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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茹妞宣布要独身 ...


  •   欣茹两辈子没见过一个人缓缓消失生命,估计严重不足——过了一个多星期,周奶奶才在夜晚的睡梦中逝去。
      天气尚冷,金女是奶奶的小暖炉,和老人家睡一块,清晨她惊慌的喊叫宣告了不幸的消息。

      欣茹从睡梦中惊醒,奇怪地没有多少伤感,可能是从春节后每天都提着心的原故,这会反倒一颗心“咚”地落地,只是胸口闷闷的。她爬起身快手快脚换上白色外套,再将偷偷准备好的黑纱套在手臂上,跑出去帮忙。
      她虽然没帮办过丧事,但村里老人多,看过别人家办丧事,基本程序有谱——第一件事是为老人家净身,换上里外三新的寿衣。
      这是拣英做的事,她能帮的是烧水……不用烧,洗厕间有热水器,用淋蓬头接水。

      当欣茹挑着一担热水从牲畜屋那边回来,跨院房已经哭的惊天响。
      金女没哭,仅仅眼圈发红,喝斥银仔快换好孝衣随父去亲友家报丧。
      这里头有一个原故,周奶奶有儿有孙年过七十,属于喜丧,按规矩孙辈不应该大哭大嚎,银仔忍不住,长孙女得忍住。

      村里老人都会早早准备好办丧事的所需,周奶奶一直身体不好,更是老早备齐,不一会周家大屋便挂好白幡。帮忙的人抵达时,北堂屋的敬灵香火已经点燃。

      呆在村里的青壮不多,几乎全来了,包括年过不惑的村长太太。
      村长太太姓秦,流产多胎身体弱,欣茹也是懂拍马P的,平日送给她野灵芝野山参等等养生。如今她好了许多,待欣茹自然不同,一看小妞的装束,眉头微皱,悄告:“快把白衣黑纱去了,你只要衣服素净些就行。”
      欣茹自然不干,她都做渣了,为的就是弄个名正言顺的“男朋友”。这话不好直说,于是低着头做羞涩状:“奶奶待我好,我一直叫她奶奶。”

      秦姨一看反应过来,虽说订“娃娃亲”的现在少见,也不是没有,许家情形又特别,当年许药剂师还想将小女儿送人做童养媳呢。这两年都是周家在照应许家二妞,想来两家已经私下说好,只没摆订亲酒席过明路。
      于是她又叹又笑:“明白了!那你去厨房帮忙吧,莫在外面晃。”——乡下规矩大,女性小辈不能在丧事场面上转,是做杂事的。
      欣茹应了声,麻溜钻厨房烧火去了。其实她懂规矩,是牲畜屋那边没灶台,提着煮好的猪食去喂猪不得不经过灵堂。

      拣英多次帮办过亲友家的丧事,一应事务安排得有条不紊,看得欣茹大为佩服。
      她一直以为拣英家的亲戚没几个,因为平日来往的主要是拣英和来财的朋友。
      丧事一办她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村里凡姓周的都是同一个老祖宗,这么多代男婚女嫁,亲戚多到数不清,只是他们大部分在外地工作,导致欣茹印象中拣英家的亲戚少。她忘了,拣英夫妻都上过镇中,人缘又好,从小到大结交的朋友基数大,在本地工作的自然比亲戚们多许多。现在亲戚们纷纷赶来,周奶奶辈份高,心又善,早年家境优越时,对亲戚们多有帮衬,雪中送炭不知几许,这一去世,万里外的都乘飞机回老家奔丧。

      奔丧必随礼,欣茹翻看礼单纪录,惊讶地发现周奶奶的娘家亲戚居然一个没有!这是怎么回事?想问,又不好开口,她便索性闷肚里了。

      幸亏她没问,这事连拣英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婆婆和娘家因某些原故没来往了。
      “原故”其实很简单,周奶奶的生母早逝,有了后妈就有后爸,当年她一意孤行嫁到乡下,搞到舅家那边也淡了,于是不再往来。至于同学,她年轻时性子好强,嫁乡下人少不了惹来嘲笑,她一恼,几十年前便和旧友们断了联系。

