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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月隐灯明(六) ...

  •   姜流无奈道:“谢谢了。”

      阮临居然还真的认真点头,回了句:“不客气。”

      “……”

      直到马车停在醉风楼前,姜流都再没开过口。

      两人到时,天色已然渐沉。街道上灯火次第而起,仿若天地倒置,又从地面勾勒出另一个白昼,热闹而喧嚣。

      门口早有人等。见人来,不急不慢的行了礼,便将二人往里带,也不过多寒暄。

      越过二道门,进了醉风楼里头的园子,热闹喧嚣张气焰都被隔绝的彻底,灯火也不再亮的招摇,只在两侧的路边布着,十步一对,静静的投下一抹光亮,与月色应和。

      园中间搭着一个亭子,四角攒尖,里头点着明晃晃的烛火,桌上摆好了酒水菜肴。

      那侍女又行一礼,伺候两人入座。为两人各倒了一杯酒,而后走到亭边,在他们身座后头摸出一个铃铛,轻摇了几下。

      这铃铛不知是什么材质,个头虽小,铃声却着实清脆响亮。那侍女演示一遍后将铃铛放在二人身侧,道:“两位若需唤人,摇铃便可。”

      阮临淡淡点头:“劳烦姑娘。”

      “公子客气。”那侍女微微一笑便退下,于是整个园中便只余他们二人。

      姜流对阮临举杯:“今日我做东,不醉不归。”

      酒的确是好酒。入口绵软,回味却悠长甘冽,阮临抿了一口:“真要不醉不归,只怕得喝掉你三个月的俸禄。”

      姜流笑的爽朗,闻言一摆手:“若今夜能尽兴,别说三个月了,就是三年俸禄,我也奉陪!”

      阮临敛下眸子,盯着亭边横栏,半晌道:“是陛下让你来的。”

      姜流笑容未收,只是叹了口气,并不惊讶,却问:“他的身体怎样?”

      阮临道:“最近动了气,需调养一番,否则又是隐患。”

      “景瑀那人……”姜流直到如今,还是不自觉的直呼皇帝的字,他顿了顿,看向阮临,笑中隐有悲色:“我同你说个故事可好?”

      宫中。

      石珫与石璋对坐,相顾无言。

      虽是兄弟,但少时便不算亲近,而这些年世事纷纭,隔着权位血仇,立场相对,甚至一度陌路,直至如今也还是疏离。

      这样心平气和的相对,似乎还是第一次。

      石珫按捺住心中波动,率先开口:“不知陛下今夜相约,是为何事?”

      皇帝不答,只是自顾自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桌上的酒并不烈,但他还是咳了几声,声音很闷,带着不太康健的意味。

      “陛下。”门外的管事轻声说,“国师大人吩咐您按时喝药,酒也尽量少饮。”

      石璋忍住咳嗽,摆手道:“药待会再说。”

      管事不为所动,锲而不舍:“到时辰了。”

      石璋眉头紧紧皱着,抬手想要管事退下,就见石珫一下笑出来:“皇兄不如先把药喝了?”

      “……罢了,拿过来。”石璋瞪了眼没眼色的大管事,管事依旧笑呵呵,不一会儿端过来一碗药。

      药味四散,整个殿中逐渐开始弥漫一股酸苦的气味。石璋表情紧绷着脸色,一鼓作气闷了药。

      管事笑眯眯的递上一杯茶水,石璋咕咚咕咚灌下才略微好转,但舌头已经麻痹,恨不得不是自己的。

      “陛下和王爷慢用。”管事完成任务,心满意足,端着碗溜溜达达的退下了。

      石珫一副劝人向善的口吻,苦口婆心:“身体要紧,陛下还是要按时喝药。”

      石璋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回川那药……”

      石珫等了半天没有下文,疑惑道:“国师开的方子怎么了?”

      “那药太苦了。”石璋咬牙切齿道,“你回去让他改改。”

      “这,”石珫一愣,“我与国师素不相识……”

      石璋似笑非笑,忽的转了话题:“听说你在青州,金屋藏了娇?”

