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九十年代之后》啃苹果的猫

3、年代绿茶

　　“婷婷啊，去食堂打饭啊？”
　　“婷婷真是乖巧，真能干！”

　　去食堂的路上遇见熟悉的阿姨，婶婶，要么客气的夸赞她，要么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张婷婷被迫进入九十年厂矿子女营业，像小时候脸上展露出笑容，一一迎合着打招呼。

　　“王阿姨好！”

　　“李阿姨好！”

　　这种沉浸在儿时怀念的情景再现，让她疲累的心缓缓地得到一丝温暖。

　　身体里那种老太太虚弱渐渐被抽丝而去，逐渐的恢复了她四十岁的沉静，看见小时候的熟人，让她由衷的高兴，卖萌是不能的，她小时候就憨呆不会卖萌，装乖巧的信手拈来。

　　还没下班的点，遇到的阿姨们都不是厂子的女职工，她们的老公在工厂上班养家，她们都是全职家庭妇女。

　　对于九十年代而言，像她父母都是一个厂子的双职工还是极少数的，大部分都是她们这样老公在厂子里上班，她们在家打扫卫生带孩子，这些人里面有一些人和她父母关系好连带着对她很友善，更多的是对她母亲的羡慕嫉妒鄙视。

　　很可笑吧，一个个没有文化的最多小学毕业家庭妇女，鄙视她念了大学在厂子里干部身份的妈妈！

　　当然打招呼的都是对她很友善的，对她妈妈怨念的只会在她背后嚼舌头。

　　“婷婷啊，你又来食堂打饭？等会还要去打开水吧？”

　　记忆里总是有这样温切的声音在关怀她，每当张婷婷孤独疲惫怀念以前的时光总是很念怀以前小时候在厂子里居住大家亲切的关爱情怀，那个时候生活虽然穷，但人情味极浓总是让离开大环境独立生活的她向往不已。

　　只是，张婷婷模样乖巧的转头看向问话的阿姨和阿姨身边脸上笑嘻嘻的同伴时，一股说不上的配方味让她眨了眨眼，感觉……

　　和小时候的温暖关切不一样？！

　　“婷婷真是个好孩子，从小还没到我腿高就会拎着水瓶去开水房打水，人家都是大人下班了在家烧饭炒菜，只有婷婷放学就赶着她妈妈下班前把饭菜打好，你妈也真是的，怎么能那么懒什么都让你干，你还是小姑娘还没长大呢！”

　　张婷婷浅浅的一笑，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像小动物似的眼睛里满是委屈的抬头无声的应合。

　　这也算是她小时候难忘的温暖。

　　她妈懒，不烧好吃的给她吃，不给她买新衣服穿，也不大管她，一点都没有其他人家的妈妈那样把家里的孩子无微不至的呵护照顾，以至于她心里很酸，对她妈有怨气。

　　每次她帮她父母打饭，给家里打水，都会有柔和好听的声音夸她能干，夸她好，总会让她飘飘然。

　　然而，这一回……

　　当这个阿姨笑着跟同伴说道，“李工也真是的，生了这么好的女儿也不珍惜，什么都让小孩子干，她男人也不管就由着这么小的孩子辛苦，从小到大都不烧好吃的给孩子吃，尽让孩子去食堂打饭。”

　　“小姑娘这么漂亮就该穿好看点，吃好点，让你妈多顾着你一些，这么乖的孩子，要是我女儿肯定都开心死了。”怜爱的语气说的人心里好暖。

　　张婷婷侧过脸安静的看过来，心底冒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厂食堂11:50开门，排队站在食堂门口人要么紧盯着食堂大门等着门一开就冲进去，要么三三两两脑袋凑着脑袋聊天，而她仿佛就是人家闲着无聊消遣的话题，她以往表现得模样，可怜、弱小，又无助。

　　张婷婷：“……”

　　不久之前她跟她妈说起过去，特别怀念曾经幼年时的美好，总觉得那个时候人特有人情味，她妈脸上的表情总是一言难尽，仿佛在说过去没她说的那么美好。

　　那些违和在此时，无限放大。

　　静静的排队，静静的体悟，心头的奇异的感觉……像有一股绿茶味扑面而来的感觉。

　　刚刚重生的少女有些怀疑人生。

　　“你们在说李工啊，要说李工她命真好，男人让着她，女儿乖巧又能干，自己又有本事不是一般人啊！”

　　看了二十多年小说老读者资历的张婷婷，重新回到过去，这么听听，再细品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终于懂了，当她一脸向往的夸过去，她妈脸上那复杂难言的表情了。

　　“我爸让着我妈不是应该的吗？奶奶说我爸这样的小学文凭能娶我妈那样的大学生，那是家里祖坟冒了青烟，就是全家供起来那都不为过。”

　　张婷婷用一种清澈水萌萌的眼神歪着脑袋甜脆脆的道。

　　场面一时非常安静。

　　在她身旁一圈，几个面容和善温和的妇女都神情一愣，初闻这样新奇的说法……一时半会儿她们不知该说什么。

　　比起茶艺来，张婷婷自觉被小说熏陶了涨见识的她，不会给这个年代单纯简陋的茶艺给比下去。

　　张婷婷年幼的时候觉得委屈，是因为这个年代都是独生子，家家拿孩子当宝贝，什么事什么活都舍不得让孩子干，唯独她妈舍得使唤她，让她打饭，打水，别人都不干的事，只有她一个人干，她一个孩子心里能不有想法，再来一群怜爱她的阿姨各种夸她乖巧，替她抱打不平，她自然会产生共鸣，溢出满心的委屈。