      却说周家一时客来如云,关系近的亲友们自觉帮忙。
      负责收礼金的是来财的族兄兼好友周百福。他以前在县税务局工作,据说因公正过头遭报复,公伤病退。村里选他做会计,牛脾气不改从不错账,蛮受村民信任。
      礼金一多不愁开支,周家摆下流水席款待来客,还请来文德镇镜月庵的庵主静逸师太,一帮尼姑足足念了七天往生经。

      黄雅芬跟拣英是合伙人,小女儿还托周家照应,周奶奶去世的当天便关了店来帮忙,还请了交好的医生赴村里——老人过世要医生开死亡证明书。
      她是全程帮忙,欣茹再怎么呆在后头打杂,她也会看到。
      外人自然也瞄到了,有人因许家二妞的打扮问三问四,弄得黄雅芬很憋屈,又不敢要小女儿脱了那身刺眼的孝服,小女儿的犟脾气她领教怕了。

      欣茹注意到妈妈的纠结,原本打好算盘借此和妈妈吵一架,不料妈妈一声不吭,弄得她很有些心虚,张不开口主动呛声。
      张不了口可以用行动表达,比如表现对“小男朋友”的关心。银仔也确实蛮惨的,周奶奶只有一个孙儿,丧事上继香火的长孙,地位仅次于孝子。这个“次”表现在不用大声哭嚎,但每来一个点香的人,他都要跟着他爸一块磕头道谢。银仔不守规矩胡哭乱喊,比来财的声音还响,已经脑门磕肿嗓子嚎哑。晚上还要守灵,而银仔才十二岁,大病一场都有可能。

      白天人多,凑上去不合规矩,欣茹跑去牲畜屋宰了一只肥鸡。
      你说守孝不能吃荤?这有何难,煲汤后将鸡捞出来,把面上的油撇掉,再用汤煮粥。煮粥手艺她还是有的,里头加些甘草桔梗等,润喉养身!
      煮好后尝一尝,味道居然不错,可见厨艺这种事练练就会了。

      粥煮好已近黄昏,但人还是很多,不方便将一闻就有鸡味的粥端出去。
      直到夜深才安静下来,欣茹再三确定没外人了,这才将一直温在炉上的粥提到灵堂上,盛了一大碗,先递给来财。
      孝子比孝孙更辛苦,来财晚饭都没吃几口,接过碗顾不得烫埋头咕咚。

      银仔却不领情,第二碗是他的,破小子不接碗,鼓着两只肿成鱼泡的眼睛怒瞪欣茹,好似她是大仇人。
      欣茹恼火:“快喝!山草药精品,花了大半天功夫炖!”
      银仔恨声道:“不要,你自己喝!”——他又不是没长鼻子,分明是鸡汤粥!

      欣茹没反应过来,以为银仔嫌弃她的厨艺,气呼呼自己用匙子舀了一勺尝,然后竖起两眼:“试过毒了,绝对没问题!这是奶奶生前给我的方子……”
      话音未落,银仔哇一声又嚎,扯着嘶哑的嗓门哭诉:“我讨厌奶奶罗嗦……呜呜……不许我去这不许我去那……哇哇哇……我是坏人……”
      欣茹头大,原来破小子不是记得奶奶的好,尽记对他“不好”的事!

      来财被触动心思,嘴一张:“儿子不孝啊!总想着哪天没妈妈管了,想去哪块玩就去哪块玩……呜呜……我去的最远的地方是京都,还是一点大的时候,长大后只去过西于市……呜呜呜……跑去结扎……”
      欣茹两眼发直,银仔又接腔:“奶奶偏心……哇哇哇……金女哪块都能去……我只能呆在村里!我不怨奶奶了……你起来骂我啊……”

      突然哀乐声变大,欣茹扭头一看,原来金女揉着眼在旋录放机的放大键。
      要说累,金女和拣英也不轻松,母女俩白天忙前忙后料理一应琐事,晚上同样不能去床上睡觉,只能靠着椅子歪一会、呃,也是金女能歇歇,这会拣英还和黄雅芬一块在厨房忙乎首尾活。

