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罪》天涯玉游人

3、第二章：白玉箫吟曲忘忧（上）

　　“人界~真有那么好么？”紫羽才去过人界不久，除去确认了那人无忧之外，他所看到的，就只有战争杀戮过后饿殍遍野的悲苦而已，布衣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又哪里能听谁说起，桃花酒杏花春这样的东西呢？
　　“人间当然好啦~虽然我依稀记得，我在人界似乎少了一种情感，但若论吃喝玩乐，我也绝不会输与他人的，人间，南有三月烟雨蓑衣立，北有腊月冬雪寒梅傲，西有黄沙万里随风去，东有江海湖泊任我行，还有帝都烟花柳巷，庭院深深酒香四溢，偶尔与友结伴同行一去，方知天地任遨游是何滋味。”；
　　执明说得眉飞色舞，紫羽听后却更觉不可置信：“为什么我在人间看到的，不是这些？”；
　　“凡事不可能尽善尽美，或许你去人间那时，恰逢战乱吧，怎么说呢，若生逢乱世，诸君自是各扫门前雪咯，哪里还管得他人是否吃饱穿暖啊~”酒足饭饱，执明不禁打量起宴上场景来，那弹奏之人功法倒是不错，奏出来的曲子清雅婉转，很是耐听，其他众神么，各与好友谈笑风生，执明一眼望去，竟也见着了许多故人，比如千年前那一世，在人界有着恩怨的他国君臣：“呵~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执明又转了转眼珠子，发现自己对面的桌子还空了一个，他奇道：“喂，紫羽，对面那位置是谁的？居然连月斓曦这家伙办的霜花宴都敢缺席，他是活腻味了么？还有还有，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怎的暮胤那家伙也不见人？还是说，那个位置原本就是给暮胤准备的？”；
　　“那个，是昙华的坐席，不过他有事在身，不便前来，而暮胤他~他已经~”；
　　“如此盛宴，怎的也不等等我？看来是我离开太久，连君圣也已将我遗忘了吧？”一缕清风徐来，丝竹之声戛然而止，但见一人莲步曳曳乘风而至，他眉眼含笑，怀里抱着支白玉做的短箫，他见了月斓曦，老老实实的行了礼，道一句：“慕容离见过君圣。”；
　　“昙华神君不必多礼，且先入座吧。”不得不说，他的出现，着实让月斓曦好一番讶异，即便这似乎早已在注定之中，月斓曦不动声色，想着不管怎样，还是需得等霜花宴结束后，再说其他；
　　慕容离看了眼自己的座位后，不但没有走过去，反而往相反之处行去，他走到紫羽面前，扬唇浅笑着问道：“紫羽神君，不知在下，可否与你换个席坐？”；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执明却比紫羽还要回答得快，他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就是对于长得好看的人，没有丝毫抵抗力，自慕容离一踏进云霄殿，他的眼就再没有离开过慕容离，他心想啊，即便在凡间看过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绝色佳人，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眼前这位，别的不说，你且看他身着白衣长身玉立时，那双似被精致雕琢过的桃花眼里含满了温柔的模样，真真是要溺死个人了；
　　执明痴痴望着慕容离，手边还不忘一个劲儿的把紫羽往外推，风风火火的小声催促道：“快点儿快点儿，快点儿给美人让位子~”；
　　“哦~”紫羽还没从慕容离的到来惊讶中回过神来，懵着脸被执明推搡起身，给慕容离让了位置，无奈端着酒盏去到对面落座，顺便还与同桌之人打了个招呼：“在下这厢，叨扰了~”；
　　与紫羽同桌那人，同样带着和善回了礼：“无妨，我乃朱雀尊者，紫羽神君唤我陵光便好。”；
　　“原来是朱雀尊者，在下近些年一直忙于他事，也不知朱雀尊者已然归位，还请见谅~”。
　　“紫羽神君客气了，是我个人不善交际，鲜少人识得我，也是在情在理的。”。
　　这边二人相互客套，对面席上那二人画风便不太一样了；
　　慕容离落座之后，执明竟然一改前貌，老老实实的正襟危坐于前，他侧首笑问：“你叫慕容离对吧？”；
　　“是，在下正是昙华神君慕容离，我识得你，你是玄武尊者，执明神君。”慕容离捧着白玉箫，满心欢喜的对着执明微笑；
　　“对对对对！真没想到，我这都去凡间一千多年了，竟然还有人记得我，真是太感动了！”；
　　执明故作激动，捉来慕容离雪白衣袖，捂着脸就开始佯装抽泣起来，他察觉身后有人拿灼热的目光瞪视自己，便故意偏回头去，冲着对方吐了吐舌头；
　　他这幅模样，登时把月斓曦气得血气翻涌，绷着脸色，用传音秘术悄悄朝执明吼道：“你给我收敛些！别尽给本君丢人现眼！”；
　　“我就爱看美人，就爱吃美人豆腐，咋的了？有本事你打我呀？”；
