶，将里面银白色的粉末倒在了自己的骨笛上，冷冷开口，“别把自己归到万花，此物太过破烂万花不收。建议你去天一教，他们也喜欢练傀儡。”
　　“这不是傀儡，”司幽抬手向后一比，“你看，她们都是我的恋人呀——深爱着我，愿意留在这里，长长久久的陪着我……”
　　花海里无数琥珀发出了似哭似笑的鬼音，像是附和司幽的话，又像是带着恐惧的祈求。
　　想要解决掉司幽，必须突破这群琥珀的保护。倾砚不再费口舌，抬手出了招。
　　那并不是花间游，而是——离经易道。
　　提针带着毫针效果，落在一名想要偷袭的喵姐身上。她立刻尖叫一声，身上金饰剥落，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气泡挤挤攘攘想要冒出来。接着握针一落，无数黑气争先恐后从她的七窍里涌出来，和花海上空的黑云混成一片。
　　她倒下去，又被泥土里伸出的花草根须拖进了地下。
　　倾砚毫不犹豫，技能继续落在了围拢过来的其他琥珀身上。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一分一秒都漫长到仿佛永远不会结束。飘溢上去的黑气越来越多，天空上扭曲的人脸黑云越来越浓，越来越低，花海雾气里的成女身影却越来越少了。
　　等倾砚终于再次站在了司幽面前，他的衣摆已经被腐蚀到破烂不堪，手中骨笛也出现了裂痕。
　　在他背后，已经没有了任何琥珀的身影。
　　司幽脸上温柔的笑意仿佛支离破碎的面具，再也维持不住。
　　“你居然敢……你居然能………”他喉咙里发出野兽的低吼。
　　“我敢，也能。”倾砚将骨笛的裂痕处紧紧握住，“她们的灵魂，不应该继续陷在这个污秽黑暗的地方。”
　　司幽后退一步，有一个唐门成女从黑雾里冲出来，端着弩挡在了倾砚和司幽中间。
　　“哥哥，哥哥，”她的脸上尽是祈求，“别杀他。他可以让我复活，我就能永远的陪着你，我保证——”
　　“司幽，”倾砚并不去看那个炮姐，平静说，“我真的越来越讨厌——不，厌恶你了。你把这些回忆抽出来，却理解不了其中的感情，只能胡乱拼凑成一具四不像的尸体。我不会因此心软，只会越来越想杀了你。”
　　炮姐呜呜的哭了起来，脸上流下两行黑色的血泪，整个人很快融化成一滩黑水。
　　司幽阴沉看着倾砚，带着一种努力去理解难题的困惑。
　　“我不懂。”他说，“但是这里不好吗？在现实里，逝者再也不能回来；可是在这里，她们永远保持着最美丽的样子，永远陪着你。你想要那个天策，我也可以把他保存在花海，你随时都能去看他。但是，如果你毁了我的万花谷，你就再也看不到你的妹妹和你的朋友们了。”
　　“我的朋友们并不想为你的雕塑艺术献身。”倾砚说，“至于我的妹妹——”
　　他微笑起来。
　　那一瞬间，仿佛有微风和流光在他身侧飞舞，清澈的幽蓝色的光芒在黑白色天空下一闪而过又湮灭无痕。司幽太阴往后退去，想要躲开倾砚的技能——但那一瞬间他突然失去了倾砚的踪迹；四周风声止歇，草木低伏，四处不见倾砚。
　　司幽略略环顾一圈，正要趁机撤离，突然动作一顿，嘴角洇出黑血来。
　　他低下头，就看见自己胸口端正插着半截骨笛。
　　锋利的骨质断茬深深切进胸肺，骨笛表面无数白色光芒疯狂向着他的血肉里涌入，净化了他体内所有的力量。
　　倾砚慢慢出现在司幽面前空无一物的空气中。他还保持着将骨笛插入司幽胸口的姿势，脸上一派无悲喜的平静。
　　“你…不可能会……隐身……”司幽每说一个字，他的身体就有一小部分崩塌，像是烧了太久的腐朽木碳，在风中一点一点灰飞烟灭。
　　“瑕草无霜。”倾砚说，“唐门第十一重奇穴，隐身附带队友群隐。”
　　说着，他就带了些温和的笑意，“看到了吗，我不需要你虚无缥缈的许诺。在我的感情和回忆里，她永远都在。”