      看到弟弟拒喝的快凉透的粥碗,金女端起来喝了个精光,然后低声发令:“明天再哭,三更半夜的奶奶也要休息。”言罢往椅子上一扑,继续打瞌睡。
      欣茹叹服,瞧人家这心理素质,银仔拍马都赶不上!虽说金女不大喜欢读书,但世上路千万条,以金女的外貌,入娱乐圈都不是不可能的。只是那么一来,金女经历的坎坷必定多,奶奶并不是瞎操心。话说回来,性格决定命运,每个人的人生路是自己选的,所谓冷暖自知,把金女困在小山村当一个“贤妻良母”,她就一定能幸福?就好比自己,妈妈希望自己过的生活,她一点不乐意领受。

      这么想着她把无从确定的未来抛一边,又盛了碗热粥递给银仔,放柔声音哄劝:“金女也吃了,都吃了,快吃!”
      银仔终于抵挡不住粥香,边喝边检讨:“我太坏了,不是好人!”

      欣茹禁不住轻轻拍他的背,十二岁男孩还没发育,而她的身体已抽高,感觉中银仔越发是一个小孩子。
      她有些感慨地低声道:“奶奶是有智慧的人,以后碰到事多想想奶奶说过什么,不要不合心意就认为是老人保守,她老人家经过见过的事比我们多得多。”

      这话她是说给来财听的:一个年过而立还一股天真的男人,没了管束很容易犯错。拣英看似性子温和,却是外柔内钢,在外打的开,在家说一不二,如果来财犯浑还不听劝,她恐怕不会像传统女人那样为了儿女将就着过,大有可能和来财一拍两散。
      她曾听到拣英对她老妈说悄悄话:“我是童养媳,但和来财结婚并不是这个原故,是他乖,听话。女人啊,一定要有自己的一片天地,不能太把男人当回事。天下一半是男人,过不下去,离了婚还能找个更合适的。”——像不像女权分子?

      欣茹不讨厌来财,从没觉得他没有本事,来财虽然看上去有点傻气,但家里卖力气的活他可没少干,比许成文强许多。她只盼他能记住奶奶的话,没了老妈管束后,不要学没出息的男人在家欺负妻儿,在外面黄赌毒沾个全。如果真有那天……她眼底闪过凶光,心想周家出事,自己就不能再住在周家大屋。虽然可以租别人家的房,但妈妈多半不答应,多半会趁机逮她去镇上生活。哼,果然如此,不如见势不对弄断渣男的腿,让他没办法再去外头鬼混!

      且不提某渣妞如何打阴损算盘,周六即周奶奶举丧的第四天,许依萍驾到。
      本来市一中的学生没有周末(在学校休周末),许依萍特地请假前来吊唁,以谢周家对妹妹的照应。
      当天晚上,黄雅芬把姐妹俩拉到东厢房,语气沉重道:“你们两个听好,以后妈妈去世可不要这样大操大办,人死灯灭,马上送到火葬场烧了,骨灰都不用留。”

      许依萍愕然,进尔掉泪:“妈妈说的什么话?我很快长大,许多好日子在后头!”
      黄雅芬没哭,在欣茹的记忆里,只有那次她离家出走妈妈才哭了又哭。这会妈妈扔了包纸巾给姐姐,低声道:“我不过防患于未然。小茹,你想在农村生活,进贤村靠市区,生活条件不差,平日算得上安闲,但红喜白丧一办,看着都怕,你要想清楚。”

      许依萍吸吸鼻子:“小茹还小,以后眼界开了就不会这样想。高考结束后我们班会组织出去旅游一圈,有企业赞助不用自己花钱,还可以带一名家人,我带小茹。”
      欣茹暗道我上辈子走遍世界早跑够了!于是断然拒绝:“不用!我早通过电视和网络看清楚了,选好的生活道路不会改变。”

      黄雅芬恨铁不成钢:“看跟亲身经历是一回事?你是不是想嫁给银仔?我不同意!小萍也听好,不但不能嫁农村人,农村出来的凤凰男同样不能嫁,麻烦太多!”
      欣茹皱眉,依稀可以吵一架了,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考虑不周,吵起来拣英夫妻必然会听到,平日妈妈需要拣英帮忙的事才是“太多”,可不能为此影响关系。
      旋即她暗暗庆幸没有主动告诉妈妈自己已经“订亲”,索性当没这回事!于是她抬起脑瓜,一脸淡然道:“姐姐的婚事妈妈大可做高参,我的不必,我正考虑出家。”

      “什么?!”
      妈妈、姐姐双双震惊,许依萍好似穷摇女般狂摇妹妹:“你哪来的糊涂念头?!”