　　她们那些人舍不得使唤孩子干活，又羡慕人家家的孩子干这干那，觉得人当妈的不是人，背后编排，在人年幼的女儿面前挑拨，次次让不懂事的小姑娘当众面露委屈，让大家围观公开处刑那个当妈的女人不是人，身为女人自己不勤快，懒得要死，亏待孩子。

　　食堂打个饭，开水房打两瓶开水，她……很委屈？！

　　一时间张婷婷心里百般滋味翻涌，开始怜惜她那可怜的妈。

　　“爸爸妈妈上班挣钱太辛苦了，我是家里贴心的小棉袄，给爸爸妈妈打饭，打水是应该的，小的时候不学着干活天天都懒得动弹，长大之后不是什么都不会，更懒得干活了？那样……养孩子有什么用？”张婷婷真情实感的流露道。

　　场面再次非常安静。

　　前面食堂大门从里面打开，排在前面的人纷纷用力往前挤，一时间不管大家嘴里要说什么，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妇女们都抬头看向前方紧紧跟着大部队。

　　在工厂下班时间12点之前，去食堂打饭的人大约有50人，五个窗口，一个窗口排10个，打饭的食堂师傅动作很快，一抬手就是一勺，一会儿就能排到后面了，所以后面排队的人都纷纷伸长了脖子看透明玻璃后面今天是什么菜色，各自盘算着价格，估算中午打什么菜回家。

　　张婷婷随着人流做着一样的动作，探着身子努力往玻璃窗后面看。

　　往日的记忆又袭上了心头，说她妈懒亏待她，真冤枉她妈了，别人家都是男人上班，女人在家照顾家里和孩子，她家是少见的双职工，两口子都上班，自然不如别人女人全天在家烧饭带孩子时间多，真等她妈12点下班，随着下班的潮流赶回家，在拿着钢筋锅打饭，整个食堂都会被几百上千的职工给包围，排队都要排半个多小时，真的是吃饭都来不及，上班跟打仗一样紧张。

　　如她这般放学早，回来就打饭，很能节省不少时间。

　　11点30分放学，11点40分到家，11点50分食堂打饭，12点开水房打水，张婷婷拎着两瓶开水瓶回到家，盛好饭拿好筷子坐在饭桌前，托着腮看向窗户外，没多久听见她爸爸妈妈和人说着话上楼的声音。

　　都是一个厂子的职工，楼上楼下经常能碰到一起边说边走，到了家打声招呼就各进各家。

　　旧制的木门一开，年轻了二十多岁的父母的脸就露了出来，她妈进门就洗手，她爸在门外拍拍工作服上的脏再进门，张婷婷仔细的看，她爸年轻了好多，没有穿越前老去的模样，依然没心没肺的的爸爸；她妈身材苗条白皙的皮肤没有苍老的皱纹，头发乌黑，眉清目秀的脸上隐隐带着疲惫的暴躁。

　　四十岁，丧偶式婚姻，不争气的子女……

　　张婷婷：“……”

　　突然间感同身受了！？

　　张婷婷对她妈怜惜心大起，忍不住想哄哄她妈，又或者是她觉得四十岁的她过的太悲惨，想改变什么。

　　但是，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换她立场，如果是她，最希望的莫过于自家孩子这个时候学习突飞猛进，猛然爆发考上一、六、八，全省重点高中，她估计会喜的跳起来，感觉人生充满了希望和光明。

　　张婷婷一边低头扒饭，一边偷瞄她妈的脸，信誓旦旦的语言反复绕了几个圈她都吐不一个字来。

　　时隔二十多年，她重回初三就能考个好成绩吗？

　　重生这么久了，她连书本都没看几眼，她什么水平她不知道啊！

　　饭一吃完，她爸碗一丢，把耳朵后架的的一只烟一取，横在鼻子下来来回回嗅嗅烟味，黄色的烟嘴往嘴里一丢，一转眼不知往哪儿去了。

　　她妈隐隐暴躁的神色更加的暴怒，感觉额上青筋猛猛的跳了几跳，一脸无视的冷漠表情收了碗筷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就洗碗洗锅，洗完之后又走出厨房两个房间一走，手里拿着几件脏衣服走到卫生间拿盆接水，蹲在地上用手搓衣服。

　　被家庭冷暴力的张婷婷：“……”

　　幼年时情景重现让她想起她的童年为什么那么孤独了。

　　可这一切怪她妈吗？

　　自己同样经历的婚姻，生子，日复一日灰暗、丧气，日渐抑郁，再次瞧见当年的母亲，她突然间就懂了。

　　没有怨，也没有恨，有的只是……想改变。

　　她上辈子没有挣脱的困境，她想改变。

　　她妈一辈子没挣脱的悲境，她也想改变。

　　1点不到，她妈去上班，1点之后，张婷婷去上学，再次回到学校里，坐在教室里看着黑板张婷婷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卧槽，就她念的这个垃圾子弟学校，她想好好学点东西还能不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