　　“————呃啊啊啊啊！！！”
　　司幽骤然发出尖锐不似人声的咆哮。他的衣饰很快腐烂成尸布，那张美丽的人皮从他身上皲裂剥落，露出表皮下扭曲蠕动的人形。它像是由无数黑色雾气凝聚的虚无，又像是活的沥青长成的怪物。在它脸上，三个不停旋转的黑洞组成了它的口眼，从洞里不停流淌出黏稠黑色液体来。
　　人形黑雾扭曲着想要钻进地面，倾砚面无表情把手里剩下半截骨笛，狠狠插进了它的眼眶。
　　“——呲啊啊啊！！！”
　　又是一声刺耳咆哮。人形彻底溃散，无数沥青噼里啪啦砸在地面上，冒出火花开始燃烧。
　　周围一切都开始崩塌。地面开裂塌陷，天空破碎旋转，所有花草树木一边疯狂生长一边燃烧腐烂。高耸入云的三星望月一块块坠落，还未落地就灰飞烟灭。
　　倾砚毫不留恋转头向着三星望月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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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边橘铃铛一手提着刀，一手架着直哆嗦的湿漉漉的萧瑟。
　　“解决了？”橘铃铛一见面就问。
　　倾砚点头，目光落在萧瑟身上。萧瑟盔甲被食人花酸液腐蚀的七七八八，裸露的皮肤上燎出一串串水泡，脸色惨白，不过好在没有伤及肺腑。
　　“你那边一完，他就被食人荷花吐出来了。”橘铃铛说着，还呕呕呕做了个示范，“呕——这样吐的，可能是太难吃了。呕呕呕。”
　　萧瑟悲愤骂了一句，可惜气势不足，更像是落水奶狗在噫噫呜呜。
　　两个人架着萧瑟往瀑布棋盘跑，天地在他们背后合拢，地平线开始燃烧，目之所及一片黑色火海。
　　仿佛地狱图景，昙花一现在他们眼前露出一角。
　　.
　　尺素坐在棋盘边上，看见三个人狼狈跑来，连忙跳了起来。
　　“无量天尊，怎么这么久。”他叨叨起来，“再不出来我都要进去找你们了。”
　　他拔出背上赤霄红莲，在地上虚画一圈，招呼三人，“快走，这里空间要扭曲了。”
　　那个圈形成小小一方气场，边缘明灭着符咒文字，圈里似乎连着另一个空间，透过波动的空气，萧瑟看到另一边彩色的世界——是正常的万花谷。
　　“这啥？”萧瑟问，“狗洞？”
　　尺素大怒，一个九转把萧瑟踹进了气场，“狗洞最适合你！”萧瑟嗷嗷嗷叫着掉了进去。
　　骂完才想起剩下几个人也要钻狗洞，不禁更加生气了。
　　气场维持不了多久，尺素橘铃铛跳进去后，倾砚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无数黑烟在火焰里升起消散，每一缕黑烟都是一个被禁锢折磨许久的灵魂。
　　她们有些人也许能醒来，像花溪一样，有些却因为太过久远，身体已经埋葬火化，再也不能回到世间。
　　“………”
　　风里传来窃窃低语，像是一句谢谢，也或许只是火焰灼烧尸体时发出的声响。
　　倾砚迈步跳进气场。世界从黑白一转彩色，风呼啸过他的耳畔，他在五彩斑斓的世界里下坠，然后噗通掉进了三星望月潭。
　　这是真正的、美丽的三星望月潭。湖水清澈，荷花亭亭，水里小鱼游动，水面倒映着云雾缭绕的三星望月崖。
　　旁边跑来做门派日常的花萝，在湖水里咕嘟嘟灌满茶壶，又哒哒哒跑走。
　　萧瑟和橘铃铛正在岸上打坐，血条一点点恢复满，旁边尺素又在忽悠路过的花姐花萝算一卦。
　　倾砚笑了起来，向着他们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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