      石珫正在喝酒,差点被这一句呛到。

      “皇兄……”

      “你不用瞒我。”石璋道,“京城里,你与那阮公子的故事都已经传遍了。看不出来,你竟也是个情种。那阮公子就是阮回川吧。”

      石璋此番着实让人措手不及,石珫心里还在犹豫该不该承认,脸上却已经不自觉的舒缓了面色。

      石璋说,“事到如今,局面已然也清晰了。我同你的目的一样,你没必要防着我。”

      石珫不敢先把话说实,只道:“皇兄严重了,臣弟……”

      “不信?”石璋打断石珫的话,伸手将他的酒杯捞过来,亲自倒满,又将杯子推回石珫眼前。

      “我知道你不信我。”石璋拿起眼前酒杯,将剩下的半杯一饮而尽,“你找到的那个侍女,名唤卉月的那位,如今可还安好?”

      石珫眼神一凝,面上只不动声色。

      石璋却似乎极放松,拇指指腹摩挲着酒杯上的花纹,笑着看石珫:“景玟,你说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你还能轻易找到贵妃宫里的宫女。”

      石珫抬眼:“是你。”

      不震惊自然是假的,他心里一沉,既然皇帝连此事都了如指掌,说明——

      他几乎没有事瞒得过石璋。

      “我送你的这份礼如何?”石璋不等石珫回答,继续道,“作为回礼,景玟,我要你帮我个忙。”

      醉风楼。

      姜流略微调整呼吸,双眼微闭,面色归于平静。

      “从前有个孩子,他母家势大,出身高贵,父亲虽不最宠爱他,却也算上心。他在外人眼中风光无限,我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

      “后来,因为某些巧合,我开始同他亲近,才发现他过得并不好。”

      “他身体很差,成日里总是病恹恹的,就算偶尔好些,过不得多久也会重新病倒。”

      “他成天喝那些苦药,一碗接着一碗,总也不见好。起初我也和所有人一样,以为他是娘胎里带出的病症,直到有一天——”

      姜流看向阮临,一字一句说:“他给了我一小包药渣,让我悄悄去医馆帮他查查。我这才知道,他喝的那些,哪里是什么药!”

      “那里头分明就是毒!虽不致命,却让他一天又一天的缠绵病榻,日日受苦。”

      阮临眸中一震,难以置信的回视。

      “下毒的人……”

      姜流闭上眼,涩声道:“是他的母亲。”

      这就对了。阮临立刻想通了所有事。怪不得石璋会对太后发难;怪不得石璋会越过太医院,将身体交由他来照看;怪不得保皇一派对待石珫皆态度暧昧……

      卢葳竟狠得下心对石璋下毒?!虎毒尚且不食子,石璋可是她的亲儿子!

      阮临喃喃问:“这是为何?”

      “利欲熏心,父兄妻儿皆可抛。”姜流嗤笑,“还能为什么。”

      “回川。”姜流说着看向他,低声道,“这场戏与你我无关。但你我既已在此,虽各为其主,目标却也一致。”

      “你为了石珫进京,蹚进这摊浑水。我也愿为陛下分忧解难拼尽全力。”

      忽的被道破他与石珫的关系,阮临拿不准他是什么态度,不敢贸然认下,只道:“我如何是为了石珫进京?”

      姜流没想到,此时此刻阮临竟还有闲心反驳他,哭笑不得:“这事我们一早就知道了,你不用继续瞒我。”

      阮临满脸正色:“是你们请我进的京。”

      姜流一噎。当初医好葛函升后,的确是皇帝亲自传召宣他进京,阮临这话倒也没说错。

      “你这与静安王的事早已传遍大燕,实在无需否认。”姜流道,“谁人不知静安王有个疼到心窝里的阮公子。”

      阮临却打死不承认,“他疼他的阮公子,同我阮临何干?”

      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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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月隐灯明(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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