      欣茹“啪”地打开姐姐的手:“这有什么奇怪?看伤了!十对夫妻九对不和,剩下一对是没来得及不和,新婚旅行时遇交通事故死掉了!呃,听说披上袈裟事更多,我正观察静逸师太她们,如果不行,我再考虑嫁不嫁人,还有独身这条路呢!嫁人也没什么大不了,什么红喜白丧,任何事情到我这儿,统统复杂问题简单化,简单不了姑奶奶开溜!”
      黄雅芬没想到小女儿如此不负责任,细想想又必然如此,破孩子几时认真负责过?干什么都是随性而为!哎哟喂,将来怎么办?

      欣茹才不管妈妈多担心,说干就干马上跟师太们套近乎,亲自捧素斋跑前跑后,马P拍的咚咚响,还跟师太们学念经,以至静逸师太夸她“有佛缘”。
      黄雅芬苦恼万分,头发又愁白几根,顾不得拣英忙到脚不沾地,大吐苦水。

      拣英心想我婆婆给的订亲信物小茹都收了,一身孙媳打扮,出家?跟你玩心眼才是真。
      这话不便道出。说实在的,她不看好“娃娃亲”,进贤村又不是深山老林中的小村,莫说现在的年轻人,就她那一代,像她和来财这样能结成夫妻的都不多,将来的事只能走着瞧。
      她不在意婆婆送出的“订亲礼”。因为她不知道婆婆送的是那套传说中的首饰,她以为家里的金子早就为填补家用卖掉了,不然多少会有些舍不得。当年她结婚,婆婆给的是镀金首饰,整套不到千元。虽然现在的家境不同当年,她想婆婆给的“订亲信物”应该也是几百块钱的东西,倒不是小器,一个小姑娘拿着重礼,大人也不放心对不?

      思衬片刻,她带笑宽慰:“出家没那么容易,要本科毕业才能出家,还要托关系,比找工作都困难,小茹的成绩不大好吧?”
      黄雅芬略感安慰,进尔更愁:小茹小时候成绩倒是不错,自从那年闹离家出走,自己不太敢严管这破孩子,听说经常逃课!读了镇中像懂事了,终于又考全班第一,自己是鼓励她好好学习、将来能找到一份可以安身立命的工作,还是搞破坏让她读不好书?

      没等苦恼的黄雅芬想清楚,这头要送周奶奶上路了——八个青壮汉子抬着棺材送上大卡车,拉往县城火葬场火化。

      进贤村到文德镇这条十多公里的土路窄,通汽车勉强,又是雪化时路泥泞。那位抛宗弃祖的周老板闻讯花了笔钱抢修道路——早年他家里生活困难,周奶奶长期接济他们,后来却是周姓惟一没缠过他的。现在人家来报恩了,命人拖了黄沙从镇上一路铺到村里。
      你问为什么不铺沥青柏油路?做人要知足!再说了,沥青柏油一铺还要等干,这种天气几时才能干。

      乡临无不赞周奶奶有后福,说古时这是太后娘娘才能走的路,好人得好报啊!
      欣茹却有些憋屈:火化后,周奶奶的骨灰埋在周家祖坟,跟那个抛弃她的周爷爷合葬。

      安葬周奶奶时出了件奇事——周家老狗大黑跟到坟头,卧在那儿静静去世。
      人们夸这是条忠犬,给大黑也弄了一个小棺材,埋在坟边。
      欣茹则心慌意乱,听人说狗两岁就能生子,而小黑好像是大黑头胎中的一条,这岂不是说小黑没多久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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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茹妞宣布要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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