　　执明胜券在握，当着月斓曦的面，向慕容离求着安慰，慕容离也没有拒绝，捏着衣袖替执明擦去硬生生挤出来的点滴泪痕，抿唇轻笑：“这不过才千年而已啊，我又怎会忘记你呢？就算将来再过个几千几万年，我都会一直、一直记得你的~”；
　　无论是千年前我爱的你，还是现在忘了我的你~我都永远不会忘记。
　　慕容离说这话时，一直盯着执明的双眼，像是在郑重承诺一样万分认真，执明一时间，竟也被这种诚恳深深打动，这种感觉，他已许久不曾体会过了，它就像朝阳一样，温暖不息
　　“凫徯~凫徯~凫徯~”；
　　就在慕容离话语方尽之时，云霄殿外却传来三声高昂鸣叫，随即，众神脸色都为之凝结，执明也瞬间收起了嬉闹，凝重道：“凫徯三鸣，大凶之兆~怎会？！”；
　　凫徯者，身如雉鸡而面似人，眼似锋刃，常年呈欲斗之态，其鸣三响，则暴争起，杀伐不断，天下灾。
　　月斓曦面上再也挂不住，万千忧心涌上心头，如今凫徯鸣其一，若再鸣两次，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一切都已无法阻止了？自己身为万神之圣，就当真，改不了那天定之命吗？
　　慕容离也曾听过凫徯三啼的传言，但今次却为何会在此时啼叫？是在警告他么？警告他要安守本分，别越过了界吗？
　　屁！我偏不信！我便不信天还能拦我不成！他慕容黎胆小懦弱，甘愿把那份挚爱藏在阴暗里，但我慕容离不会！爱，一世怎够？我这就是生生世世爱他了，又能怎样？曾经刻入骨髓的东西，除非你让我慕容离灰飞烟灭，否则，我就一定不会罢手的！
　　气氛过于凝重，慕容离忍不住嗤笑三声：“不过凶鸟三啼罢了，不足挂齿，君圣及众仙友也不必太过介怀，这霜花宴未尽，不如由我来奏上一曲，让众君忘了这些忧心事可好？”；
　　“对对对！不就是只长着人面的鸟叫了三声而已，没什么好在意的！而且凫徯三啼，每啼三响，今儿个它这才叫了一下，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这要是传将出去，我们神界的脸，可都要被你们给丢光了喂~现在、此刻！可是给本神君接风洗尘的时间~你们要是一直板着老脸，那这霜花宴，还要不要吃了！”执明假正经的吼了几句，又侧过身子，柔下音调对慕容离笑道：“还是阿离说得对，这宴席嘛，当然是要喝酒听曲儿，玩儿个尽兴才好！”；
　　执明自顾说得潇洒随意，众神却面面相觑不敢苟同，一众神君星宿直把目光投向了月斓曦，先看看万神之首是何态度再说；
　　月斓曦揉着眉心，心想：或许执明说得也对，凫徯三啼才尽其一，而此刻，或许那凫徯已回了凡界，不会再来了呢？他长舒了一口气，轻咳了两下：“执明神君说得也不无道理，那就~劳烦昙华神君，为吾等献上一曲了。”；
　　“那就承蒙众君不弃，一曲忘忧献丑，且请诸君听来~”慕容离端正身形，执了玉箫置于唇畔，朱唇轻起后，随着他十指灵动，悠扬箫曲好似天成般缓缓流泻出来。
　　“这曲子~我听过~”陵光隔壁桌的那位青衣少年，执杯的手顿了又顿：“那时，我也在凡间。”；
　　“哦？是么？”他旁边的白衣少年闻言轻摇首，接过话头便道是：“凡间之事，我也记得些许，比如眼前吹曲的这位，算起来，我们在凡间，还曾经为了天下而争，但如今，我们却又同席而坐，也更是同朝为神，这缘分二字，可当真妙趣横生，难以捉摸啊~”；
　　“那你可记得，凡尘一世，我也曾与你为敌？”；
　　“自是记得，不过当年我们都是年少轻狂，争来争去，却输给了外人。”；
　　“所以说啊~争什么呢？不管做人也好，还是为神也罢，只要各司其职，不互相干扰，这就足够了。”；
　　回忆起过往曾经，青衣少年最是感受颇多，一杯原本为甘露的美酒，生生叫他喝出了苦涩的味道，白衣少年见他有贪杯之势，连忙劝道：“此酒虽美，可不宜贪杯~”；
　　“人生难得几回醉，对酒当歌时，岂能空樽邀明月？来，咱两也喝一个，就当做是~一笑泯恩仇，你看可行？”；
　　“有何不可，在下~先干为敬~”二人杯酒空尽，才道是恩怨两消，从此再无了仇之一字，此乃一幸也。
　　“话说，蹇兵神君，你家那位叫齐之侃的守侍，今天怎么没来？”；
　　青衣少年醉眼朦胧间，随口便问了这么一句，那被称作蹇兵的白衣郎，好一阵长叹才回答道：“你家的那位，不也没跟来么~”；
　　“呵~若他还在呀，定是要嫌这种场合太俗，不肯来的~我现在，就觉得是不是我们脾气太好，把他们这些守侍都给宠坏了，你瞧瞧，朱雀尊者陵光神君的守侍，今天也没来~”；
　　“哈~宠便宠了，自家的守侍自己都不宠的话，那别人还会待见他们么？孟章神君，今儿个咱就不说其他无关之事了，不如趁此良机，我们多多喝上几杯君圣私藏的美酒吧~过了今日，可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有如此良机了~”；
　　蹇兵举杯相邀，孟章也没有拂了他一片诚心，执了酒杯便是一饮而尽：“你说得对，值此良机，那就不醉不归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